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的事情,自然不是趙晨能解決的。
翌日清晨。
剛剛起身的趙晨,走出了館驛,向著城北的方向趕去,陳琦和福伯早就等候多時,在大街上會合後,三人一行。
也不知福伯跟陳琦說了什麼,只是這個時候的陳琦,低著頭,悶悶不樂,沉默不語。
低著頭跟著腳步,前進的路上,氣氛略顯沉重。
轉過頭,趙晨看著身後的福伯和陳琦道:“你們倆怎麼了,悶悶不樂的,昨天晚上有人敲門?”
“姑爺,那有什麼人敲門啊,我們倆就是兩隻螞蟻,誰會那麼閒,管我們呢,只是,我和陳琦昨晚商量了一下,去了姑爺的地方,姑爺以後就是東家了。”
“爲了不讓人知道,還是稱呼東家的好,免得……”
福伯怕死嗎?或許吧,人那有不怕死的,而趙晨也說的很是清楚,他們爲了不給趙晨招惹麻煩,如此做法也確實是好的選擇。
畢竟這樣的話,即便他們招惹是非,也不會被人算在趙晨的頭上。
“福伯言重了,我在這西安府,也沒什麼朋友,你們兩個是僅剩的了,以後我要做的事情可能會很多,這作坊搭建起來之後,估摸著也就不歸我管了。”
“更何況,福伯,你對我可是有著大恩,如果不是你當初拉著我,不讓我走,怕是這個時候,我已經葬身荒野了。”
趙晨經歷的這一切,每一個坎似乎都是一次針對人性的考驗,如果不是福伯拉著他的話,只怕他真的會逃避,離開,然後籍籍無名的度過殘生,甚至可能死在了那裡,都不會有人知道。
一切,都是從他被福伯拉著去救王誼,纔開始改變的。
“是東家言重了……”
福伯連連拱手,嘆息一聲,暗道:“難道是我昨天說話說得重了?”
“算了,這樣也好,於人於己,都得利。”
原本想要規正福伯的趙晨,忽然間釋然了,也就無所謂了,陳琦在一旁道;“東家,我看這好多人都向著城北匯聚,他們不會都是去應招的吧。”
“應該是咯,畢竟我給的工錢還是很豐厚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趙晨話音剛落,只見迎面走來了一人,身邊跟著七八名家丁壯漢,走在大街上,耀武揚威,似乎生怕那個人不認識他,還要拉扯一番。
只是當他見到趙晨時,目光一凝,瞳孔收縮,驚呼出聲道:“王家小兒,你別跑!”
趙申奇爆喝一聲,他和趙晨簽了對賭協議,還沒等怎麼樣呢,王家因爲牽扯到走私的案子,無論是布行還是作坊,一律關閉。
轉瞬間,王誼被下了大牢,趙晨神奇的經歷,帶著王誼從大牢跑了出去,一路跑到金陵,就是大半年的時間。
趙申奇非但沒有得到王家的布行和作坊,甚至因爲他作保的緣故,趙晨和王誼消失之後,他自然是名譽掃地。
如今在這大街上遇到趙晨,心中的怒火陡然升起,爆喝一聲便帶著一衆家丁圍了上來。
“好小子,可算讓趙爺爺我逮到你了,識相的快點還錢,要不然,我現在就拉你去見官!”
趙申奇指著趙晨,憤憤不平的怒聲斥責道。
趙晨跑路了,是舒服了,誰能想到,趙申奇這半年多的時間是怎麼過的。
名譽掃地的他,家中產業更是一落千丈,沒人願意賒貨物給他,他又交不出貨物,如果不是他家的槓桿低,家中還算殷實,怕是要被趙晨給坑死了。
作保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原來是趙伯伯,好久不見,侄兒對伯伯的思念,可謂是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今日真乃三生之大幸,能在大街上遇到趙伯伯。”
趙晨拱了拱手,他也認出了這人,畢竟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和人籤對賭協議,雖然這個協議,因爲王家布行作坊被封,趙晨和王誼跑路後,成了一紙空談。
但趙申奇給他的記憶,還是非常濃厚的。
擺了擺手,趙申奇道;“我不要聽你說這些沒用的,還錢,必須還錢,如果你不還錢,咱們現在就去見官!”
趙申奇胸中的怒火已經升到了頂尖,如果可以打人的話,他甚至恨不得扒了趙晨的皮。
就是因爲趙晨,讓他在同行中,成了笑柄,家道中落,混到這般田地,靠著百餘畝田產,艱難度日。
便是金陵府應元村的一個村莊的糧長之家,都有數千畝田,這百餘畝田,真的是不夠看。
如此沉重的打擊,心中憎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趙晨不爲所動,看著趙申奇道:“趙伯伯要我還錢,可我不記得我欠了伯父的錢啊,還錢,從何談起?”
趙申奇道:“還想抵賴?你欠我的,在這裡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也不知是趙申奇知道自己今天會遇到趙晨,還是因爲他每天出來逛街的時候,都會把這些東西帶上。
滿滿當當,三十多張貨款欠條,數額大的,超過了一萬七文錢,數額小的,也有七八千文錢。
這三十多張羅列在一起,那就是近四十萬文錢,四十萬啊,那可是四百兩銀子了。
趙申奇道:“這都是你欠我的,快還給我!”
“趙伯伯,您是不是找錯人了,這沒有的事啊,這欠條上……”趙晨心中咯噔一聲,欠條上簽字畫押的竟然是王老太公。
而且這些欠條都是什麼時候?都是洪武二十二年初春時節,那個時候,趙晨還沒嫁到王家呢。
“這個……”
微微一怔,拿著欠條在手裡端詳了一會,仔細檢查著欠條的真假,只是看著趙申奇的樣子,似乎也不想作假。
蹲著的趙晨,擡頭望了眼氣呼呼的趙申奇道:“趙伯伯,你哪來這麼多欠條?”
“哼,你還錢,我不需要你知道我哪裡來的,我只要你還錢,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趙申奇怒不可遏的上前便要去抓趙晨的肩膀,只見趙晨向後退了退,避開鋒芒,拿著手中的欠條道:“趙伯伯,你不會是幫王家把那些供貨商和分銷商的尾款給結了吧……”
這上邊的收據名稱,五花八門,有幾家趙晨是見過的,只是這麼多欠條,都聚集在趙申奇一個人手上,這就讓人很是難以理解了。
除非……
“來啊,押著他去見官,不能讓他跑了,”
趙申奇一想到自己辦得傻事,心中便是氣不打一處來,連忙招呼著周圍的家丁,當即便要動手去抓趙晨。
“趙伯伯,不必了,不必了。”
擺了擺手,叫停了幾名家丁,趙晨手中動作一頓,看著一臉憨憨的趙申奇,苦笑一聲道:“我還錢,我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