“停!”隨著一個高揚的聲音,樂曲“Ibelieve”嘎然而止。剛纔還叮叮咚咚的健身房一下子靜謐得能聽到每個人些微急促的呼吸。
“今天就到這”,左宜做手勢讓十幾個女孩聚過來,邊說著邊拿過一張白毛巾擦著額頭的汗。“大家回去練一下第四節的動作,注意熟悉每一段音樂。好,解散。”
“謝謝教練。”十幾個女孩如歡快的小鳥般四下散開,“嘰嘰喳喳”的很快便沒了人影,喏大一個健身房就剩下了左宜一個人。
左宜從CD機裡取出音碟,關掉電源,又仔細檢查了健身房的門窗是否關嚴,確定一切都已收拾妥當,這才向更衣室走去。
換好衣服,拿上風衣,左宜一陣小跑,出得健身樓。一出門,那輛白色的尼桑印入眼簾。
一位身穿筆挺西服的瘦高個子男人打開車門迎上來。
“不是說別來接我嗎?”左宜嗔道。
“我來接你去參加一個精彩的宴會。”那個男人笑著,親熱的去摟左宜的肩。“辛苦了吧?我讓你別出來教舞蹈,你偏不聽,在家歇著多好。”
左宜瞪他一眼:“這個話題打住,好嗎?又要扯老問題了嗎?成天悶在家裡,你就不怕我悶出病來?”想了想,左宜換了一種柔聲的語調。“文震,我不想去赴宴,你去吧,都是你商業上的夥伴,我全不認識。我們少年宮在趕排一組叫‘海魂’的舞蹈參加電視大賽,我想去海邊找找靈感。”
文震卻是不依,說:“區區一個舞蹈,你這麼迷戀幹嘛?今天是我爸爸做東,宴請一個就要與我們簽定單的客戶,你去陪陪場嘛。好了,別爭了,明天再帶你去海邊。先上車。”說著,不由分說把左宜拽到了車前,爲她拉開車門。
左宜嘆口氣,不情願地坐上了副駕駛的座位。
尼桑駛出大門,把“東城區少年兒童藝術中心”那塊黑底燙金的招牌拋在了車後。
起風了,左宜看到花園裡那株德國月季的葉子搖曳起來,隨風驛動。花期快過,還有兩朵顏色已經褪下去的花掛在枝頭,在這深秋的瑟瑟冷風中,看上去竟是那般的不堪一折。
左宜注視著這座漂亮的環抱了別墅的花園,想起跟文震初相識的那段日子來。
從藝院畢業後,左宜21歲,她沒有象她的一些同學一樣,簽約了影視公司,或改行做起了模特或公關。左宜熱愛她學的民族舞蹈這個專業,感覺自己彷彿是爲舞蹈而生的,自小就有舞蹈情結,喜歡用肢體語言來釋放心靈的夢。
她找到一家少年兒童藝術中心,應聘作了一名舞蹈老師。藝術宮的工作不太定時,一般要到下午四點以後纔開課,然後週末上班。左宜喜歡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她覺得只有在這些水靈靈的女孩身上,自己纔有可能獲得那份舞蹈人士應該永遠保有的一份靈氣。
少年宮的工作清閒,左宜卻投入了很多熱情,從教三年,已經陸續有編排的舞蹈獲得市級、省級獎項。於是,她在小範圍內也開始有了一些名氣,相繼被一些單位,一些團體請去做舞蹈指導。
一個夏天,左宜答應了朋友去一家服裝公司新成立的時裝隊做形體訓練的老師,在那裡邂逅了文震。文震是那家公司的年輕的繼承人,獨子,畢業於本市F大學企管系。第一次在公司的健身房看到左宜教那些女模特做健身,文震便被左宜身上的一種迷濛的氣質迷住了。她的身軀是那麼柔軟,雖然其時正在跳著一段熱舞,可是她柔美的舞姿,簡直就象飛天而下的精靈。
文震追求左宜的過程並不一帆風順。左宜對公子哥兒有先入爲主的成見,感覺這樣的人不太牢*。所以,雖然文震很猛烈的展開攻勢,又是送花,又是送禮物,又是頻繁約會,可是,左宜對他一直禮貌的保持著一段距離,把兩個人之間只定位在了一般朋友,連好友都不是。
事情在半年之後有了轉機。冬天到了,左宜的***風溼性心臟病又發作了,這次因爲感染了一場流感來得更猛更烈。入院的第二天醫院下了病危。看著媽媽插著氧氣,難受不堪的樣子,左宜心痛欲絕。後來,病情倒是控制住了,只是醫生說,這樣的心臟要趕緊做個移植手術,否則錯過了良機,以後它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形式的手術了,後果就不堪設想。
左宜和父親找了許多親戚,仍然沒有湊夠那筆龐大的手術費用。
後來,不知怎麼文震聽說了,戀愛中的人,本來就對戀人的一舉一動無比關注。他幾乎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就交了二十萬到醫院,然後,又從北京接來了心臟專家,爲左宜的媽媽做了手術。左宜本來死活不同意,後來,文震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就算借給她的,將來有了錢再還給他。看到病牀上虛弱不堪的媽媽,左宜不再推辭,只強調這錢將來有一天一定要歸還。
手術非常成功。左宜對文震充滿了感激。那段日子,文震在左宜母親病牀前左一句阿姨,右一句阿姨的叫的她非常開心,一開心,精神氣也上來了。左宜從小是個孝順的乖乖女,一看到媽媽轉危爲安,心下對文震滋生了不少好感,加上文震俊朗的外形,瀟灑飄逸的氣度,於是,逐漸的,情感的天平開始一絲絲的向文震傾斜。
文震加緊了追求的腳步。對左宜呵護倍至。這樣,漸漸的左宜身邊的人都把文震視做了她的男友。
左宜雖然並沒有找到如癡如醉的感覺,可是,因爲文震對她甚好,家上身邊人的推崇,也就終於接受了文震,和他好了下去。兩人感情也沒起什麼波瀾,一直平穩而幸福。兩年後,兩家大人作主,讓他們定了婚,在文震的再三懇求下,左宜搬到了文家的花園別墅,只等著擇一個好日子,就完婚。搬過來,左宜其實並不情願,可是,自己心裡對文震一家存著一種感恩吧,左宜說不清楚,那二十萬,成了她心裡的一絲陰影。
收回思緒,窗外的風似乎刮的更大了,剛纔還掛在枝頭的兩朵月季此刻只剩下了一朵,孤零零的掛在枝頭,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抵禦著強風的襲擊。
去海邊!左宜的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強風中的大海一定充滿了氣勢和魅力。對,去海邊,感受海魂!
海浪涌得越來越急了,海的上空,飛舞著幾隻海鳥,發出“嘎嘎”的哀鳴,後來就越飛越低,越飛越低。
佟遠知道,這是大雨欲來的前兆,可是眼前大海的景緻與平時的大海又是那麼的不一致。它翻滾著,怒吼著,就象要撕破蒼茫的天穹。
佟遠又在畫板上勾勒了幾筆,風吹起他額頭前的幾縷頭髮,畫紙也刷刷的翻飛的響。這才嘆口氣,戀戀不捨的收拾起畫架,轉身準備離開。
遠遠的沙灘上,迎面卻走來一人。長髮,長裙,步履甚是悠雅。風吹起了她的長裙,長髮也和著裙襬在海風中獵獵飛舞。
佟遠癡癡的盯著這個女孩,直到走近,才發覺女孩有一張清秀的臉,不著妝的臉雅緻乾淨的象一朵雪蓮。佟遠有一絲輕微的眩暈。
“嗨,要下雨了,還去海邊?”佟遠不知道爲什麼就跟她打起了招呼,擱在平時,他連主動跟女孩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何況還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
左宜只顧望著海面獨自步行,沒有留意到空曠的沙灘還有一個人,而且顯然是在跟她招呼哩。
“恩,散一會兒步。”左宜看著面前這張面孔,一個大男孩子,凌亂的頭髮,濃濃的眉毛,眼睛倒是好看,只是太咄咄逼人了。左宜並不想多理他,只懶懶的答了一句。
“這雨估計不小呢,還是回吧。”佟遠不無擔憂的說。
“恩,走走再說吧。”左宜對佟遠報以禮貌的一笑,她並不喜歡別人過多的干預她,何況這是一個陌生人。
佟遠見左宜對他明顯的不願搭理,只好說了句:“注意些。”掉頭往公路走去。
左宜看了看遠處那堆礁石,這裡叫鯊魚角。每次她來到這個荒涼的沙灘,都要登上那裡,只有站在上面,海的壯闊,海的無垠,海的洶涌,海的美麗,纔可以一覽無遺。想到這裡,她加緊了腳步。
海邊城市擁有無常的天氣。這雨說來也就來了。佟遠在公路上打到車的時候,已經有三兩點的豆大的雨點下來,打在腦袋上生疼。他忽地想起那個女孩,長髮長裙的女孩,此刻應該還在海邊吧。
佟遠吩咐司機掉頭沿著海邊慢慢開著,大約行進了一公里左右,透過班駁的耶林,隱隱約約看到遠處礁石上有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