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離頭腦喝的昏脹。
這場別人削尖腦袋瓜,都想躋身的,天都頂層少年權貴的名利宴席。
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仙兒見他難受,起身爲他揉著額頭。
劉治容捧過茶水,他連下三盞,才覺得腹中稍稍好受。
這會兒,他已是打算和三公主與世子說過幾句,先行離去。
沒想到,三公主李沉魚端著酒盞,先來到了他面前。
沈京昭睡得很香,就躺在季離的案旁地上。
李沉魚皺眉,伸腳把擋道兒的沈京昭往邊兒上踢了踢,才說道:“季離,你該跟我喝一杯?!?
李沉魚今日,不知爲何,特意穿了身紫色裙裝。
出門時,白靈兒見了,只是偷笑,卻也眼前一亮。
心裡想著,這哪兒是要去找季離比鬥?
明擺著是想和他那侍女爭豔的。
姐姐心思,別以爲我不知道。
李沉魚還真不知白靈兒作何感想。
就是她自個兒也搞不清楚,爲何今日偏偏著了裙裝。
季離本是再喝不下。
可公主敬酒,怎能推脫?
於是,他便又倒了一杯,端起說道:“公主,我先乾爲敬。”
一仰頭,酒入喉。
撂下酒盞,已是飄飄然。
誰知李沉魚恰在此時,轉念說道:“你可知,近日天都,出了個青仙?!?
季離喝酒時,沒站起來。
不是故意對公主不敬。
實在是怕站立不穩,與沈京昭一樣,栽倒在地。
這時,季離聞言,擡頭看她。
可還沒等季離說話。
陳扶蘇,仙兒,劉治容。
同時心裡一驚。
要說平時,哪怕問上千百句,他們都不覺得季離的回答,能聽出什麼紕漏來。
可如今季離醉酒,正迷迷糊糊。
李沉魚偏挑此時問起。
定是因爲她有所懷疑,畢竟青仙與青仙樓只差一字。
未免太巧合了些。
好在,季離雖話語散亂,但也聽不出問題來:“公主殿下,青仙樓,我就知道,青仙,我就不認識,您要見了他,一定給我介紹介紹,莫要忘了啊?!?
說完,咚的一聲,季離雙肘重重拄在案上,以手遮面。
李沉魚低頭瞧他。
這酒醉模樣,怎看也不像還能編出瞎話的樣子來。
許是,自個兒想錯了吧。
於是便說道:“青仙此人,行俠義之事,解百姓之憂,我若真能有緣相識,當是一大幸事?!?
說完這句,回頭看了看喝的正歡暢的世子,還有一衆賓朋。
輕嘆一聲,像是對季離,又像是對世子幾人,說道:“少年應有志,不動如山,爲國爲民?!?
季離仍雙手捂臉,沒說話。
“季離,你等著,改日我會找你一戰。”
李沉魚漠然說過一句,轉身離開。
心裡卻是想著。
今兒個,就算了吧。
季離都醉酒了。
明兒個,怕是也不行。
他會頭痛。
總不能乘人之危。
可不知怎的,季離聽著這句,忽地騰身而起。
身後的仙兒和劉治容都嚇了一跳。
李沉魚聞聲,也回過身來。
眼瞅著季離紅著臉,眼神迷離。
“三公主武藝高超,季離……甘拜下風!”
高聲喊過一句,季離撲通一聲,仰面躺倒。
也不知是無心是有意,不偏不倚,剛好摔在了沈京昭的身上。
宴席間,世子和那些賓客聽到喊聲,趕忙跑了過來。
李建成扶起季離,口中說道:“姐姐唉,人家都醉成這樣了,您怎還動手?”
白靈兒與柳如是也挽著手走來。
卻也是以爲,三公主方纔對季離下了重手。
李沉魚平白蒙冤,只得冷哼扭頭。
“我沒動手!”
隨後,回了殿上主座。
白靈兒和柳如是也轉身跟上。
李建成說什麼都不信。
“嗯,您沒動手,纔怪了!”
小聲嘀咕一句,李建成便向仙兒與劉治容告罪,讓她二人扶著季離回青仙樓。
並且,世子與徐寄遙一同,送出了挺遠,才先行返回。
徐寄遙看著季離與倆侍女上了狼獸馬車,隨後和旁邊侍衛說過幾句,轉身進府。
天色已晚。
北城街上,燈火通明。
馬車上,季離枕著仙兒的腿,仰臥在軟凳上。
頭暈目眩。
這會兒他也說不上是清醒還是酒醉了。
反正就是閉起眼來,感覺天和地都在打著轉兒。
卻聽著一旁劉治容和仙兒有一搭無一撞的聊著。
“仙兒妹妹,聾娘將刀舞改了劍舞傳與我,爲何我用出來,總覺著……就是沒你好看?”
劍舞,劉治容練了也有些時日。
雖說不算多高深的劍法。
她也是學了幾天就會。
但總覺著沒有仙兒握刀,輕旋刀舞的那種翩然姿態。
本來,南勝許多女兒家學的劍法,首重的就不是威勢。
而是夠不夠飄逸出塵,瞧著好不好看。
仙兒搖頭淺笑,說道:“治容姐姐,我倒是覺著,還是你那劍舞更耐看些。”
說話間,仙兒一直在用手指腹,輕柔的按著季離的額頭。
不過,劉治容說的,其實仙兒還真沒在意。
她學刀舞,壓根兒也不是爲了好看。
今兒個,她那少主又去拼命了。
尤其,她還是從世子口中得知的。
這回是爲了白起將軍。
真是說不聽!
救了這個又救那個。
天底下那麼多人,如何能救的完呢?
氣呼呼的想著。
仙兒手上偷偷用勁兒。
季離疼得皺眉。
仙兒心裡偷笑。
此時。
狼獸馬車驟停。
車上人都往前歪倒。
仙兒趕忙摟住季離。
只聽前室的車伕高喊:“季離少主,有人攔……”
嗖一聲。
車伕喊話戛然而止。
嗷嗚!嗷嗚!
兩道狼嚎響起。
聽著滿是悲慼。
季離聽到喊聲,意識忽然清醒了些,胳膊撐著,坐起身來。
方纔那是箭聲。
車伕應該已是身死。
狼嚎,許是兩隻狼獸眼見親熟的車伕中箭,悲傷所致。
或是也有通知車上人,前方危險的意思。
素聞狼獸最通人性,比戰馬強上不少。
如今真遇了險情,才知果不其然。
季離用手揉了揉臉,又輕拍兩下,強迫自個兒再清醒些。
“我下去看看?!?
隨後站起身,打算掀開車簾。
心中如意念起,經脈黑氣翻騰。
不管來人是誰,外頭有多少人。
只要有箭手在,那車廂裡就絕稱不上安全。
仙兒和劉治容一聽,哪兒會同意?
劉治容拽住季離胳膊說道:“少主,我去吧,您酒還未醒!”
仙兒也站起身道:“少主,不行!”
季離卻實在沒心思,也沒工夫與她們細講。
於是他回過身,通紅著臉,瞪起眼。
“坐下!”
情況危急,語氣就難免重些。
仙兒和劉治容哪見過季離這般模樣?
倆侍女俱嚇了一跳,立馬聽話坐好,愣在那裡。
呦?
怎麼如此管用?
季離心說,難怪男子愛飲酒。
原來是爲了說話能硬氣些。
隨即,不由的意氣風發,掀簾而出。
剛下了馬車,季離便運起如意黑氣,裹著自個兒的身子。
手握劍柄,以防突然冷箭。
卻一眼就看到,車伕栽倒在車轅下,左胸中箭。
不偏不倚,正在心口。
沒了氣息。
季離遺憾,還沒來得及問他姓名。
再擡眼,卻是見了街上來人。
螳螂腿,馬蜂腰,紅魚甲,絕命刀。
大乾都察院的侍御史。
爲首,一人。
年歲稍長,近知天命。
他身後,稍一打量,估摸著得有百人。
此時長街淨空,燈火通明,周邊店鋪卻都關了板。
是……衝我來的?
我怎當得起都察院出動如此陣仗?
季離黑氣仍聚著,未曾散去。
警惕的上前三步,儘量穩住身形不搖晃,朗聲問道:“諸位大人,何故攔路,又殺我車伕?”
爲首的那御史一身官服略有不同,衣甲是黑色的。
“季離,我乃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張行。”
左副都御史張行同樣上前幾步,隨後又說道:“今日,你得與我們走一趟?!?
原來真是衝我來的。
這輛馬車很有名氣。
通體白玉鉚金釘,如此華貴,自然一眼就認得出,是世子李建成的馬車。
所以他本以爲,自個兒是遭池魚之禍,爲世子擋了災。
季離總覺得視線仍是稍有模糊,輕輕搖了搖頭。
“原來是張大人,不知……我是犯了哪條大乾律法,能叫都察院的諸位御史,如此興師動衆?”
張行輕笑。
他早看出季離酒醉醺然。
心想,也不知大人們是怎麼想的。
就這小子,如何值當一衆兄弟如此大張旗鼓?
“究竟是觸犯了哪條律法,你跟我回去,自然就清楚了。”
季離心合計,話都不說明白,就讓我跟你走?
“張大人,我總得知道……嘔……”
這會兒,季離腹中翻涌,實在忍受不住。
騰騰騰幾步,跑到街旁,扶牆嘔吐不止。
仙兒和劉治容一直扒著車簾瞧著,此時再顧不得其他,趕忙下車。
張行啞口無言。
身後近百名都察院侍御史,眼睜睜看著季離。
吐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還有倆嬌美至極的侍女,一個撫背,一個擦拭。
有一侍御史許是性子急躁,上前一步,小聲說道:“大人,我們……非得等他吐完?”
張行回望。
“不吐完,你揹他?”
侍御史尷尬一笑,轉念說道:“大人,待會兒帶走季離……他那倆侍女,該如何辦?”
張行轉過身,看了看仙兒和劉治容。
“南勝公主不能動。”
那名侍御史不由心中暗喜,回道:“大人放心!”
衆侍御史心照不宣,一齊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