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對此司空見慣，徑直帶著她走到河上的唯一一座石拱橋面前。

令人驚訝的是，這座橋竟然只有一半，從河這邊延至河中央就戛然而止了。

橋上站著一美貌婦人，有很多人排著隊站在那婦人面前，接過她手裡的碗，一口飲盡，接著走向對岸，在橋身中央消失了。

“啪”，又一個氣泡消失在河上方。沐夕被驚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朝河裡看去，不知爲什麼，那聲音總讓沐夕心裡發毛。

黑衣人見沐夕轉頭朝河中央看去，涼涼的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站在他面前的新生鬼，

“你是何來歷？”

沐夕聞言，詫異的轉頭看向黑衣人，發現他眼也不眨的盯著她瞧，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奪人魂魄一般，頓時驚得瑟縮著往後退了兩步，哆哆嗦嗦的回答，

“穆—穆家村穆氏養女沐夕。”

黑衣人見此嗤笑一聲，也不在逼問於她，扯著手裡的鐵鏈就把她往橋頭帶。

來到橋頭，黑衣人對橋旁的守衛說

“農家女，無甚功績，也無大過，輪迴轉世。”

守衛點了點頭，朝著那斷橋中央的美貌婦人努了努嘴，

“喏，去排著吧，飲了孟婆熬的湯，前事如塵，便是新生。”

沐夕緩步來到橋上的隊伍後面。那黑衣人見她老實了許多，便撤去了纏在沐夕身上的玄鎖鐵鏈，站到一旁，有一搭沒一搭與橋邊的守衛說著話。

“範大哥今日可有閒暇？小子前日蒙城隍爺賞識賜了一罈佳釀，晚點叫上謝大哥咱們走一杯？”守衛道。

黑無常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今日還有公務，必安勾魂還沒回來，改日再來叨擾。”

守衛忙點頭附和：

“那是那是，公務重要，公務重要”

話鋒一轉，守衛看向沐夕，

“不知這小姑娘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黑無常挑了挑眉，看著守衛，

“怎麼這麼說？”

守衛呵呵直笑，

“這不是明擺著嗎，勾魂鎖魄雖說是兩位無常老爺的公務，可向來除了修橋鋪路，造福百姓的好人善魂亦或者殺人放火，惡事做盡的壞人惡鬼，其餘人兩位無常老爺可都不怎麼會親自出手的，不然，這要咱兄弟幾個也沒用不是。”

那守衛搓了搓手接著說：

“更何況範大哥你還守在這，似是要看著那小姑娘投胎一般。”

黑無常聞言搖了搖頭，說：

“倒沒什麼不妥的，不過是想看著又一個滿懷牽掛之人飲了孟婆湯之後無悲無喜的模樣，以前的糾葛算什麼，不過十來載光陰，有何情義深重的。”

那守衛悻悻住了嘴，也不再多說些什麼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輪到沐夕走上橋中央的孟婆身前，

孟婆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輕輕嘆了一聲，隨後左手端著碗右手執著湯勺從一旁的大鍋裡舀了一勺到碗裡，放下湯勺將碗遞給沐夕。

“前塵俗世多紛擾，忘川盡頭無歸鄉。不如相忘，孩子，喝了吧。”

沐夕楞楞的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美貌婦人，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的伸出去接過那碗湯。

這便是志怪小說裡的孟婆湯？沐夕垂眼看著手裡的湯，或者用清水來形容才差不多。

“這是孟婆湯？不用加些佐料嗎？”

“小姑娘，”孟婆停下攪拌的湯匙，

“你說的可是一滴生淚、兩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離別淚以及孟婆的相思淚？”

沐夕啞然，

瞧見如此，孟婆搖搖頭說：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喝了吧，你該走了。”

沐夕聞言，回首看了看橋邊，隨即轉身將手中的孟婆湯一飲而盡。

是夢吧，是夢也好，無論我轉生成什麼，我都不再是沐夕了。

九重天上

暮扉上仙守在宮門緊閉的明重宮闕旁的玉石階上，心底的焦急快要漫過天河的水了。

“暮扉上仙，帝君可是還未出關？”

暮扉聞聲，回頭看見身著一襲淺藍色廣袖雲裳的絕塵女子向他走來，如墨的青絲一部分高高挽起，以白玉琉璃簪固定，不失淡雅。

“浮碧上神”暮扉上前一步，作揖道。

“帝君還未出關，不知浮碧上神來此尋帝君是爲了何事？”

那位被稱爲浮碧上神的絕色女子微蹙著眉頭，昳麗的面容卻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帝君乃我未來夫婿，三百年後的人間上元節是我與帝君的……”

“帝君？”

浮碧眸子驀然閃著光輝，欣喜的看向暮扉身後覆著面具的墨衣男子。

暮扉立即轉身，垂眼行禮道：

“恭迎帝君出關。”

那男子起手虛扶，隨後看向浮碧，

“浮碧上神多慮了，婚約之事未有定論，姻緣天定，上神三生石畔的有緣人並非明重。”

說完轉身嚮明重殿裡走去。

“暮扉，進來”

側立再旁的暮扉向浮碧上神行了禮之後，轉身跟在明重帝君的身後，進入了明重殿。

浮碧眼看著明重殿的大門在她眼前緩緩關閉，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緊成拳。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浮碧鬆開了拳頭，嘴角略勾了勾，深深地望著那緊閉的明重門。

‘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

明重殿內

“你說她飲了孟婆水，如今不知去向？”

明重起初有些訝異，轉瞬間歸於平靜。

暮扉見狀，拱手詢問道：

“帝君可知爲何如此？”

明重迎風而立，看著院子的西北面有一根才長出的嫩芽，那是被他隨手扔在一旁的合歡種子。天界十日光景，這種子不過才發了芽，她卻已過了輪迴路，是已經在渡劫了嗎？

暮扉看著陷入沉思的帝君，按捺住內心的好奇，靜靜的候在一旁。

明重很快回過神來，略微皺了皺眉頭。

“近幾日可有何事發生？”

暮扉搖了搖頭，

“壞事沒有，喜事倒有一件。”

暮扉笑著說，

“雲渺上神生了，是個大胖小子，生來便是上仙。荒楚帝君最近樂得跟什麼似的，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雲渺上神和那小公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