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露出困惑之色,赤精大仙乃是大羅金仙,其修爲實力深不可測,能夠傷到他的神祇肯定非同小可。天庭中有這等實力的神祇,只怕不多。
“可是,赤精大仙不是三清一脈麼?”
他不解道,“當今的天庭可以說是由三清扶持建立,作爲三清傳人,赤精大仙爲何會與天庭中的強大神祇爭鬥?”
長春帝君也不知這其中緣由,道:“縱觀整個地仙界,有實力與赤精大仙相爭,並且讓他受傷的神祇,不過區區四五十位。他們在天庭位高權重,實力也深不可測,可以與大羅金仙抗衡。但是這樣的存在,已經是掌控神道的道神,豈會與赤精大仙爭鬥?”
陳實道:“這等存在爭鬥,想來會驚天動地,難以隱瞞。”
長春帝君搖頭道:“道墟這等地方,最是偏僻,什麼消息也傳不到這裡來。”
陳實笑道:“待我回到天庭,打聽一下便可以知曉原委,到那時再來道墟,告訴道兄。”
長春帝君露出一絲喜色:“那就有勞了!”
陳實有些詫異,心道:“我本以爲這位帝君是個道骨仙風隱居避世的人,沒想到也喜歡聽小道消息。”
他看著長春帝君發間的金簪,想到兩個童子以髮簪爲劍,刺入長春帝君頭顱的情形,詢問道:“長春道兄,你的道傷是怎麼回事?”
長春帝君面色黯然:“一點舊傷罷了。不足爲人道也。”
陳實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在外道上也略有研究,或可幫助道兄壓制道傷。金鰲島的外道污染,便是我所煉去的。”
長春帝君心中微動,道:“我這道傷是六萬年前的事情。那時我修成大羅金仙,渡過了一場開劫,便發現一個極爲嚴重的問題,下一場開劫,我斷然無法渡過。於是我便尋找爲自己續命的辦法。”
他的境界實在太高了,修爲雄渾無邊,等閒地寶靈根已經無法爲他代劫續命。
三清一脈,有著獨特的渡劫續命的法門,只不過長春帝君是後來崛起的年輕一輩,不屬於三清一脈,他的道法別出機杼,又不願投靠三清一脈或者西天,於是便只能進入黑暗海。
“黑暗海中有很多什麼的洞底,大多數地寶靈根都是在黑暗海中尋到的,說不定能尋到讓大羅金仙也平安度過開劫的寶物。我抱著這個想法,在黑暗中尋找了許多年。雖然尋到了許多地寶靈根,但都不足以度過開劫。”
長春帝君回憶往事,聲音漸漸低沉,“我的實力固然極其強大,但是面對黑暗海,有時候依舊感覺到人力有窮盡,難以勝過天。有一日,我得到了一位地仙界前輩留下的一張黑暗海地理圖,上面標記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我循著地理圖的標記,來到一座黑暗中的孤島,那座島上有一座青色的宮殿。 ”
陳實神情微動,突然想起夫子悟道地的那幅畫,畫上也是黑暗中的孤島,島上有一座青宮!
夫子也曾去過那座青宮。
“長春道兄說,他得到地仙界前輩留下的地理圖,看來知道這座黑暗海青宮的人不止夫子,難道會是三清留下的青宮地理圖?”他心中暗道。
我來到那座孤島上,向青宮走去,當我走上青宮的臺階上時,我自身修持的大道法則突然轟鳴起來,不受控制的從我體內爆發。”
長春帝君聲音沙啞不急不慢道,“它們浮在空中,圍繞我旋轉,飛舞,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我竭盡所能的控制著它們,繼續向上攀登。”
他體內的道法越來越失控,翻飛的大道法則像是從他體內生長出來的無數觸手,猙獰恐怖。
長春帝君對此視而不見,繼續前行。
他太強大了,也太自負,以爲憑藉自己的道境,足以鎮壓一切。
但是當他走到半途的時候,哪怕是第二十重道境也鎮壓不住他自身的大道法則!
他繼續拾階而上的話,很有可能會大道失控,淪爲廢人。
“可是我沒有把握渡過這場開劫,若是過不去,也是身死道消的下場。這座青宮如此神秘,無論如何我都要進入其中,尋找對抗開劫的寶物。”
長春帝君道,“我便咬著牙繼續前行我又跨出三個臺階,終於一身道法徹底失去控制。它們在我的面前飛舞,自動演化,就像是獨立的生命。它們很快便進化到連我都認不得它們的地步。我虛弱得像個凡人,被青宮的氣息壓得身軀發抖,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它們演化完成,開始往我體內鑽去…
他打個冷戰,這一刻他感覺到他的大道法則變成了另一種東西,這種東西進入他的體內,是要將他也變得與從前不再一樣!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的內心被恐懼佔滿,不敢繼續向前,大叫一聲,轉頭向下奔去。
那種演化過的大道法則在他體內蠕動,讓他的肌膚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行,頭蓋骨也被頂得隆起。
像是有生命的大道法則在他體內鑽來鑽去,試圖侵佔他,改造他!
陳實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道,變成了生命,開始侵佔長春帝君!
怎麼會有如此可怕詭異的事情?
青宮,到底是什麼人留下的?
長春帝君還未奔到山下,便察覺到自己抵抗不住,必然會淪陷。
“於是我召來了我的法寶,天霜。天霜洞穿我的身體的一剎那,就此爆開,將我重創。”
長春帝君擡手掩著嘴角,輕聲咳嗽,道,“此舉將我重創的同時,也將我體內的那個東西重創。我終於獲得了喘息的機會,藉著天霜的餘威,將之鎮住,飛速離開黑暗海,返回地仙界。”
他拉開自己的衣裳,露出胸膛,胸口心窩處,是一個輻射狀的疤痕,形如車輪,而無輪廓,想來就是天霜洞穿他身體後爆開造成的傷害!
傷口早已癒合,但是未曾痊癒,像是一條條紅色的大蜈蚣趴在他的皮膚上,不斷吸血。
長春帝君掩上衣衫,道:“我返回地仙界的途中,察覺到它還在壯大,還在不斷侵蝕著我,我當時便想到只有一個地方能夠救我,就是道墟。”
陳實頗爲不解,詢問道:“道墟爲何可以救你?”
長春帝君道:“當年三清無法開闢道墟,所以留下了青碑這等寶物,鎮壓道墟中的外道。因此我可以借青碑這類寶物,助我鎮壓我體內的那個東西。所以,我就在道墟住了下來,勉強茍活。”
陳實道:“道兄,我或可幫你煉化外道……”
長春帝君搖頭,打斷他的話,道:“我能夠活到現在,也是靠著這外道。”
陳實怔住。
長春帝君面色古怪道:“我被外道侵染之後,便發現開劫爆發時,我的劫數沒有如約前來。之後,開劫又爆發了許多回,甚至連元會大劫也沒有出現過。我就這樣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
陳實脫口而出道:“黑暗海無劫!”
長春帝君道:“或許可以這麼說。確切的應該說外道無劫。其實此類的事情早有出現,比如有人發現黑暗海中的世界,仙人沒有開劫,於是便有人把玄黃海中的世界送入黑暗海中,還有人故意破壞太陽,暗殺大日星君,試圖引來黑暗海。大日星君的分身因此而蒙受不少損失。”
陳實心道:“這事與大日星君有什麼關係?世界不再蒙受黑暗,是因爲華夏諸神在這些世界建立道統,尤其是后土娘娘掌控玄黃海,隨著神力增長,不斷向外擴張所致。大日星君也是受了無妄之災。 ”
長春帝君道:“我如今被外道寄生,但也因此免於開劫,茍活性命。倘若東家破了外道,我便死亡不日也。”
陳實道:“或許,我可以維持外道與帝君仙道之平衡。”
長春帝君聞言大是心動。
他的確受外道寄生之苦,尤其是近些年,體內外道逐漸壯大,侵襲他的肉身不說,還干擾他的思維意志,讓他道心蒙塵。
他有時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誰,需要提前把自己用鏈子捆起來,免得喪失自我爲非作歹,醒來時便不由一陣後怕。
陳實徐徐張開自己的道場,道:“道兄,你實力太強,若是反抗我,我難以煉化外道。”
長春帝君聞言,任由他的道場入侵。
陳實如今修煉的是混元無極先天功,與當年混元陰陽道經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但他煉化外道的途徑與他的功法無關,而是讓外道來合我道,以此來改變外道。
長春帝君只覺自己體內的外道接觸到陳實的道場,便被煉化,不由大是驚訝。
陳實的修爲明明比他低了不知多少,但偏偏能煉化連他也束手無策的外道,著實是咄咄怪事。
二人相對而坐,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如此過去了十多日,長春帝君只覺體內的外道和仙道恢復平衡,這才舒了口氣,稍一運轉玄功,只聽叮叮兩聲,插在他入他大腦中的兩根髮簪頓時脫落。
“多謝東家相助!”長春帝君長身而起,向陳實躬身拜下。
他先前總是一副病態的樣子,如今氣色居然好了許多,拜謝之情,發自內心。
陳實還禮,笑道:“帝君幫我甚多,何須客氣?今後外道若是再生長,帝君儘管吩咐。”
兩人相視一笑。
陳實起身告辭,長春帝君親自相送,態度很是謙恭。
兩人別過,陳實遲疑一下,向娘婆元君所居的山谷走去。
待來到山谷中,丁思思已經前來相迎,笑道:“孃親已在等候閣下。”
陳實跟隨她來到山間的宮闕,這裡很是雅靜,只有古樹、宅邸,陳實見到娘婆元君,這位元君看似只有三十許歲,像是畫中走出的天女,衣袂飄飄,卻因傷而斜臥於塌,無法起身相見。
“多謝元君仗義相助。”
陳實向娘婆元君拜謝。
娘婆元君笑道:“東家無須多禮。妾身久居此地,因爲負傷在身,未能晉見,還請恕罪。”
陳實與她寒暄幾句,說了些客套話,便起身告辭。
娘婆元君道:“身子不便,不能相送。”
陳實道:“留步。”
他即將走出宮門,這時背後傳來娘婆元君幽幽的聲音:“東家肯出手爲長春治病,莫非嫌棄妾身是個女子,不願相助?還是說,妾身怠慢了?”
陳實停下腳步,哈哈笑道:“元君誤會了,只是陳某不知元君是否需要幫助,這纔沒有冒昧詢問。”
娘婆元君慵懶的伸出一條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道:“妾身畢竟臉皮薄,不如長春子臉皮厚實,不便開口。見到東家急著離開,這才貿然開口相求。望東家不要怪罪。”
陳實來到跟前,看著她的手臂,讚道:“元君真白。我不是大夫,無須搭脈。元君是什麼毛病?”
娘婆元君道:“此事說來話長,七萬年前,我受困於仙道的開劫,愁於下一場開劫臨近,不知該如何應付。正在無可奈何之際,我得到了一副黑暗海的地圖。那地圖上畫著一座孤島……”
陳實心中微動,道:“島上有一座青宮,對不對?”
娘婆元君驚訝道:“東家也知道這座青宮?你去過哪裡。不對,不對。你的實力太差,還不足以橫跨黑暗海,尋到那裡。”
她輕聲細語,說起自己前往青宮的遭遇。
她的遭遇與長春帝君的遭遇幾乎相同,都是在踏上青宮前的臺階上時,便遭到青宮的壓制,體內的大道法則開始失控。
娘婆元君察覺到自己的大道法則演變,與外道結合,變得越來越恐怖,宛如生命,便知自己必將兇多吉少。所以她在第一時間做出了與長春帝君一樣的抉擇!
那就是用自己的法寶,重創自己!
她因此活了下來,踉蹌逃出黑暗海,返回地仙界,躲藏在道墟中,茍全性命。
陳實詢問道:“元君沒能進入那座青宮?”
娘婆元君搖頭:“妾身能存活下來,已經是得天之幸,進入青宮不敢奢望。”
陳實略略沉吟,道:“元君能否說一說,你從哪裡得來的黑暗海地理圖?”
娘婆元君道:“我也是無意中得到,據說是三清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