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如同這張桌子上表現的形勢是一樣的：這麼多塊的糕點組合起來的體量遠遠超過滿桌的碎屑與另一塊糕點，但其偏偏又被分成了好幾塊。
雖然如此剩下來的這些小塊每一塊都比這些無花果乾碎屑要大，但即便是最近的那一小塊糕點也要與這些碎屑之間隔著一套難以跨越的茶具。
而反觀突厥，原本的突厥那也是縱橫草原大漠的老牌帝國了，可偏偏又分裂成了東西兩部。
而自從東邊的那一半隨著頡利的兵敗而覆滅了之後，如今阿史那氏在草原上的榮耀雖然依舊還在。
但是僅靠著西邊這部分的力量那是很難在與大唐抗衡了——至少像大唐立國之初那般大舉寇邊這樣的事情可是做不到了。
更何況這些年裡頭，西邊的這幫子“阿史那們”可是人人覬覦汗位——中原的皇子們起了奪嫡的念頭之後也是要掀起血雨腥風，更何況是這幫子本就靠著兵馬強壯而起家的草原人！
於是乎，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內頭之後，那本就失去了東部這一半力量的阿史那氏又遭大損——一如放在桌子西側的那塊被王玄策咬了一大口的糕點——實力早已大不如前了。
但是在對西域的影響上，突厥在距離上要比大唐更近，有沒有像莫賀延磧這樣的天險阻隔。
更何況草原部族人人皆可騎射，這便造成了如果唐與突厥在西域發生大戰的話，唐兵一開始就是劣勢的一方。
不得不說，王玄策的這個小把戲玩得還真是可以，或者說，王玄策將這一張桌子改造成了沙盤。
只不過是一個簡陋的沙盤。
而王玄策自己當然也是自己的這滿桌“傑作”很是滿意。
只不過正當他打算對著這“戰爭沙盤”發表一通慷慨激昂的論述之時，蘇辰便已經自顧自地把他要分析的東西給說得差不多了。
憋著一股勁在心口的王玄策當場覺得眼前一黑……
恍惚之間，這位大唐不良人的副帥忽然見到了一個身形健碩的大漢提著鐵鏈就往他的身上套！
王玄策大驚，急忙伸手去扯，結果他的臂膀被一隻蒲扇大的巨掌一把摁住，這位武藝也算精湛的王副帥竟然當場動彈不得。
掙扎中的王玄策擡頭望去，想要弄明白這究竟是哪裡來的高手，卻發現這個大漢居然長了一個牛的腦袋……
牛頭人？！
已經吃了一驚的王玄策再次大驚，結果這一次，他猛然感覺到自己額前一陣寒徹骨的冰寒……
王玄策當場一個哆嗦。
結果等到他的眼前再次清晰過來了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緩緩將右手的食、中二指撤回的蘇辰。
“呼……”王玄策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方纔是因爲急火攻心出現幻覺了，而蘇辰這位玄門高手便以其精純無比的內家真氣將他已經踏入鬼門關中的那一隻腳給生生拉了回來。
看著眼前這個正在端詳著“沙盤”的蘇辰，王玄策不得不感嘆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是個假牛鼻子，但這一身的玄門煉氣修爲卻是實打實的。
“嘶……”在出手拯救急火攻心到差點當場暈厥的王玄策的過程中，蘇辰的雙眼可是一直都盯著桌子上的這些“零碎”。
但是這也讓他從中找尋到了一絲絲蹊蹺之處——至少是令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只見這位大唐快哉營營頭當即對著王玄策問道：“不是……王副帥你既然是使著不同大小的物事來表示西域列國以及周邊勢力的強弱。
那這些無花果乾的碎屑看上去都差不多大小，如何得見高昌與焉耆這當今西域的兩大強國呢？”
好不容易纔在蘇辰那精純無比的先天真炁當中緩過勁來的王玄策自然而然地聽到了這一問。
要說這位大唐不良人的副帥倒還真是有著一個愛顯擺的性子，明明他方纔還在那鬼門關處左右橫跳呢。
此刻一聽見蘇辰貌似有些看不懂自己的這個簡易沙盤之後居然登時喜上眉梢，咧嘴一笑。
於是這位自詡足智多謀的不良人副帥當即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坐鎮本陣的將帥模樣道：“要想體現這兩國倒也不難，還請待詔回想一下這枚無花果乾最初的模樣。”
“最初……”蘇辰嘴裡頭剛剛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便瞬間靈光一閃。
王玄策最開始拿到這枚無花果乾之時曾經將其撕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兩片。
如今想來，王玄策的這句話怕是在暗示他其實是想用這兩片無花果乾來分別代指高昌國與焉耆國。
可至於爲什麼他並沒有將這兩片無花果乾直接放在桌子上表示高昌與焉耆嘛……
蘇辰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王副帥可真是好手段。”
“好手段？”王玄策此刻聽了蘇辰的話之後明明是一臉的受用，但卻又偏偏在笑完了之後還要伸手向著蘇辰行了一禮。
“哎……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待詔止這話可真是謬讚了。”
蘇辰看著眼前這廝的樣子，忍不住在腹中哈哈大笑。
怎麼說呢，這個王玄策雖然嘴上在說著謙虛的話語，可偏偏臉上的表情卻還是剛纔副對蘇辰的“謬讚”無比受用的樣子。
這廝……不去參加儺戲跳大神可真是可惜了。
蘇辰微笑著搖了搖頭。不過蘇辰對王玄策的這句稱讚顯然並不是指他用浪費食物的方式打造的這極度抽象需要靠人展開極其豐富的聯想才能看明白的所謂“沙盤”。
而王玄策其實自己心裡頭也都心知肚明，只不過兩個人卻又很是心照不宣得沒有說出來罷了。
怎麼說呢，其實原本按照天子交給王玄策的詔令，他此番帶著使團出使高昌無非就是來西域列國——
尤其是高昌國——面前宣揚一下大唐的天威，也好敲打敲打某些心思比較活泛的存在罷了。
可是一來，王玄策可一向是個……怎麼說呢，用那些看他不太順眼的說法，他可是個“膽大包天”之人。
這若是讓外人聽見了肯定會覺得不甚悅耳，可偏偏王玄策卻對這四個字的評價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