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城,安涵村偏遠處的山裡。
“封兒,你今年已是十歲,父親要你進林中,一天一夜之間,捉只野兔回來,可行?”男子一頭長髮飄落,懶散的說道。
“啊?父親!”一聲稚嫩的孩童聲響起。充滿了驚異和不敢置信。
“怎麼?沒膽?”男子嘴角微撇,皺了皺眉。
說完這句話說,男子轉身就走,“既然如此,那就回去。”
看著男子的背影漸漸快要消失在大雪中,葉封的小眼睛裡滿是掙扎,小拳頭緊握,牙齒緊咬。
“父親,我抓給你看!”
猛然的,這一聲吼聲響徹森林,聲音雖然稚嫩,但其中的堅強,絲毫不弱。
男子頓了頓身體,沒有回頭,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看到男子的那份輕視和不予理睬,片刻後,葉封一咬牙,一個轉身,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路邊的森林之中。
“葉封,你這是第一次進林,第一次抓獸,能成功嗎?”葉封握著拳頭,自問。
“怕什麼,不會抓,父親不是說這兒就有兔子窩嗎,那我就等!等到死又如何!我一定要抓給父親看!我有這膽!”葉封語氣堅定的開口,小臉被風雪吹的紅通通一片,嘴巴已是有些發紫。
很快的,在葉封在林中的摸索中,中午的陽光已是消失不見,夜晚悄然來臨。
而葉封的手中,依舊空無一物。
在這茫茫大雪中,樹木遍地之處,想尋得一隻野兔,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似乎有些過於困難。
“要不我回去吧?父親不會怪我的。娘也不會的。好冷,好餓啊。”
“葉封,你真沒膽嗎。以後誰還會看得起你?既然說了抓給父親看,那就一定抓給他看!娘說過,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承諾!”葉封自言自語間,已是有些忍不住的抖索,小臉紅色盡去,有些發紫發青。
小小的身影,再次在這一片地方搜尋起來。
月色傾斜,葉封趴在雪地裡,衣服已是溼了一半,身體不停的打著顫,但是眼神依舊緊緊的盯著面前,小眼通紅一片。
只是偶爾間,葉封會擡頭看一下週圍,略有些期待的眼神,讓人明白,他在想,父親是否會在一邊。是否會有個懷抱給他,是否,會有今天的第一口水,第一口飯。
越是等下去,葉封眼中的神情就是變化越大,漸漸的,竟然已是開始偏執,並且偏執到了極點。
不再期待,只靠自己。這,就是此時葉封心中所想!
似乎所有的感官都是盡去,在其眼中,只剩下了面前那一塊地方。
在不遠處,有著一聲嘆息輕輕響起,之前消失的那個身影站在樹巔,看著那個匍匐在雪地中,怕驚擾了兔子,已是快被大雪掩埋的小小身影,眼神中各種情感不停的轉換著。
有心疼,也有猶豫……
此時,已是午夜。
突然,其眼神一凝,一隻雪白的兔子,幾乎不可察覺的,從洞中躥了出來。而其身體剛欲有所動作。
一直匍匐在哪兒的小身影,這一刻就如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眨眼間就是撲了上去,其速度,令人咋舌。
而成果,則是其身上緊緊壓住的那一隻不明所以的兔子。
葉封通紅一片的雙眼中,透射出耀人的光彩。小小的臉蛋上,那份偏執,極盡頑強。
男子輕嘆一聲,在葉封即將倒下之際,出現在其身前,將小小的身影抱在了懷裡。
“父親……你……你看!”沒有精力多想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手臂,葉封邀功一般的,將手中的兔子舉起,隨後,就是暈了過去。
幾年後……
州317年臘月10日,泉州楓城管轄下的安涵村。
“母親,快出來看呀,好大的雪啊。”
“塵哥,你看封兒這孩子,都快13歲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冬日陽光的照耀下,少婦隨意的把頭髮梳在一旁,鬢角的髮根泛著淡淡的白色,皮膚卻光滑白嫩,不顯一絲蒼老。
被叫做塵哥的男子隨意的披著一件白色的風衣懶散的依靠在門欄上,一頭長髮隨意的束起披在後背上,擡頭瞥了一眼,沒有多說。
中午,飯桌上。
“封兒,過幾日便是你的生日了,爹答應過你,等你13歲的時候送你去楓城參加學院測試,正好後日便是測試的日子,吃完飯收拾一下,隨爹進城。” 葉塵望著埋頭吃飯的葉封起身說道。
“知道了,爹。”
葉封本應該是很高興的,可是一想到對明天的測試一點底也沒有,從小到大爹交他的都是些劈柴的本事,而孃親又只是教他些做人的道理。想到此,不免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我去告訴司鴻。”葉封隨意的刨了幾口飯,喊了聲就跑了出去。
“司大哥,明天我就要去楓城參加測試了哦。”葉封一路小跑跑到村頭的村長家,激動的對著院裡喊道。司鴻是葉封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只比葉封大了幾天。
小小的村莊裡同齡的只有這哥倆,十幾年來,兩個小傢伙比親兄弟還要親一分。
這種兒時的友誼純真,沒有一絲虛假。有的時候友誼就是這樣,沒有任何目的性的友誼,不知不覺,彼此就成了一輩子的兄弟,也最爲珍貴。
“是嗎,那你去吧,明天早上我給你送行啊,瘋子。”司鴻應聲跑出門隨意的對葉封喊道。
瘋子是司鴻給葉封起的外號,那年葉塵把這倆個小傢伙送到林子裡,要求他們倆個抓只野兔回來。本也沒有打算會成功,沒想到葉封硬是趴了一天一夜,最後竟是讓他將兔子抓了回來。自那以後司鴻就開始叫葉封瘋子瘋子的了。
走在回來的路上,葉封還有些鬱悶,司鴻竟然就這麼把他打發回來了。還說是兄弟呢,一點也沒看出來捨不得我。葉封嘀嘀咕咕的踱到了家門。
翌日清晨。
“啊,司大哥,原來你也去啊,怪不得你昨晚什麼都不跟我說。”葉封剛隨父母走出家門,就看到了在村頭等候的司鴻。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去,昨晚回來時的嘀咕也早已不知拋去哪兒了。
“你傻啊你,我們一樣大,要測試當然也是同時了啊,再說了,我不去的話,萬一你別欺負了怎麼辦,是不是,瘋子。”司鴻故意摸著葉封的頭笑道。
葉封一把打掉司鴻的手,不滿的道:“應該是我罩著你吧,哼。”葉封因爲長的像他母親,皮膚白質,身材頗爲高挑,雖然跟著父親劈了許多年的柴火,卻學的都是些巧勁,看起來還是像個文弱書生。而司鴻卻天生異力,壯的跟頭小牛一般。這讓司鴻一直把他看做個弱小的弟弟般,處處護著他。
“葉老弟,小兒就勞你送這一趟了。”司鴻的父親是安涵村的村長,村子小,人又親近,因爲葉封和司鴻的關係親密,所以在村子裡倒是和葉封家頗爲親近。
“村長叔叔,你就放心吧,我會把司大哥照顧好的。”葉塵還未來得及多說,葉封就把胸脯拍的十分響亮的大喊道。惹得幾個人齊齊笑出聲來。送行的氛圍頓時淡了許多。
“好,司兄,雙兒,就送到這兒吧,天色不早,我先送這兩孩子過去。”葉封這時卻又捨不得了,抱著母親百般的捨不得鬆手,小眼睛裡淚水是越積越多。沈晗雙望著懷裡的孩子,本想叮囑幾句,不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葉封卻先哭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竟然也呆在了那兒。
見葉封不捨,妻子又呆呆的愣在那兒。剛欲說些什麼,卻不想這時司鴻卻突然冒了出來,擠兌道“瘋子,明日楓林學院招生測試,還不知道過得去,過不去呢。你現在哭什麼,你這小身板還不是早早就被送回來了,現在哭莫不是怕了。”
葉封聽到司鴻這麼一說,連忙擦去眼淚,“誰說我怕了,我葉封豈能過不去一個小小的測試,走就走。到時候還不見得誰比誰厲害呢。”畢竟是小孩心性,沒什麼心機,葉封被司鴻一激,趕忙從母親懷裡跑出來。
葉塵見司鴻沒有反駁,就知道司鴻是故意出來激葉封。不由感嘆司鴻年紀雖小,這心性卻頗爲老道。心裡不由有些讚賞。
想到明天這孩子還要和葉封一起去參加院試,不由起了助司鴻一把的念頭。
司鴻的父親司峰卻沒有覺得不捨,只是叮囑了司鴻好好加油,路上多聽葉塵的話罷了。
畢竟他自己也是知道,雖然自家的孩子有一把蠻勁,也不是愚笨之人,但是楓城下何止成百上千個村子,再加上楓城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楓林學院也不過才收取上百個學生罷了。更何況安涵村這種偏遠的小村莊,葉封和司鴻從小也未曾受到過任何的培訓。若不是不想司鴻見從小玩到大的葉封都去了,心裡難受。還真未必費這番周折。
葉封和司鴻跳上馬車,跟著葉塵駛往楓城。整天窩在村裡的兩個小傢伙,看到路上那些不同的風景,不一會就將剛剛離家的情緒拋到一邊,趴在馬車的後邊玩得不亦樂乎。
“瘋子,我聽我爹說,楓林學院是泉州十分有名的學院,除了泉州最有名的翰林學院,就數它的煉魂之道最爲厲害了。聽說百年前曾出現過一個煉魂達三焚七變境的二焚五境的人,好像叫什麼易蒼來著,差一點便可破入三焚之境了。”司鴻激動的對葉封說道。
可是一轉頭卻看到葉封一臉不解的望著他,道:“司大哥,煉魂是幹嘛的啊,那什麼三焚又是什麼?”
司鴻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葉封,道“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葉塵大叔沒告訴你嗎?”
“沒有啊,爹只是教了我劈柴。”葉封無辜的望著司鴻。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去測試了,卻什麼都不懂,不由的有些更加緊張起來。
司鴻見葉封是真的不明白,興奮的拉著葉封的手,學著當時他父親的口吻對葉封說道“葉封啊,你可知天下武學分爲練氣和煉魂,練氣分爲九重,是爲天地人,人境最低。地和天就不知道了,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見葉封對自己的糊弄也不在意,又急著說道:“煉魂的那可就厲害了,分爲三焚七變,聽我爹說百年前楓林學院的易蒼雖然沒入三焚之境,卻是當時天下無人敢惹的存在。” 司鴻說完得意的望著葉封,期待葉封的敬佩的眼神,卻不想葉封呆了半天突然問道,
“司大哥,那煉魂到底是幹什麼的呀?是不是跟神話傳說裡一樣可以移山倒海,飛在空中?”
“呃……這個我也不清楚,要是可以在天上飛的話一定很瀟灑吧。”
兄弟倆慢慢的都陷入了幻想中,葉封也是難得的對進入學院如此的期待。心裡想著若是學會了飛行,就帶著母親飛一圈,母親一定會很高興。慢慢的越想越遠,也忘了之前還在擔心進不進得去的事情。
中午,馬車駛入大道,平穩的行駛起來,不再顛簸。過了一會兒,倆兄弟就這麼趴在一起睡了過去。
葉塵在前面趕著馬車,聽著裡面兩個小傢伙的談話,難道的搖頭笑了笑,自顧說了句,“雙兒,你不願封兒捲進來,可是看來這個小傢伙可是一點也不老實呢。”說完又自顧搖頭笑了笑。
隨著馬車駛入茂密的樹林間,漸漸不見人影后,葉塵隨手點了下馬身,拉開門簾,給葉封和司鴻身上拉了些被褥,便不管不顧的靠在一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唯獨馬兒卻比有人駕馭還老實的跑在道路上,筆直的向著道路盡頭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