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劍氣狠狠轟擊在那即將閉合的金色天門之上!
大半個暘淖之地的修士此時全都屏息凝望著虛空,想要看看如此瘋狂的舉動將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雲水城中,沈家衆人此時也全都緊張到忘記呼吸。
想象中的恐怖動靜並沒有出現。
沈文安用出的這道劍芒撞在即將關閉的天門上,卻是如同石沉大海,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出現。
看到這一幕的南疆諸多修士先是一愣,隨後全都嗤笑起來。
“哈哈哈……那小子還真是自不量力!”
“還未合金性,成爲真正的金丹修士,就敢向蒼天舉劍,簡直自取其辱。”
“也就是至高大道不與螻蟻計較,那小子竟還癡心妄想,要從天門中掠奪靈力……”
“勇氣可嘉,結局卻是有些可笑了。”
但見沈文安如此恐怖的一道劍芒竟沒有引起天門的任何反應,那些南疆修士毫不吝嗇自己的嘲諷。
“失敗了嗎?”
“三叔難道是要成就無暇金丹?”
雲水城中,剛從虛空中吸收大量雷霆之力的沈崇明仰望著那天門,失聲呢喃。
他也猜到三叔沈文安之所以會有如此冒險的舉動,肯定是因爲體內凝結的內丹已經接近無暇金丹了。
至於其他沈家的小輩和族人,則是有些不明白沈文安此舉的意義。
只因爲他們距離金丹之境還有一定的距離,也並不知曉普通金丹和無暇金丹的區別。
只道是沈文安想要再從天門之中獲得一些靈力,以避免待會再浪費靈晶來彌補金丹的缺陷。
黑水閣二樓,沈元負手凝望著虛空中已經虛幻到近乎不可見的天門,面色凝重。
“小子,你想拼一把?”
“罷了,爲父便是試試吧。”
話音未落,沈元的體表慢慢散發出一絲耀眼的白光!
那白光在其腦後凝聚,讓其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痛苦之色。
然沈元並沒有任何的遲疑,依舊負手而立,身上那寬大的灰袍無風自動,肆意激盪。
伴隨著耀眼的白光越來越盛,一截潔白如玉的東西緩緩從他的後腦勺中鑽出!
那鑽出來的東西赫然正是白玉龜甲!
得到白玉龜甲百餘年了,這還是沈元第一次將其祭出。
隨著白玉龜甲一點點從頭顱中擠出來,沈元的身體不由自主開始顫抖,一雙眸子中更是因爲痛苦,慢慢浮現出大量的血絲。
顯然,他即便是已經煉化了部分白玉龜甲,但想要將其祭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
嗡!
白玉龜甲露出的那一小截開始劇烈抖動。
一股反抗的情緒不斷涌向沈元的神魂。
“不能暴露!”
“現在暴露會引發大麻煩的!”
“別衝動!”
識海靈臺上,沈元的神魂能夠明顯感受到白玉龜甲傳遞來的信息。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情緒波動,但沈元卻能夠清晰感受到其具體意思。
“老夫管不了那麼多,要麼你主動幫他,要麼老夫便自己嘗試。”
沈元那佈滿血色的雙眸微瞇,神魂也向白玉龜甲傳遞了自己的決心。
那劇烈顫抖的白玉龜甲稍稍安靜了片刻,便是又傳遞過來一道信息。
“真正的無暇是個陷阱,你那兒子現在的金丹已經算是完美了。”
接收到這個信息,沈元眉頭緊皺,當即鼓動體內的靈力,再次想要將白玉龜甲逼出識海。
“幫!”
“我可以再幫幫他!”
“不過……安全起見,我只能略微出手,你莫要衝動,一旦暴露,這方世界可都要跟著完蛋!”
被逼急的白玉龜甲很是無奈,答應下來之後,便猛然縮回沈元的識海中。
回到識海中央,白玉龜甲的表面忽地涌現出大量的靈韻。
“大衍之力?”
感受到白玉龜甲上涌現的竟然是大衍之力,沈元心中狐疑。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迷濛的大衍之力便倏然從他眉心飛出,直接朝沈文安閉關的地方飛去!
院中密室內,沈文安正有些失落的望著那即將完全消失的天門,哀嘆自己與無暇金丹失之交臂時,一團神秘玄妙的霧氣忽地從外面飄了進來。
緊接著,那團霧氣瞬間將他的身體籠罩。
沈文安大駭,剛想將這詭異的東西驅散,神識卻忽然發現,虛空中那即將消散的天門竟再次綻放出耀眼的金光!
原本虛幻的門戶也再次凝實!
“這……天門怎麼又開了!?”
“難道那小子剛纔的一劍起到效果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道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脾氣了?”
“難道真要讓他凝結出無暇金丹!?”
天門異常的反應瞬間讓暘淖之地的那些修士們驚愕到難以置信!
沈文安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方纔冒險向天舉劍時,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擊中天門的瞬間,到底有多渺小。
蚍蜉撼樹都算不上。
可如今這天門怎麼又莫名其妙的打開了?
難道是……
眸光看向周身瀰漫著的詭異薄霧,沈文安忽然發現,這薄霧竟然有著一絲熟悉的氣息。
“是阿爹的大衍之力!”
心中驚駭之時,虛空中的天門再次大開,一縷縷金光從中緩慢流出,朝著雲水城的方向落下。
沈文安也顧不得其他,當即以神識勾連那虛空天門,直接從中掠奪了一大團純淨的靈力。
然就在此時,他體表的薄霧卻在快速消散。
一股恐怖的危機感也瞬間涌上心頭!
沈文安只覺得冥冥之中有某種恐怖的存在從遙遠的天門之上覆蘇,那恐怖的存在攜著無盡怒火,跨越時空急速殺來!
這種讓人頭皮發麻,靈魂顫抖的危機感,瞬間打消了他對無暇金丹的貪婪,迅速撤回神識,強行震散了周身的大衍之力!
大衍之力消失的瞬間,虛空中原本還大開的天門轟然關閉,隱沒在虛空之中。
轟!
一道宛若沉悶炸雷般的聲音忽地從虛空中響起,聲音傳遍了整個暘淖之地,甚至是遠在南疆的所有修士也都聽到了這恐怖的響動,驚愕擡頭看向天空。
只是這一聲響動之後,天空中便再也沒有出現其他的異象。
雲水城中,沈文安將最後從天門中掠奪的一大團精純靈力煉入內丹,卻遺憾發現,自己當下的內丹依舊沒有達到無暇的地步。
壓下心中的失落,他當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上千塊靈晶,將這些靈晶徹底震碎之後,鯨吞般吸光了靈晶內的靈氣。
有了這上千塊靈晶的補給,其丹田內的金丹也終於達到了渾圓一體的狀態。
雲水城上方的虛空,那些霞光和祥瑞之氣也慢慢匯聚,與漫天的金蓮盡皆化作一縷充滿神性不朽氣息的能量,緩緩落向小院。
那能量輕易穿透密室的房頂,穿過沈文安的肉身,落在其丹田之內。
這一刻,沈文安的身軀被這一縷金性照亮,體內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個細胞在金性的照耀下,都表現出歡快的雀躍情緒。
不朽金性到手。
接下來便是找個時間,將金性合於內丹之中,便可算得上真正的金丹劍仙了。
不過在此之前,沈文安還是想要再去一趟焰湖城。
藉助焰湖城那巖漿湖泊中的金精之氣,將自己的本命飛劍再祭煉一番。
如此,合金性時,也能讓自己的本命飛劍更強一些。
沈家莊園內。
看著漫天的異象消失,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一衆沈家小輩和族人全都意猶未盡。
“明哥,阿爹他……突破成功了?”
沈崇真看向身旁的沈崇明低聲問道。
周遭其他一衆小輩們也都好奇的看向沈崇明。
沈崇明含笑點頭:“成功了,自此我們沈家也終於有一位金丹劍仙了。”
聽到他的話,衆人全都雀躍歡呼。
這種歡呼很快便傳遍整座雲水城。
一時間,城中的黎庶和修士們也都得到了消息,紛紛從躲藏的房舍中走出,來到街頭巷尾,慶祝著沈文安的突破。
對於雲水城的黎庶來說,他們或許不懂什麼叫金丹,但卻知道,沈家的仙人們越厲害,他們就越安全。
這些黎庶大都是當年金柳村的村民後裔,對於沈家的傳說可謂是從小聽到大。
也一直相信沈家能夠保護好他們。
而沈文安的突破,對於治下修士們來說,更像是突然多了一根主心骨,吃了一顆定心丸。
從此行走在外,他們也可以很有底氣的說“在下來自金丹沈家”。
金丹勢力的名頭可不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看著族人們的雀躍,沈崇明臉上也是露出了喜色。
“修濯。”
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意,沈崇明轉身看向旁邊的長子沈修濯。
“爹。”
已至弱冠之年的沈修濯微微拱手。
“立即讓人去準備法會事宜,多準備一些靈果,靈酒以及上好的食材。”
“另外,帶人在莊園西側那塊地方搭建迎仙臺,等法會時,接待一些貴客。”
突破金丹是天大的喜事,這金丹法會是肯定要舉行的。
一方面是邀請一些關係不錯的勢力和修士前來慶賀,另一方面自然也有彰顯實力,警告宵小的用意。
沈修濯頷首:“兒這就去安排。”
“其他人都散了吧,趁著雲水城還有些祥瑞之氣,抓緊時間修煉吸收,天降的祥瑞之氣,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莫要浪費了。”
沈崇明揮手打發了衆人,轉而看向衛秋靈母子。
“三嬸,真弟,我們去看看三叔吧。”
衛秋靈頷首,三人便一同朝山下走去。
……
隱龍山,豢龍者府邸。
那石殿中的雙方依舊還在對峙。
山谷外的巨石上,沈文安突破的異象和動靜自然瞞不過沈貍和雪狼王他們。
“小姐,主人肯定是成功突破了!”
但見雲水城上方的異象和動靜消失,雪狼王激動來到沈貍跟前道。
沈貍合上手中的書冊,含笑點頭。
“三叔確實已成金丹,百餘年了,我沈家終於誕生了一位金丹修士。”
聞聽此言,雪狼王微微一愣。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愕然看向沈貍道:“小姐的意思是沈家僅僅傳承了百年?”
“主人是沈家第一個金丹修士?”
“那之前姑……之前南疆那些金丹老怪物見到的金丹修士是……”
身爲大巫山曾經的統領,雪狼王一直都認爲沈家隱藏著兩位金丹修士。
如今沈文安的突破,在他看來,是沈家誕生了第三位金丹強者。
擁有三位金丹強者坐鎮的勢力,在諸多金丹勢力中也算是上流了。
沈貍微微側目看向他淡笑點頭。
三叔沈文安已經突破金丹,這事兒也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
再說,雪狼王已經效忠沈家,讓他知道也無妨。
見沈貍承認,雪狼王都懵了。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南疆六大金丹勢力,竟然被一個胎息家族耍的團團轉。
更可悲的是,大巫山妖洞和鳧山國,還都在沈家手上吃了大虧。
一個胎息世家,在諸多金丹勢力之間周旋,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智謀?
這一刻,雪狼王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三叔如今突破,我心中的擔憂也可以放下了。”
望著山谷中石殿的方向,沈貍如釋重負的說了一句。
這段時間,藉助傀儡蜈蚣,她從那石殿內的兩人嘴裡得到了不少秘辛。
也知曉石殿中的兩人,包括燧火教與陰合教,都來自中州一個叫劫火教的勢力。
按照二人所說,劫火教光是化嬰境的真君就有五尊以上,下面的紫府長老更是有十多名。
至於金丹境護法的數量,怕是有數十位。
殿中二人的實力雖然都達到了胎息圓滿境,但在劫火教內卻還只是弟子身份。
那個身懷鬥靈玄體的葉明煌爲真傳,另一個叫周暨的則只是一個內門。
二人前段時間以傳音石聯繫的援手,則是當年燧火教暗中送往東海,尋找三座仙山的隱秘力量。
沈貍還從他們的對話中,隱約聽到了一些關於“道源”之類的秘密。
只不過兩人似是知道的也不多,且那個叫周暨的傢伙很謹慎,葉明煌每每提及,都被他勸止。
通過這些東西,沈貍隱約猜到,劫火教在東海尋找三仙山的力量有極大概率擁有金丹修士。
一旦對方收到消息趕來,沈家想要守住豢龍者府邸,怕是有些困難。
暘淖之地這盤大棋背後的執棋者究竟是怎麼想的沈貍不清楚,沈家與落霞山和南疆六大金丹勢力的約定,也約束不到這劫火教的金丹修士。
她擔心到最後還是要有沈家獨自面對。
一旦劫火教的金丹殺來,沈家的“金丹強者”又不出面,那沈家擁有兩名金丹老祖的謊言便會瞬間被識破。
因此引發的一系列連鎖變數,會對沈家造成何種影響,沈貍都不敢去想。
好在如今三叔沈文安已經成功突破,這些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
“小金。”
壓下心中的思緒,沈貍輕聲喊了一聲。
“主人。”
身後不遠處,正百無聊賴打著盹的金蟾嗖的一聲跳到巨石上。
“你回一趟雲水城,把這東西交給爺爺。”
沈貍將手中的書冊遞了過去。
這本書冊上記載的是近期那石殿內二人提及的秘辛,雖都是隻言片語,但其中很多東西應該都有大用。
爺爺沈元一直在研究這些,沈貍便都將其記了下來。
金蟾聞言,張口將那書冊吞下,繼而恭敬道:“主人放心,小妖去了。”
“白毛,你可要保護好我家主人。”
聞聽此言,雪狼王頓時被氣的齜牙咧嘴!
兩妖曾經都是大巫山的妖修,之前肯定也是認識。
“你這癩蛤蟆……”
雪狼王剛要開口時,金蟾卻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山林中。
雲水城。
沈崇明三人來到小院時,沈文安已經從密室內走了出來。
此時的他一身青衣,整個人看起來和沒突破之前有著極大的變化。
首先是身上的氣息,未曾突破之前,沈文安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柄鋒芒盡出的劍。
即便是平日裡不與人交手,也散發著讓人膽寒的鋒銳氣息。
也就是他們經常與其見面,關係親近,換做雲水城中的那些修士,遠遠看到沈文安時,都會變得拘謹畏懼。
但如今的沈文安明顯就不一樣了。
其身上那股鋒銳已經消失了很多,轉而變成了一種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氣息。
這種氣息正是金丹修士在突破之後,生命層次提升所帶來的。
“恭賀三叔,成就金丹劍仙之道。”
沈崇明拱手道謝,一旁的沈崇真也笑嘻嘻的拱著手:“恭喜阿爹,成爲劍仙!”
見二人如此,沈文安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你們兩個臭小子!”
一旁的衛秋靈看著三人,尤其是沈文安臉上那發自內心的微笑,很是欣慰。
她與沈文安相識快一甲子了,從最初的好奇,到後來的欣賞,再到後來決定結爲道侶。
直至成爲真正的夫妻,生下沈崇真……
一甲子的歲月裡,衛秋靈自覺從未見過沈文安臉上露出過這般笑容。
她清楚,那是因爲沈文安身上揹負的壓力太大了。
沈家的敵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每一次所需要面對的敵人都能壓的沈家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今日成功突破金丹,方纔讓其多了一份自信。
“三叔,侄兒已經安排人去給您準備金丹法會了,您看法會的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玩笑之後,沈崇明正色道。
幾人來到院中涼亭坐下,沈崇真忙著爲父母和兄長準備茶水。
“法會的事情不急。”
沈文安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道:“我打算這兩日去一趟焰湖城。”
“阿爹去焰湖城作甚?”沈崇真好奇詢問。
沈文安看向他淡笑道:“仙道修士修的是金丹,吾等劍修達到金丹境時,修出來的是劍丸。”
“這劍丸的核心便是自己的本命法劍。”
“爲父去焰湖城,便是想要去那巖漿湖泊中借金精之氣祭煉一番龍魂法劍。”
“之後再合金性,成就真正的金丹。”
沈崇真恍然。
叔侄又閒聊了片刻,沈文安話鋒一轉道:“你爺爺他還在黑水閣嗎?”
爺爺?
沈崇明愣了一下,也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突破金丹這麼大的動靜,爺爺沈元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異象消失,一切歸於平靜了,卻不見他老人家出來,這明顯不對。
注意到沈崇明臉上的神情,沈文安心中一沉,沒有任何廢話,直接消失在院中。
旁邊的沈崇明和衛秋靈三人見此,也匆匆朝黑水閣趕去。
黑水閣二樓。
沈文安的身形出現後,便是發現二樓窗戶前,陷入昏迷的沈元。
“爹!”
他連忙衝上前去,將地上的沈元扶起。
“爹?”
樓下,沈崇明三人也已經趕來,聽到動靜,三人來到二樓。“爹?”
“爺爺!”
幾人圍在沈元跟前。
“三叔,爺爺他怎麼了?”
沈崇明焦急詢問。
沈文安沒有說話。
他想到了自己突破金丹的最後時刻,因爲想要成就無暇金丹,選擇了再次轟擊天門,最終失敗。
但隨之便是有些許大衍之力所化的薄霧飄來,將自己的身體包裹住。
此番看來,那曾類似薄霧的大衍之力應該是出自父親之手。
而他現在的情況,也很有可能是遭受了某種反噬。
“你們退後一些。”
衛秋靈沉聲開口。
“夫君,你扶著爹。”
讓沈元的身體盤膝坐下,衛秋靈當即運轉自身的靈力,渡入沈元體內。
木屬性靈力蘊含一定的生命之力,是療傷的好東西。
在大量精純的木屬性靈力滋潤下,昏迷的沈元也悠悠醒來。
“爹。”
“爺爺。”
見他睜開眼,沈文安與沈崇明連忙來到跟前。
衛秋靈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關切道:“爹,您沒事吧?”
沈元微微搖了搖頭,閉目略微調息一番後,吐出一口濁氣。
“無妨,受了些反噬。”
沈崇真與沈崇明將其扶起,來到旁邊的蒲團上坐下。
“阿爹,兒突破到最後關頭,出現的些許大衍之力……”
沈文安沉聲詢問。
沈元微微點頭道:“是爲父所爲。”
“你此番是否成就了無暇金丹?”
迎著父親滿目期許,沈文安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還是差了那麼一絲。”
他將自己最後從天門掠奪靈氣時,感受到的恐懼說了出來。
“兒感覺,若是再耽擱一息的功夫,都會被瞬間斬殺。”
“天門閉合後,那響徹天地的巨響,大概就是天門之上的存在含怒出手。”
沈元微微頷首後沉聲道:“應當是爲父用大衍之力欺騙了天門,惹怒了那未知的存在。”
“未及無暇就未及無暇吧,吸收了那麼多天門降下的純淨靈力,你的金丹品質當也不算低。”
“未來紫府化嬰,還是有希望的。”
這一次欺天之舉,差點釀成大禍,也未能讓沈文安凝聚出無暇金丹,沈元心中也是有些失望。
但命運這東西就是如此,想要爲別人改命哪有那麼容易。
此次藉助白玉龜甲,以大衍之道行欺天之舉,除了消耗白玉龜甲上的一枚命符,還讓他遭到了不輕的反噬。
“爺爺,孫兒正在讓修濯爲三叔籌備金丹法會,您覺得要不要邀請南疆那幾位金丹修士?”
金丹法會若是沒有其他金丹修士來賀,多少會顯得有些寒磣。
儋州那邊沒人能過來,暘淖之地除了江修齊,也沒有其他金丹修士。
沈崇明便是想著從南疆邀請一些金丹修士來。
至少眼下沈家與落霞山正和天檀山合作,值此機會,邀請天檀山的金丹老祖來參加法會還是可以的。
“你邀請了他們也不一定會來。”
“眼下暘淖之地的天地格局再生變化,老夫有一種感覺,接下來可能要生出一些變故。”
“此次的金丹法會便是低調一些吧。”
“給天檀山送去一封請柬,至於他們背後的金丹老祖願不願意來,就莫要強求了。”
沈崇明頷首。
正待說什麼時,一道金色的流光便倏然從窗外激射而來。
那金色流光落地,化作金蟾的身形。
“都……都在呢?”
“小妖拜見老祖,拜見三爺,家主。”
突然看到黑水閣二樓有這麼多人,金蟾愣了一下。
“你怎麼自己回來了,貍兒呢?”
“豢龍者府邸那邊的事情如何了?”
沈崇明疑惑開口。
金蟾忙張嘴將那本書冊吐了出來,恭敬答道:“山中情況還好,主人沒事。”
“老祖,這是主人讓小妖給您送來的東西。”
沈元聞言,接過那書冊翻看了幾頁,發現上面都是些零散的文字。
“這是……”
金蟾當即將豢龍者府邸中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書中的內容都是主人偷聽到那二人的對話。”
“老祖,您慢慢研究,小妖得回去保護主人了。”
金蟾恭敬說了一聲,隨之便又化作金光,從窗戶飛了出去。
他的身形剛消失,一陣古怪的波動便是從不遠處的山腳傳來!
幾人忙起身來到窗戶跟前,但見大片大片的金色霞光瀰漫在山腳小院的上空,低沉而又古老的誦讀聲彷彿跨越遙遠的時空傳遞而來。
伴隨著那誦讀聲越來越近,山腳小院的上空,金色霞光內倏然浮現出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些身形氣息古老,身上的服飾也很怪異,靜靜懸浮在金色霞光中,朝著下方的小院恭敬行禮。
“好濃郁的浩然正氣……”
“那些虛影難道都是上古的聖賢?”
沈崇明愕然呢喃。
“老夫若是沒記錯,那是崇玄的小院吧?”
沈元沉聲開口時,神識已經沉入識海。
他本想著藉助白玉龜甲推衍一番,只可惜現在的白玉龜甲靈韻盡失,陷入死寂。
而單純利用大衍之道,他也只能模糊感應到沈家會有新的後輩子孫誕生。
“應當是崇玄家的媳婦要生了。”
“天降異象,崇玄家的媳婦這是要爲咱沈家生出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啊。”
衛秋靈含笑開口。
沈元點了點頭:“走吧,去看看。”
一行幾人離開黑水閣,來到沈崇玄的小院中時,胡玉芬等一衆女眷都已經到來。
沈崇玄在房間外焦急的踱著步子。
“爺爺,明哥。”
見到沈元他們,沈崇玄當即來到跟前行禮。
見其臉上的焦急之色,沈崇明笑道:“玄弟莫要緊張,這天生霞光,有上古聖賢前來恭賀。”
“此子未來怕是能夠振興文道的大才。”
沈元的臉上也是掛著淡淡的微笑。
天降異象,足以證明沈家即將誕生一位“麒麟兒”。
當年沈貍出生時,也同樣如此,被白玉龜甲冠以“麒麟兒”的稱呼。
沈家三代和四代都有“麒麟兒”誕生,這般氣運,也著實讓他欣慰。
衆人正在院中討論著,小院上空的異象忽地化作一道金光落入屋頂,隨之便是嘹亮的啼哭從屋內傳來。
“生了!”
“聽這聲音,肯定是個男娃!”
“崇玄吶,快進去看看吧。”
一衆女眷喜笑顏開的催促著。
沈崇玄也是難掩心中喜色和激動,匆匆朝著沈元他們拱了拱手,便朝房間趕去。
“恭賀崇玄公子,是位少爺。”
房間內,穩婆抱著剛出生的小傢伙笑呵呵道。
沈崇玄湊到跟前,想要伸手去接,但又明顯很生疏,不知從何下手。
“給我吧。”
牀榻上有些虛弱的詹臺玉靜看到他笨拙的樣子,微笑開口。
穩婆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到她身旁。
沈崇玄這纔來到牀榻跟前,輕輕撫摸著詹臺玉靜的臉龐柔聲道:“娘子辛苦了。”
詹臺玉靜含笑看著懷中的小傢伙。
“真醜……”
旁邊的穩婆卻是連忙解釋道:“夫人莫要嫌棄,這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
“小少爺的眉眼端正,等長開了,就好看了。”
沈崇玄聽後附和著:“聽到沒,長長就好看了。”
詹臺玉靜微微點了點頭道:“行了,你先去跟爺爺他們報個喜去,順便讓爺爺給孩子賜個名。”
“這裡讓她們幫忙收拾一下,奶奶和大娘等會當還是要進來看看的。”
沈崇玄起身頷首後便又匆匆來到屋外。
“請爺爺爲孩子賜名。”
沈元負手思忖片刻道:“此子有上古聖賢前來恭賀,日後怕是要走文道的路子。”
“就叫‘硯’如何?”
沈家四代都是“修”字輩,單名一個“硯”,合起來便是沈修硯。
倒也符合他日後要走的道路。
“行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先忙著吧,老夫回去了。”
四代孩子出生,他是很少出面來看的。
此番也是因爲沈修硯的出生引來了異象。
自小院離開,回到黑水閣,沈元一邊療傷,一邊開始慢慢消化沈文安突破金丹時反饋給自己的感悟。
……
時間一晃,轉眼月餘。
沈修硯的滿月宴過後,雲中郡城那邊,落霞山派人送來了消息。
說是新坊市已經建造的差不多了,請沈崇明過去一趟。
臨行之際,剛接受了伏秧陣道傳承的沈修白卻突然找來。
小傢伙有些怯生生的朝沈崇明行了一個禮,一臉期望道:
“伯父,聽聞落霞山的江老前輩也精通陣法之道,懇請伯父此去雲中郡城能夠帶上侄兒。”
望著面前的沈修白,沈崇明忽地又想到了之前派人從南疆送來東西的沈崇序。
心中不免泛起了濃濃的憐愛。
摸了摸他的腦袋,沈崇明點頭道:“好,伯父便帶你去見見江老前輩。”
“不過,江老前輩可是金丹大能,又是長輩,你到時候說話可要注意分寸。”
沈修白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興奮,卻又趕忙壓下,恭敬拱手道:
“伯父教誨,修白謹記在心。”
見他一本正經而又小心翼翼的樣子,沈崇明心中不禁暗自嘆息。
身爲沈家血脈,衣食住行,文修教導方面,沈修白和其他同輩族人沒什麼兩樣。
但終究是沒有父母在身旁陪伴,讓這孩子的心性受到很大的影響。
在面對他和其他沈家族人時,始終表現的有些怯弱,有些謹慎。
長此久往,也不是好事。
此去雲中,路上還是要好好教導一番。
……
西荒,焰湖城。
沈文安到來後,看到城中的景象,也是有些怔然。
巖漿湖泊跟前,諸多沈家的修士全都光著膀子,熱火朝天的在敲打著通紅的金屬。
沈修雲與賀重熠也同樣如此。
這可都是高貴的修士,是世俗黎庶口中的仙人。
如今卻是……望著那些汗流浹背的修士,沈文安苦笑著搖了搖頭。
怪不得古煉器法會逐漸沒落,單就這種煉器方式,讓那些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修士前來,估計都放不下身段。
在巖漿湖邊站了沒多久,接到消息的賀重熠與沈修雲便匆匆趕來。
“三舅(三爺爺)!”
二人恭敬行禮。
沈文安看著二人的形象,微微頷首。
二人到沒有像那些修士一樣,光著膀子。
但這一身粗布短衣,挽袖擼腿的形象倒是和仙宗降臨之前的農夫沒什麼兩樣。
“三舅,月餘之前,東方出現的異象是不是您在突破金丹?”
賀重熠面帶期許問道。
一旁的沈修雲也同樣緊張的看向他。
當時雲水城出現異象時,焰湖城的衆人都猜測是他在突破金丹。
沈文安點了點頭。
但見如此,二人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喜。
“那……三舅現在是劍仙之境了?”
沈文安再次點頭。
“行了,這事兒回頭再說,你們倆先讓那些修士都停下吧。”
“這段時間我要到巖漿湖中閉關,煉器的事情先停一停。”
賀重熠與沈修雲聞言,當即拱手。
巖漿湖泊周圍的沈家修士聽聞他要在巖漿湖泊中閉關,一個個自是不敢打擾。
待得所有修士都離開後,二人再次來到跟前。
“三爺爺,要不要孫兒給您護法?”
沈修雲的脾性有些活潑,和他爹沈崇弘小時候很像。
對於沈文安這位長輩,也沒有多少畏懼。
“嗯,你就在這巖漿湖邊守著,莫要讓人靠近。”
沈文安淡笑看向他。
身爲長輩,他也不希望小輩們都懼怕他,如沈修雲這種,倒是挺討人喜歡的。
但見沈修雲臉上露出興奮之色,賀重熠卻正色道:“你小子可莫要粗心大意,壞了你三爺爺的閉關,回去之後你爹能將你的皮扒了。”
聞聽此言,沈修雲有些不高興道:“重熠叔,我在您眼中就那麼不著調嗎?”
“放心吧!”
賀重熠有些不放心的看著他,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轉而朝沈文安拱了拱手,便離開了巖漿湖泊。
沈文安轉身看了一眼那巖漿湖泊,身形一閃,便是瞬間消失在原地。
體表的劍元護罩撐起,周遭火紅色的巖漿被撐開。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潛入巖漿湖底了。
第一次是爲了煉製劍骨法器,第二次是送離火火苗。
想到離火火苗,沈文安當即便是決定先去看看那朵小火苗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心念微動,身形當即朝著離火火苗的位置走去。
伴隨著周遭的巖漿由橘紅色變成淡金色,沈文安也來到當初放置青銅燈盞的地方。
但找了一圈,他卻沒有發現青銅燈盞的蹤跡。
心中一沉,沈文安的臉色難看。
難不成那一縷離火火苗熄滅了!?
那可是當初好不容易從天君山張青靜手中討來的。
也不對啊!
離火火苗的事情沈修雲與賀重熠都知道,若是火苗出現了問題,二人不可能發現不了。
沈文安心中帶著狐疑,再次細細尋找了一圈,也終於發現了青銅燈盞的蹤跡。
只不過這一發現,卻是讓他有些心疼不已!
那離火火苗,經過多年成長,如今似乎是誕生了靈智,竟拖著青銅燈盞在這金色的巖漿之中追捕那些白色火苗!
沈文安心疼是因爲那些白色火苗中可都是先天靈氣啊!
最低還都是中品先天靈氣!
一縷中品先天靈氣的價格不菲,他當初就是心疼這東西吃靈晶太恐怖,纔將它放在這巖漿湖泊中吸收地脈火氣孕養。
誰曾想,它現在不吃靈晶,直接捕獵先天靈力了。
怪不得自己一路下潛到這個位置,途中都沒看到任何白色火苗。
感情這裡的白色火苗要麼被它吃了,要麼就是被嚇跑了。
沈文安越想越氣,當即一個閃身,將那青銅燈盞抓在手中。
燈盞內的離火火苗似乎還有些不服氣,劇烈跳動了幾下,隱隱有要化作一隻迷你飛禽的樣子。
沈文安拎著青銅燈盞,仔細打量它一番後沉聲道:“不管你聽不聽得懂,這裡的先天靈氣不準再偷偷吞噬了!”
“如若不然,下一次本座便將你丟到萬年雪山上去!”
說完這話,他直接打出一道劍元,將燈盞定在面前的巖漿中,轉而開始祭出自己的龍魂法劍,慢慢吸收周遭的金精精氣。
龍魂法劍作爲執劍者曾經的配劍,最初之時,沈文安並沒有發現這柄飛劍有什麼問題。
此番突破金丹,以法劍爲核心,凝聚劍丸後,他才察覺到這法劍內部有著數道裂痕。
想來應該是當年大戰留下的暗傷。
沈文安此來就是想要藉助這裡的金精精氣,將內部的暗傷修復,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提升提升法劍的品質。
周遭巖漿中的大量金精精氣被龍魂法劍不斷吸收。
感知中,法劍內部的細小裂痕也在金精精氣的補充下,慢慢變小,消失。
月餘之後,巖漿中的龍魂法劍忽地發出一聲輕快的劍吟,表面綻放的金光也明顯更加耀眼。
沈文安緩緩睜開眼,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滿意之色。
揮手將法劍收回丹田的內丹中,沈文安正待起身離去,眼角餘光卻是忽然瞥見下方那個漆黑的石卵。
上一次沒有奈何那東西,如今修爲達到金丹境了,他想要看看那石卵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