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我該以死明志?
大明開國四年了,可是有些事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化。
就比如說午門,這裡看似永遠都是亂糟糟的。
前兩年文武百官上下朝需要賽跑,場面就跟在集市搶東西一般,半點文武重臣的樣子都沒有。
而現在呢,一些品級比較低的文武官員只能不遠不近的圍觀。四品以上的,那才能夠在外圍看著。
二品的文官要麼被揪著衣領,要麼就是被超品的公侯、或者一品的武將掐著脖子、按著肩膀。
陶凱非常羞惱,大聲爭辯,“徐國公何出此言,我等忠心爲國,豈會有其他心思。”
詹同也奮力掙扎,“撒手!王保保之妹名家賢女、門當戶對,如何不能爲秦王妃?”
“名家賢女?”馬尋立刻罵道,“王保保生父無非是早年隨蒙古大軍南下後定居河南,元末官軍不能戰,他們這些人方纔組織武裝,這是名家?”
馬尋隨即繼續懟道,“真要是如此,衛國公更是名家了。他父兄都是散盡家財組織數萬之衆抗擊韃子,這算不算名家?”
說王保保是名門之後有些勉強,那就是地主豪強。這要是算是高門大戶,那地主階級都是名家了。
不能說你蒙古的地主就是名門,漢人的地主就不是名門吧!
“再說王保保養父,無非是未及第的地主,這算名門?”馬尋繼續質問,“這麼說來,我大明秀才以上的全都是名門之後了?”
馬尋的話自然有道理,論家世的話,王保保等人還真的不算什麼真正的名門之後,無非就是王保保的父親、養父時纔有了權勢。
要是這樣都算的話,大明的這些勳貴都是名門之後了,誰要是再說常遇春等人是土匪,那就說不過去了。
畢竟禮部尚書都定調了,人王保保這樣地主階級靠著鎮壓紅巾軍起家的軍閥都是名門,那大明這些勳貴哪個不是真正的名門?
陶凱臉色漲紅,“強詞奪理!”
“到底是誰強詞奪理?”馬尋質問道,“王保保的家世就在那裡,他成了河南王、齊王,這就成了名門?”
不遠處的宋濂大聲喊道,“徐國公,我等建議以王保保之妹爲秦王妃,絕無他意。”
馬尋看了一眼宋濂,說道,“若非你是我泰山好友,要不是看在你爲太子開蒙的份上,此刻有你和我說話的份!”
宋濂給氣的不輕,可是好像也沒辦法發泄。品級實在是差了太多,他這麼個正五品的官,也就是‘大儒’、‘太子師’的身份被人尊敬了。
詹同這時候就說道,“徐國公,太子賢達,我等並無其他心思。”
這也是詹同的心裡話,他們做這一切,肯定是對儲君的位置沒什麼想法,某些程度上來說反而是爲了太子朱標的地位。
相比起愛好軍事又不太熟悉的秦王,這些文官還是更親近自小就飽讀詩書、溫潤儒雅的朱標,這纔是標準的儲君模版。
馬尋衝著詹同問道,“沒有其他心思?秦王以後必然就藩西安,那王保保此前盤踞陝甘,你說你沒其他心思,如何讓我信服?”
被郭德成鎖喉的王禕忽然喊道,“爲何要你信服?這是社稷大事!”
郭德成惱了,看似只是向前一步,只是屈肘砸在王禕胸口。在王禕悶哼彎腰的時候,郭德成又是不經意的擡膝一頂。
王禕頓時向後一翻,蜷縮著歪倒在地上。
“小心些,三哥。”馬尋覺得郭德成等人可能要下黑手,趕緊喊道,“那人是我屬官,還要他辦事。”
郭德成立刻將在乾咳的王禕拎了起來,“國舅誤會了,這位大人體弱摔了,我扶他起來!”
感覺到被羞辱的不只是王禕,這些文官都是同仇敵愾,可是好像沒什麼辦法啊。
曹國公是比較穩重敦厚,但是那位徐國公現在不講道理,和這些淮西勳貴一個鼻孔出氣。
甚至很多人都覺得這位徐國公打著在爲秦王爭取的理由,實際上是在維護那些淮西人。
馬尋也沒心思去管旁邊的插曲,繼續質問,“你說你沒其他心思,我就當做信了。”
詹同憤怒的回道,“我等確無其他心思!”
馬尋冷笑連連的說道,“你等是無攛掇易儲的心思,只怕是存了離間皇家父子親情的心思,是想要看我大明兄弟鬩牆吧?”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那是兄弟可以放棄一些糾紛,聯手對付外敵。
兄弟鬩牆,那就是同室操戈、禍起蕭牆了。
詹同臉色連變,大聲說道,“徐國公,慎言!我與你有何冤仇,用得著如此誣陷我等?”
“誣陷?”馬尋直接問道,“東宮太子地位穩固無需多言,你等怕是覺得還不夠吧?秦王殿下只比太子殿下小一歲,立異族女子爲秦王妃,還是個反覆小人之家出身。你們倒是好啊,怕是想以此邀功吧?” 馬尋的話讓詹同等人臉色更加難看,讓秦王娶‘趙敏’,確實是有了那麼一些‘其他的心思’,馬尋說的這些只是其中的一些小理由。
畢竟東宮太子的地位之穩可謂是亙古未有,只是有些人覺得這還不夠保險,再多點保障自然更好。
招降王保保,其實大家也都明白肯定是招降不了。
而且就算是招降來了,皇帝放不放心暫且不提,滿朝文武是不可能放心。
陶凱這時候就只能說道,“徐國公,我等坦蕩,絕無其他意圖。就是在陛下面前,我等也如此直言。”
馬尋盯著陶凱問道,“既然不是存著讓秦王難堪、讓太子爲難,那就是覺得皇室不該和勳貴聯姻了?”
詹同知道含糊不過去,就說道,“皇后殿下飽讀史書,國舅頗愛歷朝史籍。”
馬尋直接說道,“吏部尚書,那要不要我自刎於御前?”
詹同一下子腿軟了,他可沒有想要逼死馬尋的意思啊。
我只是隱晦的提起歷史上有太多皇子和大將勾連的事情,半點都沒有提及外戚奪權之類的,更不存在說提及隋文帝等人的意思。
馬尋真要是‘以死明志’,詹同這些人沒救了不說,宗族也都跑不了。
陶凱就慌慌張張的解釋說道,“國舅何必如此說,我等只是覺得勳貴之中多有跋扈、枉法。”
“名門世家、書香門第的就是奉公守法、忠心爲國了?”馬尋反問道,“勳貴不該和皇室結親,王妃需在文官這邊選對不對?”
陶凱等人一下子語塞,他們確實存在著這樣的心思,甚至可以說是最大的動機之一了。
朱標的親事他們無可奈何,這件事情從一開始皇帝就沒有打算徵求文官們的意見。
但是朱樉不一樣啊,這是秦王、是大明的宗室諸王之長。
按照現在的趨勢來看,朱樉要是迎娶鄧愈的女兒,晉王朱棡肯定也是要迎娶某家勳貴的女兒。
可是一旦有些事情做成了,就打破了大明藩王必在勳貴之家選妃的‘規則’。
到時候再發揮一下,王妃是不是就該在有德行、有賢名的文官人家選了?
到了那時候,太子妃乃至皇后,是不是也要從文官人家選?
勳貴想要壟斷成爲皇子龍孫正妃的地位,這是文官們不願意答應的。
而朱樉和鄧氏情投意合、兩小無猜那又怎麼樣,放在江山社稷這樣的大事上根本不值一提。
爲了江山社稷,鄧愈的女兒也可以成爲秦王側妃嘛。憑什麼文官人家的是側妃,你國公嫡女就不能是側妃?
看著臉色不斷變換的詹同和陶凱,馬尋就覺得自己算是猜對了,這些人還真的是想要一石二鳥呢。
招降王保保之類的根本就是幌子,所謂的名門賢女等等只是爲了達成自己政治訴求的動機罷了。
憤怒的馬尋撇開陶凱和詹同的衣領,“你們倒是想的不錯啊,還真是一心爲國。秦王絕了被立爲儲君的路,你們也不敢得罪魏國公、鄭國公、韓國公,拿仁厚的衛國公立威?”
陶凱有些求饒一般的說道,“國舅爺,衛國公功勳卓著,下官等都是敬佩的厲害,豈敢冒犯他。”
“不敢?”馬尋好奇問道,“先前提及這事,我只當你們是一時興起。現如今再看,你們只怕是籌謀許久了吧?”
徐達、常遇春、鄧愈都不在京,湯和、周德興、廖永忠等人也在外征戰,馬尋還跑去鳳陽監督皇子們了。
淮西勳貴的核心力量不在京城,這些人就急急忙忙的想要將一些事情給辦成,那可不就是準備了許久嗎?
忽然外圍傳來一個聲音,“徐國公,我等即食君祿,自然當爲君分憂。有如此利國利民之事,我等自然當做,就是因此觸怒國公、惹得衛國公震怒也在所不惜。”
這一下不少人立刻看向發聲的勇士了,這個關頭還在火上澆油呢!
馬尋一臉和善的笑容,看向儒雅的老頭,“不知這位大人身居何位?”
儒雅老頭開口說道,“下官中書省左司郎中呂本,鳳陽壽州人。”
馬尋立刻打量四周,本來躲在最外圍的李善長急忙出聲,“小弟,我與呂本並不相熟。”
不是每個鳳陽人都是淮西勳貴,這呂本是讀書人,以前在元朝爲官。
馬尋笑著衝李善長拱手,“李相,你我怕是有些誤會吧?過兩天抽空喝頓酒、好好聊一聊解除誤會纔好。”
李善長無奈啊,你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我現在就怕你那張嘴、怕你那亂七八糟的醫術,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再得病!
尤其是沒病的時候,你非得說我有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