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國際機場。飛機的轟鳴聲此起彼伏地響徹在機場的上空,闊別兩年後傅瀟然再次踏上了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站在這片土地上,望一望高遠的天空,看一看川流的人羣,城市還是一樣的高樓聳立,人羣還是一樣的匆匆忙忙,然而心境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終究難抵鄉(xiāng)愁的回憶和情感的歸一。迎風(fēng)颯颯的瀟然一身孤寂的黯然佇立在那裡,不遠處的慕辰珠看到這一幕觸動心絃,痛楚之感油然而生。她隨即灑脫地甩了一下頭,感悟思情不是她的作派,她上前大步地走過去,來到傅瀟然的身邊,一手攬住了他的手臂,笑盈盈的對著他說:“看著一片遼闊的天地,我們大展拳腳的時刻來到了!”她緊抓著傅瀟然指著不遠處徐徐駛來的汽車,興奮地擺著手:“接我們的車在那!”寬敞的八人豪華內(nèi)置,正好坐滿,接他們的人傅瀟然都沒有見過,一個個黑色筆挺西裝,面目嚴酷,除了上車時有人給他們拉開車門外,全部的不動聲色。傅瀟然心想:不知命運之輪又帶他駛向何方?他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世界,一直他就是這樣,彷彿和外界隔著一層透明的隔膜,他走不出,外面的人也走不進,一切的命運波折都化作心底的一聲喟嘆。只是這時有著一張紅彤彤臉龐的女孩浮現(xiàn)在傅瀟然的腦海,她正俯下身子翻弄著花牀、菜圃,熱情洋溢的臉上掛著汗珠映著朝陽熠熠閃光。
汽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風(fēng)景宜人的山野間,不一會兒一座富麗堂皇的歐式城堡壓迫式的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中,這座城堡四周圍繞著厚重的石磚牆壁像一排排兵陣固守戰(zhàn)場,圓形的頂端古羅馬式的構(gòu)造向人們宣告著年代的久遠和歷史的痕跡,周邊密集著黃銅鑄造而成的飛鳥走獸沐浴在秋陽高照的季節(jié)裡泛著金光。入口處一座氣勢恢弘的紅色大門位於城堡正中央,此時門洞大開,像是預(yù)知了他們的到來。
慕辰珠挽著傅瀟然走下汽車,她目光冷傲地看著前方,揚著如海浪般的黑髮步履輕健地走向那座紅色大門。他們走上厚重的石頭臺階,這時從門內(nèi)迎出來一個人邁著矯健的步伐,深深的笑意旋刻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深邃的眼目中閃現(xiàn)著出過人的果敢力和不容置疑的決策感。
“慕小姐歡迎你的到來!我在這裡恭候多時了!”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熱情的把慕辰珠攬入懷抱,這種美式擁抱慕辰珠見慣不怪地迴應(yīng)著。
慕辰珠微微揚起嘴角,輕輕側(cè)了下頭,瀟灑地重新挽上傅瀟然的手臂,鄭重的向那人介紹“傅瀟然,傅瀟國際傳媒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知名畫家,他的畫一幅可是價值千金!”
“幸會,幸會?!蹦侨嗽俅紊斐鍪謥恚氨扇酥軜浒亟袢漳芘c傅先生相識,實乃三生有幸。”公式化的話語,形式化的笑容,傅瀟然的胃部在絞痛,不禁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了。
傅瀟然沉默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兩廂無言,周樹柏旋即笑意充滿嘴渦,輕鬆地聳聳肩,不尷不尬。慕辰珠挽著瀟然的手臂微笑地徑直走向城堡,這份熟視無睹的灑脫勁讓身後的周樹柏看在眼裡閃現(xiàn)出欣賞的意味。
古堡內(nèi)面積頗大,雲(yún)光天影亮堂非凡,高聳入雲(yún)的頂層是由敦厚巨大的透明玻璃鑲嵌而成,邊界分割精準,光線自上空穿射進來仿若飛流直下的彩色光幕耀著五彩斑斕的光,人置身其中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在往裡面是寬敞的圓廳,四周圍繞著碩大的皮革沙發(fā),中央擺放著體積巨大的水晶檯面的案幾,一切明晃晃地張揚著富麗堂皇的表象。周樹柏將他們引進這裡,熱情地招呼著,立馬有兩個菲傭模樣的女人端著高腳酒器走過來,客氣地爲(wèi)他們分別注入晶瑩芬鬱的葡萄紅酒。
他們?nèi)朔肿谏嘲l(fā)上,慕辰珠緊挨著傅瀟然坐著,背靠在沙發(fā)上,翹著一隻腳上精緻的寶藍色漆皮高跟鞋泛著森森的冷光。她揚著高挑細長的眼眉迴應(yīng)著周樹柏宏亮的笑聲,兩人就這樣你言我語,時間漸漸從指縫中流走。傅瀟然的胃部仍在絞痛著,不知他們的交談什麼時候才能結(jié)束。慕辰珠把手輕輕地放在傅瀟然的腿上,漸漸地撫摸著,像在安撫,也像在挑逗,傅瀟然眼光掃向她,她脣邊嫣然一笑。這一切看在周樹柏的眼裡,他立即會意道:“你們一路一定辛苦了,不如先做休息,臥房裡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謝了?!蹦匠街楹唵蔚卣f到,說完笑意盈盈地扶起傅瀟然,挽著他的手臂穿過洞然幽閉的走廊,向古堡深處走去。
天色漸漸昏暗,幾隻飛鳥盤旋天空,最終駐足在窗外黃銅獸形鑄器上,扇著疲憊的羽翼,不時地看著窗內(nèi)。
明亮溫暖的水晶燈光充盈著室內(nèi),傅瀟然依靠在牀頭,閉目養(yǎng)神,緊繃著微白的嘴脣似在思索著壓在心底的重負。“嘟嘟嘟……”一陣急促的門鈴聲肆意在室內(nèi)響著,傅瀟然皺了皺眉,無動於衷地靠在牀頭,而門鈴聲仍不知疲倦地響徹在室內(nèi)。
傅瀟然打開房門,慕辰珠盈盈然站在門口,一襲輕薄長裙愈發(fā)顯得身形的玲瓏有致。她把手輕輕地搭在瀟然的肩膀,聲音溫柔地說:“你跟我去一個地方,那裡有我們此行需要的東西?!甭曇舻唬馊A漣漣。
二人一路逶迤來到一所荒草叢生的地方,此地正處於古堡的後山山麓,慕辰珠看了下週圍,目光了然地向正南方走去,一路向前地撥開長及手肘的荒草,此處顯然久未有人打理過,與前面富麗堂皇的古堡格格不入。
走著走著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座的低矮敦實的石屋,石壁堅硬無比,整個石屋好似亂石堆砌而成,不像這個國家的建築風(fēng)格。傅瀟然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繞過蔓草鋪地的石屋,繞到石屋身後,也就是面前這座山脈的山麓前。他擡頭看了看天,又看看石屋所處的位置,略一沉思,恍然大悟,他急速地撥開荒草在石壁上摸索找尋著。慕辰珠驚訝地看著他,跑到他身邊著急地問:“怎麼了?你在找什麼?”傅瀟然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手握的石餅轉(zhuǎn)動開來。這時慕辰珠纔看到石壁紋理相似的地方掩映著一塊大過雙掌的石餅,她不知所措地看著傅瀟然,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轉(zhuǎn)動開來的石餅,咯吱咯吱的聲響中石壁竟裂開了一道縫隙。她發(fā)現(xiàn)瀟然臉龐和手上的青筋暴起,知道他的力氣將盡,她毫不猶豫地上前和傅瀟然一起使力,只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響越來越急促。
這時石壁裂開一人進入的寬度,兩人方纔鬆了口氣,瀟然只覺胸腔內(nèi)一股熱浪襲來,他忍不住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慕辰珠面含擔(dān)憂地拍著傅瀟然的脊背,等他迴轉(zhuǎn)過來,傅瀟然推開慕辰珠的手,稍作喘息後,一人鑽進石縫內(nèi),慕辰珠慌然跟了進去。石屋內(nèi)漆黑一片,自進口處照射進來的幽幽月色發(fā)散著微弱的光芒,石壁上嘀嗒嘀嗒的水聲敲擊在地面的水窪處,一股股潮溼氤氳的氣息衝擊著鼻腔。
“周樹柏讓我們到這鬼地方來見他,真是有??!”慕辰珠怏怏地說著。傅瀟然一言不發(fā)地摸索前行,身後的慕辰珠抱怨道:“你等等我,女士在你身後,你自顧自地走,還有沒有風(fēng)度?!备禐t然無奈下停住腳步等她,慕辰珠抓著他的手,顛躓緩慢地跟在他身旁。裡面越走越深,感覺腳下的地面緩緩向下,像是走在下坡的方向,他們直覺到這並不是一座簡單的石屋,裡面縱深悠長。緩緩下沉的步伐,嘀嗒墜落的水聲,裡面因常年潮溼泛動著涼氣,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只感呼呼然如陰風(fēng)陣陣。他們來到一個密道似的長廊,手扶身旁的石壁一路緩緩前行。他們走著走著目光逐漸適應(yīng)了周圍的黑暗,定睛看時只見前方有閃閃金色光芒不時在黑暗處一明一滅,傅瀟然加快步伐朝著金光的發(fā)散處走去。
他們轉(zhuǎn)過一個轉(zhuǎn)角,向前走了大約500米,看見不遠處的金光分外刺目,只見這時四周光線全然洞開,瞬間亮如白晝,刺得他們兩人的眼睛生疼。過了一會兒,待到眼睛適應(yīng)了周圍的光亮,他們看見周樹柏正面帶微笑地站在面前。傅瀟然目光所及處,出神地看著發(fā)散金光的東西就放在一張古銅色木質(zhì)案幾上面,他慢慢地走過去,映入視線的是一個體形很大,安裝著警報器的玻璃方盒,裡面赫然放著一尊金色炫目,雕工精湛,渾身鑲嵌著彩色珠寶做羽翼的發(fā)散著珠光寶氣的金色鳳凰。
傅瀟然深吸一口氣,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他的心跳在胸腔內(nèi)快速地奔騰著,如果不是意念相持著,他恐怕就要窒息了。瞬間一股熱浪衝進眼眶,這件讓他家破人亡的金鳳凰再一次飛入他的眼裡。事隔多年的前塵往事,歷盡波折的心酸苦楚,像一幀幀循環(huán)播放的影片重現(xiàn)在他的腦海。他稍稍平靜了一下心緒,他深知它的重現(xiàn)絕非偶然,定是又一場陰謀的開始,他的跋涉之路相當(dāng)艱鉅而深遠。
“傅先生,重見'故人',心內(nèi)定時感慨萬千吧?!敝軜浒匦τ猩钜獾恼f。
傅瀟然轉(zhuǎn)過身,清澈澄淨(jìng)的眼眸華光淡淡,走至周樹柏的面前,兩人目光交匯處暗潮洶涌,撲面而來。慕辰珠何等聰明,她心下了然,此行必有一番風(fēng)波,旋即打破僵局,她強作鎮(zhèn)定,先發(fā)制人地說:“這個地方陰森恐怖,又潮溼發(fā)臭,周先生這就是你的待客之禮?!敝軜浒芈犅劰笮?,說:“聽聞中國古語有云:巾幗不讓鬚眉,送與慕小姐再合適不過,上善若水,所謂伊人,玲瓏機巧,可嘆!可愛!”兩人旋即相視而笑。
“今天既然大家相聚在此地,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傅先生,我瞭解你目前心中感受,但是俗語道:人爲(wèi)財死,鳥爲(wèi)食亡,爲(wèi)生計論我們?nèi)酥灰\合作,前途將是不可限量!”
傅瀟然聽聞周樹柏鏗鏘略顯激動的話語,目光中寒光冽冽,忽然一陣嗆嗽積壓著傅瀟然的胸腔處傳來哮鳴聲,他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轉(zhuǎn)紫,他修長的手指扶住胸口,因發(fā)力而骨節(jié)泛白,他彎腰不住地喘息著,慕辰珠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扶住傅瀟然。
傅瀟然終支不住仰在慕辰珠的手臂上昏了過去,慕辰珠吃力不住一起摔在地上,她起身看見雙目緊閉的傅瀟然,驚慌地大喊著:“周樹柏!快過來幫忙!”
周樹柏應(yīng)聲而來,趕緊俯下身子去試探傅瀟然的狀況,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傅瀟然迅猛地一個揚身翻滾,瞬間自周樹柏腰間一掠,一把手槍直抵周樹柏的額頭上。
周樹柏直直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槍被傅瀟然奪去並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心下大驚,氣急敗壞地說:“傅瀟然,你要知道你這是在美國,你沒有援兵,我的人已在古堡內(nèi)重重封鎖,沒有我的命令就是隻鳥也飛不出去?!?
慕辰珠震驚下愣在原地,傅瀟然淡淡對著周樹柏說:“我是來接'金鳳凰'回家的,它客居異國他鄉(xiāng)太久了,是時候回家了?!备禐t然的一席話驚覺了慕辰珠的神經(jīng),她大大地睜著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傅瀟然,幽幽地說:“你跟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尋找'金鳳凰',現(xiàn)在它找到了,你的目的也達成了?”她嚥了一下口水,深深地呼吸著,隨即怒氣鼓滿胸腔,一字一頓地說:“你把我當(dāng)成傻子一樣利用著,我還興沖沖和你一起演這場戲,我就是個大傻瓜!”慕辰珠最後失控的大吼著。
傅瀟然冷冷地看著她:“你又何曾真心地待過我,利用也是彼此間,因爲(wèi)自始自終我在你那裡就是一枚被你利用,滿足你慾望的棋子而已?!?
“不是!我從沒有把你當(dāng)成過棋子,我這麼委曲求全地愛著你,不求你對我好,只求你能留在我身邊,我這麼放下身段,這麼卑微地守著你,你就是鐵石心腸也會感動吧?而你,徹徹底底地沒有!”
傅瀟然無暇顧及慕辰珠的感情,他緊緊地握著手裡的槍,口吻鎮(zhèn)定著問周樹柏:“這片荒野的後山有沒有通往外界的路,現(xiàn)在我們所處的地方還有沒有別的出口!”話音落下,槍口更加用力的抵住周樹柏的額頭,周樹柏?zé)o奈下告訴了他們密道盡頭有一扇機關(guān)可以通往山脈腳下。傅瀟然轉(zhuǎn)過身衝著慕辰珠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非常痛恨我,但是此刻不是了結(jié)恩怨的時候,你我都是華夏兒女,祖國的珍貴歷史文物不能流失在國外,那是我們的文明,是我們的國寶,我們要帶上它回國,這是你我的責(zé)任!”
“我不會和你這樣離開,你欠我的也不是你的幾句話就能敷衍的。”慕辰珠漸漸平靜了心緒,在她心裡與國與家離她太遠,她要的這份情卻始終得不到??粗媲暗倪@個男人,她通透地理解到無論你如何低微,也無法讓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來愛你,不愛就是不愛,哪怕你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無法得償你的一往情深,你所有的驕傲和尊嚴都會付諸東流。
慕辰珠充滿怨念的眼神看著傅瀟然,傅瀟然心下澄淨(jìng),知道慕辰珠不會和自己一起走了,他把周樹柏綁在一根下水管道上,脫下風(fēng)衣,把金鳳凰小心翼翼地放在風(fēng)衣上,他把四角對摺打上死結(jié),然後緊緊地系在自己後背上。
時間一點一滴地劃過,他握著槍的手平穩(wěn)而堅定,抵著周樹柏一直向前走去。
密道中的空氣漸漸稀薄,傅瀟然越走心裡越疑惑,他停住腳步,一把把周樹柏頂在石壁上,石壁潮溼而冰冷,周樹柏禁不住打了一個激靈,耳邊傳來傅瀟然的聲音:“再往前走根本沒有出口,這裡空氣越來越稀薄,我想你是打算把我困死在這裡。”
周樹柏詫異的神情頓時化入黑暗裡:“傅先生,聽我一言,你何必隻身犯險,你我之間有什麼疑慮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嘛,何況你也要顧忌慕小姐的處境,她可是我們的人,你今日的做法會給她帶來很大的麻煩,我們的大老闆可不會像我如此憐香惜玉的?!敝軜浒卣f完空氣中墜入一片沉寂,只聞到彼此之間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此刻傅瀟然的內(nèi)心是十分煎熬的,他不僅擔(dān)心自己能否突圍,更擔(dān)心留在石屋中慕辰珠的安全,雖然對他而言慕辰珠只是一位相識多年的朋友,但是畢竟是因爲(wèi)自己她才墮入深淵的,自己難辭其咎。
“我再問你一遍,出口到底在哪裡?”傅瀟然冷冷的聲音中透出一陣陣殺氣。
“就在前面……”周樹柏答道,話音剛落,忽然一陣刺破耳膜的槍響擦過周樹柏的耳邊,槍擊在石壁上的火藥味瀰漫在四周的黑暗裡。
這一槍徹底擊垮了周樹柏最後心裡防線,他腿一軟,蹲坐在地上,正巧地上有一片水窪,冰涼的水濡溼了他的褲子。
“出口的機關(guān)就在放置金鳳凰的案幾下面,有一個圓形按鈕,你摁下去後在它的側(cè)面石壁就會打開出口?!?
“好!”傅瀟然猛然一掌擊在周樹柏的後頸上,周樹柏悶聲倒地。
傅瀟然在黑暗中沿著原路折回一路疾奔,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剛纔取金鳳凰的地方,慕辰珠早已不知去向,他走至案幾前,一探身果然在下面觸到一個圓形按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按鈕。一陣咯吱咯吱聲自案幾側(cè)面?zhèn)鱽恚谏狭验_一道縫隙,一道月光穿進室內(nèi),傅瀟然揹著金鳳凰順著月光走出了石屋。
今晚月色很好,潑墨般的天幕上幾盞星辰點點閃爍,四周幾聲蛙蟲啁啾,傅瀟然望著天空中那一輪明月思鄉(xiāng)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加快步伐,身上的使命感讓他體內(nèi)熱血沸騰。
他沿著山麓腳步生風(fēng)一路向前.......黑暗中一個身影閃入,一雙森冷的眼眸看著傅瀟然漸漸遠去的背影。
傅瀟然一路疾行,漸漸走出山道來到了開闊的泊油公路,四通八達的道路延伸進無邊的月夜中。他站在路邊停住腳步,等待著能否搭上過路車輛離開這裡。四周寂靜的有些恐怖,似乎身處在一片與世界隔離的地帶,傅瀟然有些焦急的看著手錶,錶針指向凌晨三點十五分,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他感覺遇到過路車輛的機遇越來越渺茫,決定繼續(xù)徒步疾行。
傅瀟然感覺已經(jīng)走了很遠,這是初秋的季節(jié),但此刻他已經(jīng)汗水溼透了身上的襯衫,夜風(fēng)吹過激起他一陣咳嗽在夜色裡迴盪。剛纔身體和精神都處於高度緊張,好久沒有行走真氣,再加上負重了很久,體力漸漸不支。他感到胸口像有塊石頭壓著,忍不住彎下腰手撐在膝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他擔(dān)心如果這時有人襲擊他,自己可能不再有力氣保護金鳳凰了。就在這時真的有一輛汽車漸漸向他這邊駛來,他迎著愈來愈近的汽車燈光看不清開車的人,汽車在他身邊停住,有人搖下車窗,開車的人竟然是楊牧雲(yún)。
“楊叔叔,你怎麼在這裡?”傅瀟然驚喜地說。
楊牧雲(yún)趕緊打開車門,一把抱住傅瀟然激動地說:“感謝上天,終於找到你了!”這種久別重逢的相遇,並且是在異國他鄉(xiāng)危機重重的境遇中相見,兩個男人的眼眶都充滿了淚水。“趕緊上車!離開這個地方!”
汽車疾駛在高速公路上,第一縷曙光照進了車窗。傅瀟然把金鳳凰放在後座,自己疲憊至極地靠在座位上,楊牧雲(yún)擔(dān)憂的看著他的臉色,知道這一路上他必定吃了不少苦,害怕他身體支持不住,趕緊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傅瀟然常吃的藥。傅瀟然把藥吃下後:“楊叔叔,我先休息會兒,一會兒你叫我,我替換你開車?!闭f完,無力感充斥著身體裡每一個細胞,把他的意識漸漸拉入混混沌沌之中。天亮了……
刺眼的陽光照射在傅瀟然的眼皮上,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熙熙攘攘的周圍陽光鋪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他坐直身子,揉著有些發(fā)昏的頭,他趕緊扭頭看著一下後座的東西,看見它安然地放在那,他吐了口氣。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羣,頭上轟鳴作響的大型機器發(fā)出的嘯鳴聲,他透過車窗看見“紐約國際機場”幾個大字,他詫異的看著旁邊的楊牧雲(yún),楊牧雲(yún)神色鎮(zhèn)靜地望著窗外,緊繃的嘴脣顯示出他的大腦在飛速地轉(zhuǎn)動著。
“我們帶著後座的東西通不過機場安檢的?!备禐t然吐出心中的擔(dān)憂,楊牧雲(yún)轉(zhuǎn)過頭,聲音低沉地說:“瀟然,你信任我嗎?”“當(dāng)然”傅瀟然肯定地答道。
“那後座上放著的是什麼?”
傅瀟然注視著楊牧雲(yún),他對楊牧雲(yún)的信任那是從兒時就有的,父母當(dāng)初健在時,小時候每次楊牧雲(yún)來到萱園他就特別高興,喜歡騎在楊牧雲(yún)的肩膀上,仰著熱情的小臉喊著“楊叔叔”,後來父母相繼離世,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那時如果沒有楊牧雲(yún)終日的陪伴,悉心的照顧,他根本就活不下來,一直以來楊牧雲(yún)在他心裡就相當(dāng)於父母的地位。
傅瀟然沉吟片刻,還是道出了實情:“是……當(dāng)初被盜的金鳳凰?!?
楊牧雲(yún)震驚看著傅瀟然,旋即喜悅席捲了他的臉龐?!疤昧?!終歸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你驗過了嗎?不是贗品吧?”楊牧雲(yún)隨即有些擔(dān)憂地問。
“你放心,楊叔叔,是真品。”
“那太好了!太好了……”楊牧雲(yún)不住地感嘆著。他心有感觸地說:“終於可以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了?!睖I水充盈在他的眼眶,一份虔誠之光照耀在他們的臉龐。
“楊叔叔,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
“我們這樣帶著它根本無法出境,我想我們應(yīng)該先去中國大使館,把它交由中國大使館保管?!?
他的想法卻沒有得到楊牧雲(yún)的贊同,楊牧雲(yún)說出了心中的憂慮:“金鳳凰的出現(xiàn)勢必會引起官方高度重視,他們會追根溯源,這樣一來萱園密林的秘密就會大白於天下,到那時以往發(fā)生的事情我擔(dān)心我們會說不清,還會連帶我們一直想保存的人。”
傅瀟然何曾沒有考慮到這些,憂慮重重的他一度快被這些擊倒,但是心底最深處的聲音告訴他:“任何事情關(guān)係到國家利益,那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國家利益置於任何事情之上,因爲(wèi)這是每一個深愛祖國的人必須肩負的責(zé)任?!?
金色的鳳凰靜靜地待在汽車後座上,烈目的陽光重重疊疊刺在他的眼前身上,他回首一顧,定下心來。
“楊叔叔,如果你有什麼憂慮那你現(xiàn)在趕快坐飛機離開,你這一路的照拂已經(jīng)給我莫大的幫助,前面的路交給我自己去承擔(dān)吧!”
楊牧雲(yún)聽聞不由地陷入沉思,待到他擡頭看向傅瀟然的那刻起,心中已有的盤算?!拔腋阋黄鹑ィ∫黄鹑ッ鎸ξ磥淼囊磺?!”
汽車沿著高架橋一路疾駛,川流不息的車輛在寬聳入雲(yún)的橋上飛馳出一陣陣嘯鳴聲,聲聲入耳。
這時傅瀟然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是一條視頻短訊,傅瀟然的臉色驀地一片慘白,楊牧雲(yún)終於把汽車開下了高架橋。他把車停在道路旁邊,從傅瀟然的手中拿過來手機一看,視頻中赫然出現(xiàn)的是:陳雨晴。她被關(guān)在一間像是監(jiān)牢的地方,她屈膝坐在地上,頭靠著牆壁,像是疲倦無力地閉著眼睛。視頻到這兒就變成模糊一片,楊牧雲(yún)震驚地看向傅瀟然,後者的面容凝重而蒼白。
隨後傅瀟然的手機上又接收到一條短信,上面寫著:拿著你手中的金鳳凰聽候我的指令,到時候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兩不相欠。
傅瀟然頓時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胸口發(fā)悶,冷汗涔涔了。楊牧雲(yún)扶住傅瀟然的手臂,手掌堅定而有力,他說:“彆著急,我們暫且等候他的下一步指令,他一定還會發(fā)信息的。”
待到霞光滿天時再沒收到任何信息,此時傅瀟然的思緒漸漸平靜,思考的能力又回來了。他緊握著手機,手上的青筋凸顯在蒼白的手背上。汽車一直停在原地沒動,車內(nèi)的空氣瀰漫著複雜而矛盾的氣息。楊牧雲(yún)最先打破沉寂:“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立馬報警,讓警方處理這件事情比我們單打獨鬥解救機率大的多?!?
“不能報警!”傅瀟然語氣堅定地說,他的神情中透出少有的冷煞之氣。
楊牧雲(yún)一下無語。
現(xiàn)下兩人決定先找一家旅館安定下來等候下一步消息的到來。
他們把車開到一家外觀簡潔寬敞的旅店,他們辦好入住手續(xù),進了房間,傅瀟然默然地坐在牀沿上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楊牧雲(yún)先去浴室洗澡,沒多會兒,傅瀟然的手機又接受到一條短信:明天上午10點在你住的旅店,你把東西放在房間內(nèi),你們10點前離開,我拿到東西后自會放人,到時候我會再聯(lián)繫你。你可以報警,我無所謂,在美國這個地方勒索罪重判不了,況且如果事情曝光,你私帶的東西也會讓你十幾年回不了你的國家,並且陳小姐也會因爲(wèi)你的不識時務(wù)而命喪黃泉。這條短信可以成爲(wèi)你日後在法庭上的證據(jù),但是你不會有我殺人的證據(jù),這一切只能構(gòu)成勒索或恐嚇,聰明如你好好考慮吧。
傅瀟然擡頭看向窗外,一棵繁茂如雲(yún)蓋的蒼勁大樹,枝椏紛披延伸到他面前的窗玻璃上。風(fēng)吹葉動,噠噠地敲擊著窗子,夜色悄悄地爬上了樹梢,傅瀟然深若潭水的雙眸中一絲微光悄然劃過……
楊牧雲(yún)走出浴室,手中潔白的毛巾在頭髮上胡亂擦拭著,他看見傅瀟然坐在牀沿上發(fā)呆,知道他是在擔(dān)心陳雨晴的安危,把毛巾扔到沙發(fā)上走了過去:“別愁了,早點休息吧,對方一定會再來信息的,我們要沉住氣。”
“嗯?!备禐t然答應(yīng)著,隨即走進浴室鎖上門,打開熱水器的儀表指示盤,他摁下預(yù)熱時間上面顯示預(yù)熱時間7:45——8:05,他眼中似有霧氣騰起,整個人怔在原地。不多會兒傅瀟然走出浴室,他看見楊牧雲(yún)躺在牀上微閉著眼睛似在閉目養(yǎng)神,他走到楊牧雲(yún)身邊說了句:“爲(wèi)什麼?”楊牧雲(yún)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他:“什麼?”
“爲(wèi)什麼佈下這個局?”傅瀟然單刀直入的說。
“瀟然,你怎麼了?什麼局?究竟怎麼回事?”
“爲(wèi)什麼綁架陳雨晴?爲(wèi)什麼一定要得到金鳳凰?還有爲(wèi)什麼……給我下毒!”傅瀟然雲(yún)淡風(fēng)輕的語氣彷彿在話家常一般,但是淚水卻漸漸溢滿眼眶:“難道金錢利益真的高於一切嗎?爲(wèi)了它,可以放棄所有的情義包括天地良心?”傅瀟然的話猶如一把鋼針一句句刺向楊牧雲(yún)。
楊牧雲(yún)平靜地穿好鞋子,筆直地站在傅瀟然的面前,眼睛一直盯住他,從楊牧雲(yún)的眼神中體察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動,不辯解,不激動,就這樣緊緊盯著傅瀟然,兩人相視良久,最後楊牧雲(yún)低下頭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你的繪畫天賦遺傳了你的父母,你的聰慧和悟性卻比他們都高?!睏钅岭?yún)審視著傅瀟然,笑意又從他的嘴渦處盪漾開來:“不過還是感情用事,改不了婆婆媽媽的脾氣,所以也就成不了大事!”
“如果一個人沒有絲毫感情地生存在這個世上,把一切親情、友情、正義全體拋棄,那他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信任感在傅瀟然的心裡瞬間崩塌,此時他的心痛如刀絞,他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從小敬重的人在此刻是如此的陌生,仿若一個完全不相識的人,他的心在滴血,徹骨的疼痛再一次向他襲來。曾經(jīng)多少次因爲(wèi)自己的疑慮而深過深地責(zé)備著自己,他痛恨自己的分析力、洞察力,不止一次地用種種理由自欺欺人地說服著自己。而如今的楊牧雲(yún)竟不給自己一絲辯解,如此輕鬆地向他宣告你的懷疑是完全正確的!自己無數(shù)次的苦苦掙扎卻在此刻這麼輕易地得到印證,他茫然了,傅瀟然略一踉蹌,只覺天旋地轉(zhuǎn)一下子跌坐在牀沿上。
楊牧雲(yún)移開目光,表情嚴肅地走到窗前,聲音悠悠地從前面?zhèn)鱽恚骸拔液芎闷?,我如此周密的佈局你是怎麼發(fā)現(xiàn)疑點的?”
傅瀟然勉強地站起身,看著楊牧雲(yún)的背影,一幕幕往事涌上心頭:“我曾經(jīng)懷疑是周樹柏或是慕辰珠綁架了陳雨晴來換取金鳳凰,但是後來我打消了這個念頭,第一慕辰珠雖然知道雨晴的存在,但是以她心高氣傲的個性她寧可綁架我或是她自己,也不會如此高估陳雨晴在我心中的份量,並且他根本不知情我來美國的真實目的,所以她也不會未卜先知的綁架陳雨晴來威脅我。第二到了美國我才第一次見到周樹柏,並且他根本不知道陳雨晴這個人,要說威脅他大可以慕辰珠做威脅,但是他也是聊聊幾句並沒有付諸行動。”傅瀟然停下來,看著回過頭的楊牧雲(yún),後者臉上露出認可的微笑:“你分析的很精準?!?
“還有我父母的死,我身上中的毒,是不是都和你有關(guān)!”傅瀟然語息清淡無波,但一雙眸子中似有藍色煙火般的微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