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三人行

大人物做事，其實很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自己都未必能想得那麼深遠。所謂的內涵、遠見，不過是小人物給出的過分解讀。

所謂口含天憲的帝王，尤其隨意。

秦檜覺得，自己這麼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顏值的“四有新人”，不應該被扔在垃圾堆裡就這麼死掉，臭掉。

奈何，一向不著調的趙皇爺在很隨意地給了他一個販賣物資的差事之後，就再也沒了下文。

李邦彥都回京述職了，他卻被摁在真定府，進不得退不得。

沒有人針對他，也沒有人難爲他，但比輕視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無視，紅果果的無視。

此番皇爺北伐，一路勢如破竹，軍需供應任務頗重。秦檜被徵做軍需官，協助主官沿途徵集、調派糧草物資，也算是有點權力。

但是，一個佐貳官，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處呢？

有功是主官的，完成任務是應該的，有鍋就是你來背了。

最可氣的是，趙大錘安排了一堆一根筋的太學生管賬，連點油星子都撈不著，這官，做得還有什麼意思？

有錢沒錢，要權沒權，還累得要死，不如歸去呀！

可擅自脫離趙大錘的安排，你覺得，這天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

而且，隱隱中秦檜感覺到了一股殺意，真是奇了怪了。

我想升官發財的願望，隱藏得已經很好了呀，爲什麼還會落到這般田地呢？

“哈哈，秦檜果然是秦檜，居然藏得這麼深。”

坐困愁城的秦檜，正在小小的院子裡發呆，忽然就聽到趙大錘那爽朗的笑聲。擡頭看時，趙大錘已經領著萬俟卨進來了。

“臣檜參見皇爺。”秦檜一邊拜見趙大錘，一邊狠狠地瞪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萬俟卨一眼。

萬俟卨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會之兄莫怪，皇爺明察秋毫，知道是你的主意，故此，呃，故此……”

秦檜笑道：“元中兄可能是忘了，我早就說過，皇爺非同常人，有什麼想法直來直去地說就好，是你非要來個與衆不同的，怪得了誰？”

“不是，不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嗎？”這個鍋，萬俟卨表示不背。

我這什麼都沒撈著，還弄巧成拙地弄了個粉頭當夫人，這輩子是算擡不起頭了。而且，他也想明白了，這個秦檜不是個好人啊！

既然知道趙皇爺不好糊弄，爲什麼還給自己出主意讓自己去作死呢？

還不是想借此機會，讓皇爺注意到他！

這個碧池！

“行了，都別互相咬了。”趙大錘是來訪賢來了，跟周文王渭水之濱訪姜子牙一樣，不是來看年度撕逼大戲的。

再說了，兩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奸賊在一塊兒撕，其實沒什麼意思。

秦檜很是“羞愧”地拱拱手：“臣的些許心思，在皇爺面前確實是不值一提，臣死罪死罪。”

跟這些傢伙玩虛的，費嘴費口水，趙大錘也懶得多廢話：“你，秦檜也別覺得自己是個人才，誰要故意打壓你怎麼滴。你真要是有本事，那就現在出任燕京知府，把這一地給我治理好了。

治好了，我也不吝封賞。要是到時候你給我來一句‘我已經盡力了’，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秦檜震驚了，這是真的嗎？

這是哪兒，燕京啊！

啤酒，啊呸，我爲什麼會想到這麼一個奇怪的名詞，這是燕京，遼國的“南京”，金國的臨時國都，堪比大宋“南京”（商丘）的存在。

別看現在兵荒馬亂的，但級別在那兒放著，這是妥妥的封疆大吏的位置啊！

如果能治理好了，人生就算是進入了快車道，有一天執掌中樞也未可知喲！

至於秦檜有沒有這個能力，趙大錘不擔心。

一個奸臣之所以能成爲奸臣而不是庸官，那就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就秦檜這個腦容量，摳出來能繞地球半圈，應對這錯綜複雜的局勢，是最合適的人選。

更何況，咱不是還給他安排了幫手了嗎？

“幫手？誰啊？”

“宗澤大人負責總領一切事務，岳飛負責緝盜和抓捕，萬俟卨嘛……”

萬俟卨滿臉希冀，就差直接說“選我選我”了。

“爲燕京府推官。滿意嗎？”

滿意嗎？

萬俟卨是滿意的，秦檜也大概是滿意的。

如上所述，燕京知府位高權重，雖然暫時有個宗澤壓在上面，但那肯定只是暫時的。

秦檜有自知之明，現在的他根本不具有獨自統領一方的資歷。而宗澤，很顯然是已經簡在帝心的人物，也許不久就會入主中樞，執掌政事堂或者樞密院，是上級，不是競爭對手。

等宗澤高升了，還能在朝中有個助力，妙啊！

而讓岳飛領兵打仗，那就更是應有之意了。

現在的燕京可不太平，留下一個能打的武將鎮守，當個辟邪的神獸也就是了。

至於那個萬俟卨，腦子簡單，分分鐘都能把他哄賣了，不是個事兒！

滿意，臣秦檜非常滿意，感激涕零啊！

衆口難調，有人滿意就有人不滿意，比如岳飛。

岳飛的志向是馳騁疆場，如漢朝冠軍侯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在這個破地方待著，是不是有點浪費人才呢？

“你不懂！這個地方一定要給我守好了，防止北方的遊牧民族打過來。將來，我說不定就在這兒定都了，養老了呢！”

雖然沒有啤酒，沒有故宮，但現在也沒有沙塵暴，沒有高出天際的房價不是？

燕京，是個很好的宜居城市啊！

班子配齊了，那就開幹吧，別等到夜長尿多，再尿了炕了。

雖然這時候的燕京大勢已定，但亂七八糟的民生和民事糾紛不斷。

城頭變幻大王旗，人心都已經浮躁了，充滿了戾氣，暴力衝突層出不窮，離“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秦檜，你身上的擔子很重喲！

等出了秦檜的小院，岳飛很擔心地問道：“皇爺好像說過，這個秦檜是個大奸大惡之輩，若是有什麼不法之事，末將該如何處置？”

趙大錘想了想，以前好像確實說過秦檜不是好人，而且是殺害岳飛的主要推手，但公允地來說，秦檜也就是個從犯，一個工具人，你岳飛這麼耿耿於懷，是不是不太大度呀？

“我……”

岳飛覺得很冤，他是殺害我的兇手啊，我難道應該不計前嫌、一笑泯恩仇嗎？

我是大度，不是大傻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另外給你個密旨，並知會密諜司。若是發現秦檜有不法之舉，殺無赦！”

“好嘞！”岳飛高興地答道。

但是，看著岳飛那個忠厚老實的臉，趙大錘還是有點擔心。秦檜這麼個遺臭萬年的奸賊，靠你的智商，只怕很難發現他的罪證啊！

岳飛的命運，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