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裡的顧枝兒,與馮氏商議道:“娘,我去後院抓只雞來殺吧?好生給清丫頭煮頓好飯好菜,不管如何都要把人說通了,不然,等明兒一早王家老三過來,怕是又要鬧一場。”
聽到殺雞,馮氏心疼的直抽抽,搖頭不肯:“家裡就剩那麼一隻雞了,原是打算留到過年殺了祭祖的!
清丫頭那人既怕死又貪富貴,你只要告訴她,說找了王家,給她尋了一條門路,送她去富貴人家做小丫頭子,她指定同意!”
顧枝兒心中生起幾分不忍,繼續勸說:“不過是一隻雞而已,回頭我給您送一隻過來。清丫頭好歹是在您眼前長大的,如今要離家了,就當與她送行。
說到底,這事原與她不相干的,實在是沒法子了,這纔拿她頂上。您就當可憐可憐她,讓她吃頓好的,好生的將人送走,就當安咱們自個兒的心!”
安什麼心?
她又沒做虧心之事,有什麼可安心的?
顧枝兒這話讓馮氏非常不高興。
她道:“前不久,李氏跟清丫頭說定了一件事,說等年後,將清丫頭送到程家去當小丫頭子!清丫頭那是十分的樂意!
近些日子,一直塗著李氏給的藥膏子,說是能養膚,讓人一身的皮子又白又嫩!
如今李氏不見了,程家那事想必也泡湯了,眼下你另給她找了一條出路,她只有感激的份!”
“程家?哪個程家?”顧枝兒變了臉,可別是北安城裡的那戶程家!
馮氏白了她一眼:“你說哪個程家?自然是北安城裡的程家!他家還出了個娘娘!
聽李氏說,那程家富貴至極,就連那府裡的小丫頭子都穿金戴銀的!”
顧枝兒白了臉,還真是那個程家。
“娘!那程家……不大穩妥!如今李氏又沒了影兒,這事是不成的!”
馮氏沒看出閨女的異樣,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個兒的話語中,嘆了一聲氣。
“沒了牽線的人,咱們這樣的人家,是搭不上程府裡的管事的,只有李氏認識裡面的管事。”
不說這事也就罷了,一說起這事,顧連升也是十分的痛心。
“多好的事!那是打著燈籠都尋不到的好事!我還指著清丫頭進程家後,能混出個人樣兒來。
到時好歹能拉家裡一把,讓咱們也跟著不愁金銀使!沒想到,這李氏突然就沒了蹤影!也不知王老三能不能找到人!”
“只靠王家的話,我看希望不大,若是李家出手幫忙找,那應當能找到!”
馮氏也是一臉可惜,但事已至此,再可惜也無用。
看著母子倆這番模樣,顧枝兒只覺渾身發冷,心裡藏著的那些事,差點沒忍住說出來。
若是她孃家這一家子是個嘴緊的,她估摸會告訴他們實情。
那程家可不是什麼好去處,那可是吃人的地兒!
可自家人瞭解自家人,她孃家這一家子,個個嘴上沒個把門的。
程家那些髒事、爛事若是告訴他們,她敢保證,不出十日,這七裡八村的都會聽到風聲!
這要是傳到程家下人們的耳朵裡,定會上報程家的主子們,到時候,怕是會引來殺身之禍!
顧枝兒緊緊咬著牙,不斷地在心裡告訴自個兒,不能說!不能說!
顧老爺子見閨女變了臉,一時也沒多想,以爲老伴不同意殺雞的話,惹到了閨女,便想著緩和一下氣氛。
“閨女,別聽你娘瞎咧咧,爹說了算,你去後院殺雞去!正好家裡也許久沒見葷腥了,趁著這個機會,咱們都跟著吃頓好的。”
顧枝兒沒說話,將目光移到馮氏那邊。
被自家老伴下了臉面,馮氏當即耷拉了臉,一臉不愉。
顧老爺子不想跟老伴鬧,又找補了幾句,將老伴的臉面擡起來。
“往日,你連頓肉都不捨得吃,今兒就藉著清丫頭這事,讓閨女將那雞殺了。你多吃些,好生補補,回頭讓閨女再給你送一隻過來也就是了。”
這話讓馮氏的臉色緩和下來。
顧連升也想吃雞,直接開口說饞了:“我這身子還沒徹底除根,正是需要補身的時候,偏生家裡這些日子一直不見葷腥,兒子都饞了!”
說到饞,何止是顧連升饞了,馮氏自個兒也饞的不行。
先前住客棧時,那可是頓頓吃肉!
自打回來後,一頓肉都沒再吃過。
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多日不見葷腥,說不饞那是假的,她都快饞瘋了!
馮氏抿了抿脣,最終衝閨女擺手:“去吧去吧!既然你爹和你大哥都這般說了,你便去將那雞殺了吧。
讓天寶出來幫忙燒水,你一人忙活的話,這得多久才能吃上?”
顧家人還不知道顧天寶回家一趟又走了,他們以爲顧天寶此時正在東廂那邊躲懶。
顧枝兒也是這麼認爲的,她應了一聲,掀開簾子出了堂屋。
來到廊下,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朝東廂那邊喊著:“天寶!去竈房燒鍋熱水出來!”
喊完這話,顧枝兒也不管顧天寶回不回話,自顧自的去竈房拿刀,隨後一路去了後院。
顧枝兒走後,顧連升也從堂屋鑽了出來,他以爲兒子已經去了竈房,便站在廊下往竈房那邊喊兒子。
“天寶!將竈房裡的小爐子點上,等會爹要用來煮水燙酒!”
既然要吃肉,沒有酒可不行!
目光一直盯著竈房門口,顧連升等兒子露頭回話。
可等了許久,他既沒有等到兒子露頭,也沒有等到兒子回話。
顧連升當即火大起來,罵罵咧咧的朝竈房走去:“我看你真是皮癢了!這才幾日沒打你?你竟這般蹬鼻子上臉不知好歹!”
竈房的門是關著的,他以爲是兒子故意關的,直接一腳踹開:“小畜生……”後面的話卡在了嗓子眼,竈房內竟是空空如也。
他兒子並不在竈房內!
顧連升的火氣噌的一下怒升三丈!以爲兒子還在置氣,一直躲在屋裡不肯做活計。
他轉身去往東廂,看到牆角里放著洗衣用的棒槌,順手拿在手裡,臉色陰沉,誓要好生教訓一番兒子!
顧天寶住的屋子並沒有上鎖,就那麼關著,一推就開。
顧連升一手舉著棒槌,一手推開門:“小畜生……”後面的話再次卡殼!
屋裡跟竈房那邊一樣,空無一人!
這下顧連升懵了,人方纔可是回來了,爲何屋裡不見人?
難道又跟在老二屁股後面跑了?!
顧連升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猜測,轉身去了顧清姐妹住的那間屋找,依舊是沒找到人。
這邊沒找到人,他又去了自個兒住的那間屋子。
進到屋裡的一剎那,顧連升直接僵在門口。
屋內狼藉一片,地上牀上全是衣裳!
顯然,整間屋子被人翻了一通。
不用想,指定要丟東西!
愣怔了一瞬後,顧連升很快便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頓時氣得眼冒金星!
“小畜生!小畜生!竟敢翻老子的屋子!”
顧連升破口大罵,渾身都是抖的。
隨手將牀上、地上的衣裳撿起來,顧連升終於察覺到丟什麼了。
他牀上的被褥沒了影兒!
顧連升:……!!!
他急忙將屋內所有的箱櫃打開,所有的被褥全都不翼而飛!
顧連升這下再也控制不住脾氣,惡狠狠的揮著棒槌,將箱櫃打砸一番,隨後便鐵青著臉去了堂屋。
“娘!”
人未至聲先到,屋內的馮氏和顧老爺子聽到兒子的呼喊,疑惑的看向門口處的簾子。
這是怎麼了?
下一瞬,簾子被人大力挑起,顧連升雙目噴火的走進來:“天寶那小畜生起了外心!他把我那屋裡的被褥全部偷走了!”
“你說什麼?!”老兩口一臉懵,以爲自個兒聽錯了,“天寶拿你被褥作甚?他自個兒又不缺被褥蓋!”
“他不缺被褥蓋,有人缺!”顧連升大聲吼著,心裡有了懷疑的人。
“一定是老二!他離開家的日子指定是表面光鮮,背後窮苦,乾脆攛掇起天寶來家偷被褥!”
這話說的……
老兩口都沒法說服自個兒相信兒子的話。
想了想,顧老爺子乾脆扶起馮氏,讓她拄好柺杖,一起去東廂那便看看再說。
一家三口齊齊來到東廂,進了顧連升住的那間屋子。
屋內經過顧連升的一通發泄,此時更亂了,連個下腳的空都沒有。
這副景象確實嚇到了老兩口,看這混亂的模樣,他們以爲是入室盜竊!
“娘!您看牀上和箱櫃裡,所有的被褥全都沒了!”
顧連升隨意踢動腳邊的東西,給自個兒踢出一條路來,讓爹孃上前看看這些箱櫃,裡面的被褥當真是沒了。
老兩口上前瞅了一眼,火氣也上了頭。
“這小畜生!竟是吃裡扒外!”顧老爺子氣得大聲喘著粗氣,看著箱子是越看越火大。
“定是老二攛掇的……不對!這應當是老二領著小畜生一起做下的事!”
顧連升還在叫嚷著是顧連山做的,擺明了是要拖顧連山下水,想把這鍋扣在他頭上。
顧老爺子也覺得是自家老二做的,天寶那孩子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心眼。
這背後指定是老二領頭乾的!
聽著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咒罵著二兒子,馮氏並沒有搭理父子倆,只一心的看著屋內的狼藉,順便再估算一下,屋內到底都丟了什麼東西。
很快,馮氏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屋內除了被褥沒了以外,箱櫃內的衣裳同樣也沒了大半,剩下的全是薄薄的夾衣和薄衫子!
至於眼下需要的棉衣裳和厚衣裳,她一件都沒找到。
“兒啊!你冬日裡穿的衣裳也全都沒了!這是想讓你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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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白了臉,信了大兒子的話,這是絕對是老二乾的!
只有他才能幹得出來!
聽到這話的顧連升眼前一黑,迅速跑到箱櫃那邊,瘋狂翻找。
“娘找過了,當真是一件也沒有!”馮氏紅了眼,“老二那畜生竟是這般惡毒,這是明著想讓你死啊!”
將箱櫃內爲數不多的衣裳全都拿出來,顧連升停在一個箱子跟前兒,看著破了個洞的箱底,心肝顫了顫!
“娘!您跟爹一起過來瞧瞧!看看這箱子的底部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兒子的話,老兩口忙過去往箱子裡瞧。
看著破了個洞的箱底,顧老爺子沒反應過來:“這怎麼破了個洞?”
作爲一個愛藏私房銀子的婦人,馮氏子只一眼便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道:“這箱底的洞下面應當是一個暗格,一般用來藏銀子的。眼下破了洞,八成是老二找銀子時弄壞的!”
“藏銀子?”顧連升嗓門尖利,“這是魏氏的陪嫁箱子,魏氏揹著我藏了私房銀子?!”
“你媳婦先前有個極疼愛她的親孃!人家手裡可是銀子不斷,當年嚥氣的時候,定是暗中給了你媳婦不少銀子!”
這點顧連升知道,他火急火燎的將手指伸到那洞裡,下面的暗格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老二!”顧連升神色猙獰,一手拍在箱子上,咬牙切齒的罵道:“那畜生不但想我死!竟還偷拿了魏氏的銀子!”
說到魏氏,馮氏強忍著火氣,用柺杖撥動幾下地上的衣裳,發現魏氏的衣裳一件都沒看到。
“兒啊,你快找找魏氏的衣裳,娘咋沒看到魏氏的衣裳?”
“找她的衣裳作甚?”一聽到魏氏,顧連升便是一陣不耐。
“好好的,魏氏的衣裳爲啥不在了?是不是天寶那孩子拿走了?若是拿走了,這爲什麼要拿走?”
馮氏心裡升起不太好的預感,可別是魏氏回來了……
聽了這話的顧連升也起了疑心。
天寶和老二拿走他的被褥和棉衣他能理解,可魏氏的衣裳他們也一道拿走,這又是爲的什麼?
“你幫著也一起找找,看魏氏的衣裳是另外收了起來,還是真被偷走了!”
馮氏又使喚起顧老爺子來,讓他幫著兒子一起找。
父子倆也沒推脫,找的非常仔細,將屋內所有能放置東西的地方全都翻了一遍,只找到幾件魏氏以往丟下不穿的破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