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長槍刺出的傷口逐漸癒合，老者的笑意一時間僵在了嘴角，瞳孔不受控制的擴張，浮現出駭然之色。

在人體諸多神藏之中，心藏無疑是最爲關鍵的死穴，統轄調御全身氣血。

心臟被擊碎，即便是歸一真君，生還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甚至由於神形歸一，一旦心臟遭遇重創，歸一真君的靈魄亦會受到極大震盪，戰力十不存一，若無罕見靈藥續命，黃泉路幾乎是近在眼前。

似沈青這般，心臟瞬間重生的，除了香火神祇之外，血肉生靈根本不可能做到，除非是突破了歸一大限，體悟到了造化玄異的真神。

那種層次級別的修行者，已脫離肉身束縛，生命的形態已經發生了根本上的變化。

老者終究是活過了悠久歲月，心智堅韌，看到沈青臉上漠然的神色，他很快便回過了神，翻掌取出了一塊圓盤，半白的髮絲逆揚而起，面色陡然漲紅，齒間發力，撕開舌尖，吐出了一口精純寶血。

圓盤分內外三重，雷紋縈繞，染上血色後，空中的雷雲陡然一沉，被無形的巨力撕扯聚合，化成了一枚漆黑巨繭，將沈青吞噬。

九霄之上炸起刺目的雷光，駭人的氣機四溢，天威煌煌，方圓千里，萬靈俱伏。

重重雷雲間，沈青眉心霞光微閃，擡手取出了戰刀，指尖在虛空流轉，刻畫出了一道璀璨靈紋，裹挾著可怖的高溫，纏繞於刀身之上。

這一道靈紋，源自大日，至剛至陽，即便所得時日不長，在沈青手中依舊威能不俗。

雷雲隔絕了她的視線，神念一並被古靈陣封鎖，她已無法看清外圍的情況，入目所及，盡是雷霆。

轟——

雷鳴之音炸起，電芒閃爍，似萬千絲絛垂落，殺機千重，徹底激活了沈青的靈覺預警，心跳的頻率在無限瘋漲。

沈青雙臂微展，體內打通的百餘道神藏同時亮起神光，澎湃的神元波動溢出了古靈陣外，令老者面色一凝。

下一瞬，無盡的刀光自靈陣內亮起，似璀璨的流星撕開夜幕，與垂落的天雷碰撞，靈紋交織，天嘯之音不絕於耳，震金裂石，傳入萬里之外。

見此一幕，老者面色凝重，不敢有絲毫鬆懈，再次吐出了一口精元，以維持陣法穩固，相繼的精元流逝，已是讓他元氣大傷，髮絲全白，面如金紙。

這一座古靈陣品級極高，即便是上古遺留，留有殘缺，但威能依舊驚人，足以困殺歸一境後期的修士，他絕不信有神藏境的修士能從中脫身。

正如他所料，纏繞著大日光輝的刀芒逐漸被壓制，相繼被雷霆攪碎，淹沒，陷入沉寂。

陣內，沈青手中的戰刀已經破碎，其中的靈魄亦被雷霆之力所傷。

陣法之中的靈紋已隨著雷光進入了她的體內，不斷在她體內肆虐。

暴躁的雷霆蒸乾了她體內流動的血液，斬去了肉身內旺盛的生機，碾碎了一座座神藏，所過之處只餘下焦黑的枯敗血肉。

沈青沒有絲毫緊張之意，任由雷霆將自己漸漸逼入絕境，全神貫注的體悟靈紋之秘。

在大日靈紋與雷紋交織間，她隱約間觸碰到了某種奧秘，察覺到了這座古靈陣最爲核心的力量本源。

雷霆之力侵蝕生機的速度實在太快，不過幾個呼吸，沈青便已經抵達了死亡邊緣。

包裹著黃金神輝的日晷浮現，指針定格，而後開始倒轉。

呼吸間，沈青的狀態再度回到了巔峰，這一次她沒有選擇抵擋，主動納天雷入體，忍受雷火焚體之苦，再度體悟靈紋奧秘。

轉眼之間，便過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陣法之外，老者眉心緊鎖，這座古靈陣，靈紋太過繁奧，他也未曾完全掌握，陣法之中的情況，他也無法看清。模糊中，他只能察覺到沈青的氣息忽強忽弱，好似風中燭焰，在狂風驟雨下，始終將熄未熄。

正遲疑之際，一抹刀光乍現，雷霆劃開長空，靈紋交織，似破繭成蝶。

“你……”

看著沈青破陣而出，以及那一抹刀光之中所納的熟悉靈紋，老者神色陷入了凝滯。

他手中的陣盤完好無損，足以說明沈青並非是靠著蠻力撕開陣法，而是用了最不可能的辦法。

在這短短片刻之間，沈青便已經窺探到了這座古靈陣的所有奧秘，出入其中輕而易舉，不再費吹灰之力。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在這短短片刻間，就熟悉掌握陣中的靈紋之秘，這種悟性，即便是上古時代，那種陣道不世出的妖孽，也根本不可能辦到。

更何況，這是正面殺伐，而並非閉關感悟，難度何止提升百倍。

無法理解的狀況，給他的心中帶來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慌感，源自未知。

沈青沒有顧及老者心中所想，一步跨至他身前，手起刀落，斬斷了其手掌，將那座古靈陣的陣盤取到了手中，隨口問道：

“爲何殺我？”

雖然背後緣由，她已猜出了十之八九，但也想要個準確的答覆。

“奉雪神將神詔，送你入黃泉。”

老者捂住斷腕，逐漸斂去神情中的駭色，淡淡迴應，語氣陷入了極爲詭異的平靜：

“即便此刻你殺了我，黃泉之下，聖王依舊能爲我燃燈照路，我且等伱一程。”

聞言，沈青眸光微斂，擰身橫刀，刀鋒似一縷清風，拂過老者頸側。

頭顱拋飛而起，血光沖霄，同時一股無形的清氣攝入沈青體內，被日晷吸納。

一位歸一真君的能量，對於沈青來說，遠比一位同級別的香火神來的重要。

殺死香火神祇後所得的能量，都是被日晷抽走，反哺出的能量，滋養的是她的神魂，並不能幫她逆轉光陰，這與殺死生靈之間，有本質上的區別。

殺死這位斬妖司真君後，沈青臉上沒有多少喜色，而且陷入了沉思。

她沒有從這人的身上看到對於死亡的恐懼，這令她有些許不解。

在她看來，懼死是生靈的本能，正因如此，在生死關頭，生靈才往往能迸發出超越極限的潛能。

直至這一刻，她才猛然發現了這個時代與後世的一些不同之處。

後世存在的神靈血裔，在這個時代，根本看不到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