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善一步三晃的從花樓裡出來,太陽早已升的老高。剛打了個酒嗝,揉著宿醉,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再一睜眼就見“寧家”的宅門就在眼前。
看門的門房是老王和他兒子小王。老王原是老太爺身邊使喚的人,老王又娶了夫人身邊使喚丫頭春紅,生下來的小王又成了門房,給寧家做工。
“喲!六爺,您這是剛從哪個姑娘那兒出來?”小王眼尖,忙不迭地上來扶著寧善,一臉訕笑。
“去你孃的!小爺我愛上哪兒上哪兒,管你這小崽子屁事!你小子要是嘴敢漏風,到我二哥或者四哥那裡亂說嘴,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寧善佯裝提拳要往小王身上打,小王嚇得噤了聲,不敢再提,老王聞著聲出來,見是寧六爺寧善,忙賠著笑臉給寧善作揖。
“六爺您萬福,這小子不懂規矩,六爺還請多多擔待,多多擔待。”老王拉著小王一起賠笑臉,寧善吃了酒有些頭疼,不再理會這兩父子,邁著晃晃悠悠的步子回自己的院子。
剛進院子,寧福站在堂屋門口張望,神色裡滿是慌張與焦急,“我的好六爺,你可回來了!四爺剛回府,讓您去四爺書房問話呢。”
寧善打了個激靈,頓時酒醒了大半,頭疼也去了大半,“啥!你咋不早去花樓叫我?”
寧福苦著臉,“我的爺,是您說不讓我去叫你,還說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打擾您的好事。”寧善記起好像他提過這一茬,“行了行了,趕緊的給我備水洗澡。對了,去德十院子裡要玫瑰汁子去去我身上的胭脂味和酒味。”
寧福打了千唱了喏,剛要走,一聽得寧善要玫瑰汁子,頓時苦了臉,“爺,用了十小姐的調香汁子,四爺更能聞出爺您剛從花樓出來。六爺,您上次挪用那二百兩的把柄可還在四爺手裡握著吶,咱可不能再惹事!”
寧善面色一變,“要不你去四房那兒回一聲,就說我身子不舒服,過不去了?”
寧福暗歎自家主子怎麼就沒有其他幾位爺的殺伐決斷,淡定從容的氣度。寧福腹誹歸腹誹,奴才還得繼續奴才著不是,“爺,您忘了,您上次裝病,二爺和四爺是怎麼整治您了?”
“那你就說,我回商行了。”寧善作勢欲走,寧福手疾眼快的一把拉住他,“爺,今兒個還不到商行巡視的日子,況且今兒二爺在商行呢。”
寧善一拍腦門,思忖了半天,“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算了,你去備水我先去洗個澡。”
“得嘞!”寧福如得了赦令一般,歡天喜地的跑走了。寧善慢蹭蹭脫了衣裳,只著了褻衣在臥房裡喝了口茶,便滿心思的琢磨怎麼瞞了那謙四,技能讓他不提起那二百兩的事兒,又能在謙四身上賺些好,做個靠山。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要說這寧家老六寧善,坊間的人皆傳寧家一門皆是棟樑之才,唯一不爭氣的也就這個寧善了。
寧家是個大家族,旁支親戚數不勝數,但細數數寧家正房裡現在一輩的幾個男丁,寧家寧儉握著半個京城的錢財,將寧家商行分號開的遍地都是;寧家寧讓,京城第一武勇,十三歲領授將印,統帥三軍,可嘆天妒英才,上戰場殺敵,馬革裹屍而回,落得個英年早逝;寧家寧謙,當朝一品丞相,年紀輕輕襲了父位,還愣是讓他在這個位子上幹出了一番業績,深得天子器重;寧家寧尚,前面的三位哥哥已是位極人臣或是手握財、政、權,照理來說該是惹貓鬥狗,紙醉金迷的活著,哪知寧尚硬是奮發圖強,考取了功名,從一介小小樞密院行走幹起,慢慢爬到今天的樞密院執事的位置,簡言之,從政府基層一路升到二把手,也算順風順水,因著爲人辦事穩重自持,有著異於常人的堅持與才華,被與寧讓齊名的威武將軍看重,招進將軍府做了上門女婿,小日子過得蜜裡調油,羨煞京城一干自詡風流才子的的窮酸書生;寧家寧善,自小功課在書塾中墊底,夫子在上面講授文章、術數等技藝,他就在下面打盹、開小差,回回被夫子用戒尺打手心,面上一副痛改前非,絕不再犯的痛心疾首,心裡依舊我行我素,愛咋咋地的紈絝子弟樣,曾一度讓書塾的夫子一籌莫展。
寧善紈絝歸紈絝,但人人都承認,這小子腦子好使,爲人仗義,所以寧善一從書塾拜別夫子歸家,寧儉就特意挑了一處販瓷的商行讓寧善做了掌櫃,倒也被他經營的風生水起,回頭客不斷。要說寧善真正的本事,外人不知道,寧家人都心裡透亮,這小子最擅長的,就是說媒。
寧家一共四位小姐,寧家七小姐、八小姐都是十二歲就許配了婆家,分別是城東的白家嫡子白起和城南的蘇家長子蘇莫。兩家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名門大戶,財權皆備。能說動這兩家與寧家結親的,寧家老六寧善是也!據說寧善天生一張三寸不爛之舌,誇張的更有傳聞他的一張嘴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呃,當然,只是一種誇張的傳聞。自此,寧家裡外的婚喪嫁娶,都是由寧善一手操辦。別說,還真的都像模像樣,連老一輩的人都挑不出毛病來,也著實是個人才。
沐浴完畢,寧福伺候著寧善著衣。寧善伸著手,任由寧福在他身上搗飭,漫不經心地問,“昨個兒德十干嘛呢?讓你派人盯著老十的院子,這差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十小姐昨日未出院門,爺您放心,咱專門找了人盯緊了十小姐的人,絕對不會讓十小姐再吃到一口零嘴兒!”寧福笑得狗腿子樣兒十足十,寧善越發覺得派人盯著也不甚牢靠,可眼下他要應付謙四要緊,卻是實在沒工夫管寧淑德那個胖丫頭。
“總有一日騰出手來讓我逮著那丫頭,非好好整治整治不行。”在銅鏡裡照了照,一襲玄青外袍,頭髮利落的束了冠。看了半天,寧善滿意的點點頭,“把咱們院子裡的賬本好生找出來送帳房裡頭去,記得,別讓儉二的人看見了。”又理了理腰間的衣帶,順帶扯了扯配飾。忙活完這些,將原本一臉不可一世的神情調整到最不會令人生厭的笑容,慷慨赴死般趕赴寧謙,那位丞相爺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