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萬神殿的守極道友。”
“破虛道友，元英道友，有禮了。”守極微笑頷首，心中略驚。
不曾想季驚秋除了他們，還拉來了另外兩家門庭。
這兩家都是萬神殿需要拉攏的勢力。
元初宮剛出世，就和其他道門取得了聯繫嗎？
“兩位，你們應當也有所警覺？”守極心念流轉，輕聲道了一句。
兩人相繼頷首：“道兄放心，我們省得，此次拉來的師兄弟，都在第一時間禁絕了對外聯繫的渠道，防止有內鬼出現，消息泄露。”
守極面露笑意：“那就好，我這邊同樣如此。看來這次，我們能抓到【此岸】的尾巴了。”
破虛語氣森寒道：“希望這次圍剿的人中，不會有你我幾家的弟子。”
元英提醒道：“諸位師兄弟，若遇熟人，絕不可留情。對方爲了逃生，只有殺了我等一條活路，逃走也只是茍延殘喘。”
衆人點頭，神色冷淡，都帶著些許殺意。
一旁的季驚秋聽得訝然。
這幾位從一開始就在防備內部可能出現的內鬼，爲了防止圍攻之勢提前泄露，早在喊人時就有所佈置，都是老江湖。
而換句話說……【此岸】之勢，當真不小了，就連隱隱爲諸方領頭之一的萬神殿，都可能存在心懷叵測者。
季驚秋暗暗搖頭，依照【此岸】的終極目標來看，這已經算欺師滅祖了，難怪這些人殺氣騰騰。
守極回身：“季道友，麻煩你領路了。”
季驚秋點頭，他心念一起，彷彿觸及了冥冥之中那不可言說之物。
其大無窮，其廣無垠，其深無限……
無所不在，卻又無處可尋……
嗡——！
恍惚間，他窺見一方映照萬有、涵攝諸天的玄奧織網，其中萬象紛呈，諸氣交織，萬類生滅之理，諸般運行之機，皆在其中流轉不息。
一側的守極等人目光含異地看來。
這是……合道法界？
合道法界本身算不得什麼，天王就能做到，可這裡是太虛界，要想合道天心，唯有走到大道盡頭的道祖纔有資格做到。
季驚秋初晉天尊，就能合道法界。
“因果大道……”
破虛喃喃，他與元英雖然同樣驚訝，但好歹之前親眼目睹了季驚秋的突破過程，有了接受的基礎。
“不久前，那位晉升天尊者，難道就是元初宮的季道友？”
守極身後，有一位道祖問道。
守極點頭：“不錯。”
“難怪。”後者感慨道，“日月在天，羣星環繞的經典格局，也只是其內宇宙的一方背景，真不知這位開闢的，是何等宇宙氣象。”
也就是在此時。
一道震世的雷音炸響，震得整座太虛界都劇烈震顫起來，這種大道顫鳴傳蕩四方，讓衆人心神。
很快，一條清濛濛的浩瀚長河，不知其始，不知其終，顯化在衆生面前，自虛無中，瞬間擠滿了浩瀚宇宙。
此時。
季驚秋緩緩睜開眼，眼中日月照見因果羅網。
目光鎖定星空某處。
“諸位，找到了，對方似乎也等來了支援，那邊氣息錯亂，強者不少。”
衆人先是驚訝於太虛界中又有異象發生，而後循著季驚秋所指望去。
沉吟片刻後，守極開口道：“似乎……是同一處方向？”
季驚秋指向的地方，似乎恰好是那浩蕩長河的投影中心。
“難道是這羣人挖出了那位留下的珍藏、寶庫？”
氣氛頓時活絡了起來。
原本衆人殺氣凜然，準備主動出擊，清剿【此岸】賊子，可現在卻似乎還能有意外收穫。
“呵呵。”守極笑道，“諸位，走上一遭，去看看情況。”
衆人欣然應允，以季驚秋爲首，在前領路，一同上路。
……
……
“這是……”
負山震驚地看向前方的少年背影，這位紅蓮界主座下的三弟子剛至太虛界，就引動了此界中暗藏的機緣，不愧是傳聞中身懷天命者！
前方，獨立前方的少年回身，身材修長，五官俊美，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桀驁。
“兩位，之前的事恐怕要暫時擱置了，大道機緣在前，恕玄某不能赴約了。”
此刻間，零散而立的身影，加上負山、清虞，超過了十位。
那位紅蓮界主對此事的重視程度超出了二人的預料，他們原以爲增援最多也就兩到三位，沒想到那位連自己的三弟子玄重光都派來了……
負山與清虞對視一眼，面露無奈，又讓那季驚秋暫時逃過一劫。
他們別無選擇，這些跟隨玄重光而來的強者，只聽從其一人安排。
“機緣在前，自然是機緣重要。”負山點頭，讚歎道，“早就聽聞玄兄天生福緣，年幼時走在路上，都能被仙鶴贈予靈芝玉露，今日真是名不虛傳，剛至太虛界，就引發異象現世！”
一旁清虞掩嘴笑道：“如此說來，那季驚秋氣數也是不絕，算是個命不該絕的，又讓他得了幾日生機。”
玄重光笑了笑，回身凝視前方浩蕩長河虛影，目色含異。
他的確天生福緣，走在路上都能撿到天材地寶，但這次的機緣……與他無關，和師尊交給他的一枚吊墜有關。
吊墜只算普通之物，但其中似乎封存了一縷奇異的道韻，他在師尊的安排下，一入此界，就強行溝通了天命長河，沒想到就引發了這等浩蕩異象。
饒是玄重光，也不禁目露期待。
這裡可是太虛界，那位縱然在歸真領域，也屬於絕對的強者，遠在他師尊之上。
這位隨便手中漏點東西，別說是他，就是他師尊都得眼熱！
隨著浩蕩長河虛影愈發真實，彷彿隨時可能真正降世，清濛濛的浪濤中，雷光生滅，勾勒出一口長刀雛形。
先前震世之聲哪裡是雷音，分明是刀鳴聲！
“一口……神刀？”玄重光目露異彩，“不對，是神刀之靈！太虛竟然在此地孕育……”
他話還未說完，一道混沌天雷就當空劈下，一路湮滅大片虛空，快到不可躲閃！
剎那間，稱得上是驚濤拍岸，雷光淹沒了這方天地。
衆人色變，目睹中心的玄重光硬接了天罰雷光。
負山神色一驚，這位是因爲提及太虛真名而被天地降下了災劫？
可玄重光不是纔得到了太虛界的機緣加身嗎？
當雷光之海漸散，玄重光一身血肉綻放神光，道身重組，伴隨著混沌霧靄，重新恢復到了原來的狀態。
“大意了……”玄重光神色如常，搖頭道，“這雷光還只是一個警告。”
“重光，你又因禍得福，道身再得蛻變？”一位道祖開口說道。
玄重光點頭道：“這方天地間的天雷同樣蘊含太……那位的道韻，且遠超虛空間的濃度，我雖然受了些磨損，但也因此勘破了迷障，算是因禍得福。”
一旁的清虞和負山沉默了下來。
因爲違反禁忌被天雷劈了，反而因禍得福，修爲得到突破？
負山心中喟然，方纔是他懷疑錯了。
玄重光再次看向前方，心中變幻不定。
那位在太虛界孕育了一把神兵之靈，難道是想打造一件頂級神兵？
可爲何師尊會知曉此事，而且還知曉如何引發其顯現的辦法……
“世尊……”玄重光低聲道，“傳聞是真？”
他忽然看向負山：“你們先前提到，那季驚秋有可能就是‘世尊’？”
清虞鎮定道：“不錯，此人在天君領域達到的成就，匪夷所思，常規道力就觸及到了二階壁壘！”
“哦？”玄重光動容道，“這是得了什麼天大的福緣，才能做到這一步？”
一旁，有人提醒他道：“當年和朝歌一同謀劃，應了朝霞界天地殺劫的，也是他吧。”
玄重光點頭：“看來朝歌真捨得下血本，給了他不少好處啊，不過但以此要想證明他是那位‘世尊’，遠遠不夠。”
負山開口道：“此子確實古怪，不論是不是世尊，紅蓮界主應該都會想看到他。”
玄重光掃了眼負山，神色略冷，後者心中一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得罪了這位。
玄重光淡淡道：“先確認他的方位，等我將此地機緣拿到手，就去尋他。”
清虞欣然道：“請玄道友放心，我們之前就已經聯繫到了清平山那邊的道友。”負山心中疑惑，這位原本對季驚秋沒什麼興趣，怎麼突然就轉了向？
“道生一，一生二，劫運並起，以運破劫，以劫生運……此次是機緣，也是劫難所在。”
玄重光心中自語。
他生來福緣加身，走的更是天命相關的道途，方纔雖被混沌天雷劈了下，卻也讓他鏈接了太虛界的天命長河。
“重光，有人來了。”
突然間，場中有人警示道。
“異象這麼明顯，來人是正常的。”玄重光笑道：“不過我等同在，這些後來者，也只能退卻。機緣加身，也得守得住機緣！”
衆人啞然一笑，氣氛輕鬆不少。
的確如此，他們這等陣容，足以橫行太虛界內！
“讓我看看，第一位到訪者是何人。”
眼見神兵之靈現世還需要些時間，玄重光笑著回身望去，就見一個外貌年輕者緩緩出現在了遠方。
“居然是一位天尊。”
玄重光剛要說些什麼，卻聽聞身旁傳來難以置信的喝問。
“是你？！”清虞瞳孔驟縮。
“他就是季驚秋！”
負山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此子居然突破了天尊？！
不久前那個突破天尊，引發諸天異象的，是季驚秋？！
而後就是下意識一聲喝道：
“不要讓他跑了！”
負山突然無比慶幸，他與清虞提前聯繫了紅蓮界主，等到了支援。
以季驚秋的恐怖道業，如今突破天尊，哪怕是他都未必能壓下此子！
好在，他們如今有將近十位天尊、道祖級戰力，足以吃死季驚秋！
“你就是季驚秋？”玄重光饒有趣味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看來這太虛界還真是我道起之地，這就是心想事成的前兆？”
季驚秋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望著前方清蒙長河中浮現的神刀之影，只覺青主在蠢蠢欲動。
這莫非就是太虛爲自己準備的禮物？
“別看了。”玄重光笑道，“它不屬於你，你還是想想怎麼逃脫生天吧。”
“逃？”
季驚秋環顧周圍，掃了眼面前的衆人，詫異道，
“你是在說我？”
只見季驚秋氣質沉靜，目光鎖定負山與清虞，淡然道：
“不瞞諸位，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識相的，就現在主動投降，還能有個生路。”
“若是負隅抵抗，那就生死難料了。”
玄重光看向負山，確認道：“你確定這個人真是那個季驚秋？”
“此人就是！”
“那就奇了怪哉了，怎麼突破個天尊，人傻了？”
玄重光瞇起眼，氣質不再出塵，而是鋒芒畢露，逼向前方的季驚秋，露齒笑道：
“小子，現在跪地求饒，我也給你條生路。”
清虞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不確定季驚秋是不是故作鎮定……
季驚秋笑道：“那就看，最後是誰給誰生路。”
衆人神色微變，喊人？
下一刻。
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一隻巨大的拳頭從天而降，拳光顯照世間，無情壓滅下來，襲向最外圍的一位此岸強者。
一根流動著寂滅烏光的古銅長槍貫穿無量虛空，引發大破滅，戰槍無匹，撕碎洞穿了面前一切，配合拳光，讓最外圍的此岸強者無可躲避！
而這就像一個開始的信號。
衆人神色皆變，在他們的感知中，人數遠在他們之上的氣息接連浮現，真的從四面八方圍殺而來，一場混戰在瞬間爆發！
包括玄重光在內，衆人不約而同向著四面八方突圍而去，卻都被人強行攔截了回來。
這座宇宙虛空如同一座縱橫交織的大道棋盤，落滿了各位強者的道則神通，各種大道的碰撞，在法界中激起了一重重劇烈的漣漪。
此岸這邊的強者皆被強行困鎖在了這片星空中。
玄重光的神色從饒有趣味，到難看、漠然，最後是冷冽，就像是一幅完整的畫卷，上面畫滿了春夏秋冬。
噗！
諸家超脫門庭一方人數佔據大優勢，往往是兩三位圍攻一位，還以襲擊爲主，先發制人，佔據了主導權，且出手毫無留手。
很快，守極就率先取得了戰果，將其中一位道祖重創，鎮壓！
季驚秋沒有急著出手，望向清虞與負山笑道：
“兩位，上次一別，甚是想念，這才主動登門拜訪，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負山咬牙切齒，深陷圍攻，根本抽不出時間回罵季驚秋。
他悶頭苦戰，又因爲怕泄露身份，掌握的最強殺生大術不敢施展，而對方卻毫無留手，很快陷入了被動局面。
隨著他再度咳血，他怒吼道：
“季驚秋！”
季驚秋屹立中心，招了招手，充滿了善意的問候。
這時，一位金角道祖披頭散髮，硬頂著兩位同階強者的圍攻，嘴角溢血，道身震顫。
他突然回頭，面色狠厲地鎖定季驚秋，頭上生有一根金色的獨角，哧啦一聲，獨角劈開天地，帶著恐怖的大道神光，向著季驚秋力斬而去！
季驚秋很淡定，隨手一掌拍了回去，將對方斬出的大道神光攥於手中，一絲絲碾碎。
目睹這一幕，那位強者瞳孔驟縮，愣在當場。
下一刻，他的道身被從後方接連貫穿，無論他如何掙扎，也沒能逃脫那紮根進體內的大道鎖鏈，這是專門針對道祖之物，很快就成爲第二位被鎮壓者。
“你們怎麼會覺得，我是軟柿子呢？有些看不起人了，我還認真想過，是否不用喊人，單人鑿穿你們。”季驚秋搖頭，沒有參戰，而是坐鎮中心，俯瞰整座戰場。
戰場中，一羣天尊道祖激烈搏殺，這個層面的鬥爭原本可以持續數年乃至更久，但眼下的“不公平”對決，與招招死手，讓戰鬥快速走向尾聲。
有人拎著巨斧，硬生生劈開對方的道身，連帶著對方的內宇宙都一斧劈碎，爲其重塑天地。
也有人戰槍如星芒，洞穿敵人肉身無數竅穴，配合後方彎弓射箭者，徹底重創對方元神、道身，長箭射過的軌跡，往往就是大道的運行軌跡。
還有人以身演繹不朽神國，覆蓋全場，拼著神國反覆生滅，消磨道基，也要困死對手，不給一絲跑路機會。
平日裡看不見的絕殺大術，在此刻盛烈綻放，一時間，血染紅虛空，金色的真骨橫陳星空
目睹此景，季驚秋很感慨，這便是獨行者與統合戰線的區別。
他若只是幽界的季驚秋，怕還喊不來這麼多人。
可元初宮的身份，讓他加入了超脫門生的行列，身份不同，所做到的事也就截然不同了。
瞅這架勢，一網包抄，沒有問題！
突然間。
季驚秋注意到，那被幾人圍在中間，先前放言要給他生機的男子，在周圍同伴的出手下，抓住機會，衝向了那道清蒙長河，一把抓住了其中孕育的長刀輪廓！
驟然間，恐怖的威勢席捲天上地下。
天地似乎化作了棋盤，縱橫交錯的線條是大道的軌跡。
玄重光握住神兵之靈，氣勢暴漲，回首望向這次的罪魁禍首，掃向戰場的餘光讓他面目猙獰，眼中神光射出。
大好局面，就在一瞬間顛覆，被此子帶來的人毀於一旦！
甚至直到此刻，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季驚秋何以請來諸家這麼多強者助陣？！
而隨著神兵之靈入手，玄重光心中底氣、戾氣、殺意橫生。
太虛親手打造的神兵之靈在手，哪怕暫時沒有合適容器，他也有信心帶領衆人殺出一條血路！
而當下最重要的……是擊殺元兇！
他一聲輕叱，天地間到處是刀光，無上刀道演繹，駕馭天下萬道！
不遠處的戰場中，守極面色一變，居然真的被此人把握住了太虛界的莫大機緣！
守極拋下手中之敵，快速衝向季驚秋。
但爲時已晚，玄重光誓要斬殺罪魁禍首，以蠻橫道力揮動神兵，天刀所向，宇宙間流火四濺，星空中出現大片破滅、崩塌的景象。
“無論這一戰如何，你絕無生機可言！”
玄重光厲喝，神刀斬至季驚秋面前，後者沒有抵抗，甚至都未曾退後，就像是被攝了心神。
這一幕讓在場衆人都不由緊張起來，神色或是肅然，或是大笑和獰厲，只覺痛快人心。
然而下一刻，刀光極速黯淡。
那接觸到季驚秋體表的神刀之靈，未曾如衆人所想的橫斬而過，引發道身崩塌，鮮血飛濺，而是化作了一團清蒙水流，輕柔繞在其身周。
季驚秋擡手間，水流繞指柔，淡淡道：
“道友，你拿錯了，這是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