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突然被人迎頭潑了冷水，煜誠頓時心臟收緊。見煜誠始終雙脣不語，於是檢查組組長用篤定的語氣繼續(xù)回答道。

“我們總部的事後管理組已經用法律手段應對這起事件了，預計會和檢察官一起進行調查，因爲這次貸款事件你知道安城銀行的損失有多大嗎？金額上的損失，銀行的信譽度形象都在遭受重創(chuàng)。對於這些鄭煜誠先生你又打算如何負責？”

在鄭煜誠接受調查的時候，事後管理組的成員和檢察官立即趕到分部。

“去把最近一年的貸款資料全部拿過來！”

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翻找聲，從中午到傍晚一直沒有停止。擁擠的休息室，咖啡搭檔認真的看著敏荷的嘴脣，敏荷迷茫的看著孫美玉的眼睛。一行人裡只有智媛好像沒有感受到任何危險似的，不是像白癡一樣單純的問正在試圖用咖啡壓驚的申正煥主管。

“外面怎麼樣？監(jiān)察官的人呢？走了嗎？”

申正煥朝門外看了看，然後小心翼翼的呼了一口氣。

“現(xiàn)在好像正在翻行長辦公室，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會兒，估計會很快離開吧。”

申正煥話音剛落，大家就瞪大眼睛看著他。凝視著彼此欲言又止的模樣，對申正煥而言就像空氣一樣熟悉。“如果鄭代理在的話，估計連他的底褲都被翻出來了吧？”

敏荷肆意宣泄著的不滿就像小小的火苗被點燃似的蔓延開來。

“聽總部的意思是不是覺得鄭代理也參與其中了？”

“他們鬧得聲勢如此浩大，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他可是TVA集團的女婿啊，怎麼會毫不知情呢。”

“你們。”申正煥語氣生硬的說著並轉過身，突然站到敏荷跟前，敏荷的呼吸不小心碰到申正煥的脖子，心便砰砰的跳了起來。申正煥維持這樣的狀態(tài)深呼吸了三次，胸部起伏，又起伏，再次起伏並慢慢越過敏荷看向衆(zhòng)人，大家?guī)缀跬瑫r低下頭，剛剛忙著湊熱鬧的咖啡搭檔，額頭更是顫抖的互相貼著，申正煥輕輕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們和鄭代理一起工作了這麼多年，不管他是睡著還是醒著都在努力工作，連加班都是非常誠實勤奮的去做的，這些你們看不到嗎？鄭煜誠是TVA集團女婿這一點，在從前讓分部裡所有人跟著借了不少光。難道這些你們也忘了嗎？”

和往常一樣，咖啡搭檔擺出一副無可奈的的樣子敷衍著申正煥，每當看到她們帶頭這麼做，申正煥心裡就有一塊石頭掉落下來並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申正煥一動不動的盯著咖啡搭檔幾秒，咖啡搭檔盯著地面，敏荷見狀也連忙看向地面，她的鞋帶鬆掉了，鞋帶尾端被踩在她的鞋子底下。除了她們三人，其他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彷彿這是從數十年工作生涯中練就的波瀾不驚的本事。頓時，休息室裡充斥著申正煥的呼吸聲，最後他正視著妻子孫美玉，孫美玉什麼話也沒說，但她的眼神充滿了力量，好長一段時間後申正煥再次鼓起勇氣說道。

“現(xiàn)在我們應該清楚，至少鄭煜誠他絕對不是對分行長、對我們分部做出弊害事情的人。”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了，可是事情都擺在那裡，我…”

申正煥注視著敏荷的眼睛，深呼吸好幾次才又重新開口，起初說話的聲音有些微弱，但最後卻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敏荷說的是啊，難道你以爲我沒有想過鄭代理爲什麼會遭到這種懷疑嗎？但可以明確的是在對分行長，對我們分部，他從來沒有過任何惡意。說到做人，真的不能這樣，毫無道德底線的去踐踏一個摔倒的人，這不就是逼著人去死嗎？你們大家，比起好的時候，要在不好的時候給他更多信任和溫暖，我的意思你們能懂嗎？”

說著話看向衆(zhòng)人的瞬間，孫美玉突然感覺自己的丈夫很偉岸。接著贊同的聲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休息室裡傳開了。

“申主管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智媛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剛剛我聽到明曜哥和朋友打電話，鄭代理前不久離婚了。”

“什麼？這是真的嗎？”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的將視線移向智媛，眼睛裡夾雜著驚詫。

“明明是女方婚內出軌，鄭代理被動離婚，結果現(xiàn)在鄭代理居然被人誤解成是以離婚的名義轉移資產，可能就是因爲這樣纔會遭到更大懷疑的。”

申正煥和孫美玉微微張著隨時準備大叫的嘴巴，突然他們的目光像定格一樣呆住在智媛的臉上。

“這麼說鄭代理肯定很辛苦啊，不好的事情怎麼總是接連發(fā)生在鄭代理身上呢。TVA算是重重的打了鄭代理後腦勺一下，鄭代理和宋珠鉉結婚這麼多年什麼都沒有撈到還不明不白的給人背鍋。分部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往後的日子他該怎麼辦呢？”

敏荷惋惜著，語氣溫柔，如果不仔細聽，還以爲是好意。孫美玉聽聞，朝申正煥挑了挑眉，申正煥的額頭上好像也平添了幾條橫紋。

行長辦公室，崔仁赫起身後彎下身子從最底層櫃子裡拿出了什麼，是把薄而銳利的水果刀，刀鋒照到陽光時，反射出走廊裡的動向，非常刺眼。就在他嘴巴微微張開，把刀尖對著蘋果的時候，承美和明曜一前一後的闖了進來。

“行長，有沒有能幫到鄭代理的事情？光是這樣袖手旁觀我們做不到。”

聽到承美的聲音，崔仁赫的臉瞬間皺成一團。

“那個…李承美、周明曜你們知不知道現(xiàn)在無論做什麼，在總部的眼裡都是錯的。”

不知道是不是喘不過氣，兩個人的胸部劇烈的起伏著，崔仁赫只好慢慢站在李承美面前，遊移的瞳孔像大珠子一般閃閃發(fā)亮。

“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力，但那個時候那件事李承美代理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鬧鐘指針指向凌晨兩點，雖然狹窄的臥室裡就像黃昏一樣陰暗，但電腦的屏幕隱隱發(fā)出的光線就像十二個太陽發(fā)出的光線一樣，直到三點一刻，那道刺眼的亮光仍然火辣辣的刺激著明曜的角膜，而在安城的另一個角落，承美也像牙疼的人一樣咬緊牙關，反覆咀嚼著那段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最後終於鼓起勇氣上傳到網絡的文字，直到太陽繞著寬闊的安城海慢慢升起。

“安城銀行嘉陽分部的鄭煜誠代理是能夠在分部得到獎章，平時也能成爲模範並且值得信賴的人，而且我能感受到鄭煜誠代理真的有把安城銀行當做他一輩子的職場，他會用絕對的熱情去工作，是個無可挑剔的職員。”

“從鄭煜誠代理平常的行爲舉止中我可以看出來，他言行一致，誠實可靠，他絕不會因私慾而去做有害公司的事情，我以我的人格擔保，鄭煜誠代理絕對不會做那種圖謀非法貸款的事情，我覺得解僱鄭煜誠代理是不妥當的行爲。”

日出時的光芒應該是紅色的，但站在總部大樓門前的明曜眼中的太陽就像正午時分那樣透明，並射出強烈的光芒。明曜感覺自己的眼睛快要瞎了，不知所措。當承美從熟悉的夢中驚醒坐起來時，厚厚的玻璃窗外正下著雨。

“這是進行貸款當天你、崔仁赫行長以及尹世林會長三個人，在外面餐廳裡見面時的監(jiān)控錄像，那天你們在那裡談什麼了？是一起圖謀了吧？”

檢察官那粗糙且褶皺的臉上唯一的亮點就是那對黑亮的眼睛。坐在他對面的煜誠因爲連續(xù)24小時未閤眼的緣故，此時他的眼神茫然而渙散，彷彿籠罩在一片如烏雲蔽月的陰影中。細細端詳著，他的臉又好像數日未進食一樣消瘦，他的頭身體靠在牆上，嘴脣乾燥無比的說道。

“不是的，我以爲那只是單純吃飯的場合，當我過去時才發(fā)現(xiàn)尹世林會長也在那裡。他跟我們說需要貸款所以我們才爲他辦理的，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你覺得我們會相信你嗎？既然不是合謀爲何要選擇如此隱蔽的地方？一切都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不是嗎？”

豆粒大的眼淚及虛汗沿著煜誠的脖子流進西裝上衣裡，後來的話都被哀嚎般的哭聲掩蓋過去，聽不太清楚在說什麼，直到助理泡了杯熱咖啡放在煜誠的面前。煜誠的眼睛裡滿是血絲，他顫顫巍巍的接過咖啡，殷紅的血都涌向了指尖。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乍暖轉寒的數日以來都只是霧氣一般飄在空中的雨，此刻卻忽然傾盆而下。就像天空被撕漏了一個洞似的。不遠的安城海面騷動起來，水位漸漸升高。

“您好，我是安城銀行嘉陽分部的貸款組主管申正煥。我們曾經見過面，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

申正煥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檢察官的眼睛瞬間亮了。

“是申主管啊，你今天來是爲什麼事啊？”

申正煥轉過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兩步遠的明曜，再次回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檢察官時，那瞇眼笑盈盈的模樣與往日別無二致。

“嗨還能爲了什麼事？當然是爲我們分部貸款事故而來的，我想這其中或許有一些誤會。這是我們分部兩位職員周明曜和李承美做的報告，請您百忙之中一定要仔細查閱。”

檢察官的目光頓時變得比以往更加深邃，就像雨滴觸碰水面時會翻出無數同心圓，繼而巧妙的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