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賣子風波之後，我的心開始平靜下來，我不再著急把寶寶送人了。
我開始考慮寶寶的生活，寶寶沒有出生證明，所以一直沒有接種疫苗。我需要找楊嬸幫寶寶開出生證明。
楊嬸住在大院的西南角，我第一次到她家做客。寶寶的到來，讓我與鄰居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咚咚咚，楊嬸，我是五柳，我找你有事”。
“快進屋，五柳啥事呀？”楊嬸熱情的把我迎進她家。
”楊嬸，我給你買的西瓜，謝謝你幫寶寶治好了她的病。”
“瞧你說的，別客氣五柳，我非常喜歡寶寶，她太懂事了。聽說你李嬸去你家****，被你拒絕了。”楊姨邊說邊給我削蘋果。
”是的。因爲，她們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會把寶寶轉送給別人，我不願意寶寶的未來不確定。所以，我拒絕了”。
“我同意你的做法，不能再讓寶寶流浪了。我們慢慢尋找一個只愛寶寶的父母。這事不能著急”。楊嬸說著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我。
“楊嬸，你能在你們醫院，幫寶寶開個出生證明嗎？”
”五柳，出生證明不能隨便開的，現在計劃生育抓得太嚴了，這麼做犯法的。你姨夫是院長，我也是主任，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楊嬸拒絕了我。
“楊嬸，寶寶沒有出生證明，不能接種疫苗。你幫幫我吧。”我眼淚流了出來。其實，我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孩，我的生活沒有眼淚。自從有了寶寶，我開始學會了流淚，她觸碰了我內心最柔弱的那根神經。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幫你，還不行嗎？明天週一，我上班給你想辦法。真是個傻丫頭。”楊嬸說著把我抱進她的懷裡。
“謝謝楊嬸。你真好！”我邊笑邊擦眼淚。
“我給你想辦法，你等我消息。安心回家照顧孩子吧。”楊嬸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說。
從楊嬸家的出來，我看見，我的家裡好像進人了。
我是個粗線條的人，我也沒有財產。我出門時不習慣鎖門。學生桌椅和一架腳踏風琴是我的全部家當。我知道小偷不會進我家，因爲他會哭著離開，我的家太窮了。
“四姐，你啥時候回來的？”透過敞開的窗戶，我看見朱四琴坐在風琴旁邊。
朱四琴是我們家最漂亮的孩子，她又高又瘦，凸凹有致。她的頭髮是天生的淡粟色捲髮。皮膚非常白，鵝蛋小臉，一雙大大的眼晴，睫毛又長又密，小巧高挺鼻子，粉嘟嘟的櫻桃小口。在那個沒有整容的時代裡，是一個絕色美女。
“我和你姐夫週一回來的，大海太美了。我們趕海，吃海鮮，還坐大油輪。”四琴的眼睛裡，散發著幸福的光芒。
今天的四琴，穿著淡藍色的細條絨褲子，水粉色帶白雛菊花的滌確涼襯衣，一雙白色高跟鞋。梳著兩條過肩短辮子，非常的柔美和洋氣。
”四姐，一點也沒有曬黑，你這身衣服真好看”。
”你姐夫在大連給我買的，你要是喜歡，我送給你。”四琴柔聲細語的笑著說。
”我長的醜，我穿不好看。”我自嘲的笑了
我是家裡最沒有存在感的孩子。四琴的美，遮住了我的光芒。爸爸媽媽非常寵愛她。
小時候，朱四琴吃罐頭，我吃鹹菜。朱四琴吃糕點，我吃窩窩頭。四琴穿新衣服，我穿其他姐姐傳給我的，打補丁的衣服。四琴穿皮鞋，我穿其他姐姐傳給我的，露腳指的布鞋。我的衣服鞋子，從沒有合身的時候。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讓我的性格非常孤僻而又犟強。四琴卻柔軟而隨和。她是父母街坊鄰居，眼睛裡的白天鵝。我是又瘦又小的醜小鴨。
四琴非常善良，她心疼我的處境，她總是揹著爸爸媽媽，偷偷的，把她的好吃的給我。
“昨天，大姐夫去我家，他說你揀了一個小女孩，小孩可漂亮了，是嗎？小孩在哪呢？”四琴裡屋外屋的找著。
“四姐，你等著。在鄰居家呢，我去給你找回來”。
“寶寶，你在哪呢？”我扯著大嗓門，在院子裡喊著。寶寶白天屬於大院的，晚間才屬於我的。
“五柳，寶寶在商店裡呢，楊晶剛喂完奶，哄她玩呢”。老鼎豐的於大哥在樓下回答著。
“知道了大哥，我四姐來了，她想看寶寶”
“你別下來了，我去商店，讓楊晶給你送回去”。於大哥說著進了商店的後門。
“四姐真好看！啥時候來的？”楊晶抱著粉嘟嘟的寶寶進了屋。
朱四琴的美貌，從來都是讓人過目不忘。雖然，楊晶只在照片上見過她，但是,進屋一眼就認出了朱四琴。
”四姐，這是老鼎豐的楊晶，寶寶的乾媽”。
”噢，你好楊晶。我妹妹說，你每天幫助她餵養寶寶，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四琴說著從楊晶手裡接過寶寶。
寶寶到朱四琴懷裡，異常的興奮，不斷的手刨腳蹬，臉笑的像－朵花，嘴裡不停的發出哦哦聲。把膽小的朱四琴嚇的不知所措。
“四姐，抱住了，別把她摔了。”楊晶說著用手託著寶寶。
在楊晶耐心的指導下，朱四琴學會了抱孩子，也學會換尿布。
寶寶進了朱四琴的懷裡，再也沒有離開。四琴對她愛不釋手。
四琴是五年前結婚的，在她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因爲騎自行車，發生了意外，孩子流產了，那一年四琴22歲。
今天，寶寶喚起了四琴的母愛。
”五柳，寶寶睡了，你看著點孩子，我去給你姐夫打個傳呼，告訴他一聲，我在你家住三天，讓他週三來接我”。四琴到長廊上，告訴正在煮晚飯的我。
“晚飯馬上好了。四姐，你快去快回”。
媽媽活著的時候，我和媽媽洗衣，做飯，刷碗。四琴只負責吃飯。她的雙手不沾陽春水。直到現在，四琴也不會做飯。她的婆婆和大伯嫂，依然護著她。她的雙手還是不沾陽春水。
晚飯後，四琴抱著寶寶去了北三市場，她要看看我大姐朱一環。
“我不和你去了，今天做飯，煙筒有點倒煙，我在家打煙筒。你先去老鼎豐，讓楊晶給寶寶餵奶，然後再去北三，9點之前回來，我要給寶寶洗澡”我叮囑著正在下樓的四琴。
夏天，每家每戶都是在長廊上，使用煤球爐做飯。今天做飯，爐子倒煙，煤筒上的煤灰太多了，影響了排煙。今晚我要把它解決了，明天不能影響田姨做飯。
“劉嬸，把你家打煙筒的鐵砣，梯子，借我用用。今天煙筒倒煙，我收拾一下。”
“五柳，你進屋取吧。寶寶誰看著呢？”
”我四姐來了，她帶寶寶去北三了。寶寶不在家，我把煙筒打了，菸灰太多了”。我笑著對劉嬸說。
“你注意安全，讓你叔給你扶著點梯子”。劉嬸躺在牀上叮囑著。劉嬸這幾天腰間盤的老毛病犯了，一直在躺牀上休息。
“劉嬸，不用我叔，你好好養病吧。我一個人沒問題”。打煙筒是我每年都要做家務。對我而言，它是熟練工種。
一刻鐘的功夫，我把煙筒打完了，把工具還給了劉嬸。
我去煤棚子，拿了點帶草的黃土，把它霍成泥，固定住爐子與煙筒間U型管。
收拾好這一切，我的手上，臉上，頭髮上都是菸灰和黃泥。
我重新點上火，爐子順暢了，火苗也很旺。趁寶寶不在家，我燒了一大鍋開水，在房間裡洗澡洗頭。
退去一身的塵土，感覺舒服極了。我坐在長廊上，搖著手裡的蒲扇，等著寶寶回家。
“你咋不進屋睡覺呀？” 我睜開眼一看，朱四琴抱著寶寶站在我面前。
“我在門口等你，不知道啥時候睡著了。寶寶聽話嗎？”
”寶寶可聽話了，我太喜歡她了”。四琴把寶寶舉到我面前。
寶寶美嗞嗞嗞的，吸吮著大拇指，發出叭叭叭聲。“別臭美了，小姨媽要給你洗澡了”。我輕輕的摸著寶寶的小臉蛋說著。
我抱著肉嘟嘟嘟的寶寶，用手試試了澡盆的水溫，溫度正合適。我感覺，寶寶這些日子又胖了。
“五柳，讓我給她洗呀？”朱四琴拿個板凳，也坐在了我的旁邊。
“你會嗎？別把你衣服弄溼了。”我望著四琴說。
“我不會，你教我呀”
“好吧，你別把她摔了。用手託著她的頭，用小毛巾洗頭，護住耳朵，別進水。最後放盆裡洗身體。”我耐心的教著四琴。
四琴笨手笨腳的，給寶寶洗完了澡。她的衣服和地板上都是水。
我收拾了地板上的水，把寶寶和四琴換下的衣服，泡在盆裡。端到長廊上開始準備洗衣服。
”五柳，我今天摟寶寶睡覺，行嗎？”四琴邊洗臉邊問我。
“太好了，我可以放鬆一下。你先把奶給寶寶餵了。睡覺別壓著她。”我一邊洗衣服一邊笑著說。
終於有人能在晚間，幫助我看護寶寶了。每天晚上摟寶寶睡覺，我都不能進入深層睡眠，總怕壓到寶寶，我的單人牀太小了。
洗完了衣服和尿布，早已進入了深夜，月光照在我的身上，倒映在長廊上的影子，在這寂靜的夜裡，如此孤獨和落寞。每天白天忙於工作，晚上還要照顧寶寶起居洗漱。我感到精疲力竭。我成了大院裡，起牀最早，睡覺最晚的人。
我悄悄的走進臥室，把四琴手裡的奶瓶拿下來。四琴和寶寶臉貼臉，正發出輕輕的鼾聲。
我疲憊的，爬上學生們睡覺的木板牀，用力的伸著懶腰，放鬆著我的身體。上牀的感覺真好，終於可以休息了。
望著熟睡中的四琴和寶寶，我突然間感覺，媽媽說的話是對的。四琴是小姐命，她總是無憂無慮的。而我是丫鬟命，總有幹不完的活，想不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