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一顆牙齒咬東西時疼痛,拖到好一陣子,不咬東西也痛,只好到醫(yī)院補(bǔ),排隊等了很久,回來時已傍晚,一天只吃了一個饅頭,非常累且餓,回來一點(diǎn)不想動,母親在炒菜了,她想吃了飯再洗澡,呆呆坐在一個木凳子上,不坐沙發(fā),母親一定會說從醫(yī)院回來身上髒,果然炒著菜氣洶洶上來:“樓下坐不了人是嗎,非要到上面坐?”,“坐一下椅子就全是病毒了嗎?”,她也很氣憤,到樓下了,她母親還叨叨個不停:“每次都說從外面回來要馬上洗澡,都不知道坐的車有多髒”,靈夕也知道回來要洗,但這次實在累又餓了,就想遲點(diǎn),“因爲(wèi)?zhàn)I了想吃了再洗”。“那去上面坐幹什麼,下面不能坐嗎?每餐都是吃完擦擦屁股就上去,多一分鐘都不肯待了,同你老子一個樣,吃完就擦屁股出門,一分鐘在家待不得,得吃就回來,餐餐要我煮好......大了嫌我管了,生疼我肚子......”,“那你生的時候怎麼不掐死?”,靈夕知道什麼最能刺痛人,她要自衛(wèi)——不要把怨氣和恨再向我潑來。
關(guān)上門,開了花灑,流水聲能蓋過她母親的聲音,她沖洗抑制不住不停涌出的淚水,她也知道,回來一個多月,彼此厭煩了,她有時叫她吃飯的像叫一個吃白食的人,她現(xiàn)在確實是不勞而食,每天在電腦前打字,重看從前看過的書,昏天黑地,眼睛生澀流淚,她有時候也會做飯,但她總要指點(diǎn)她按她的方式來,洗碗也要在旁指點(diǎn)著,她說她有控制慾,總要控制別人按她的方式來,但她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東西。
她沒開燈,躺在牀上,她開門:“不是很餓又不去吃?”,氣氣的,但來了就是妥協(xié),靈夕沒應(yīng)聲,也沒去,根本也吃不下,也不餓了。
靈夕和她爭吵,說傷她的話,沉默的時候她也以爲(wèi)是厭惡她,但靈夕根本不知道如何和他們說笑,從小就看著他們爭吵,打架,他們不對她說話,不問她的感受,不安慰她,不擁抱她,像她不存在,她與他們沒有建立起連接。
她心情不好電視也不看,靈夕經(jīng)過到洗手間,她忽然氣憤地說:“你們就是要慪死我,吃不好睡不好”,“你們”當(dāng)然是指她和她父親,她的怨她的恨,無論靈夕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永遠(yuǎn)都會被提醒著,她是一個不會得到幸福的人,她久在怨恨中,自己也是怨恨的一部分,無論她怎樣掙扎,終究逃不出這身世,這些她都已經(jīng)想過了。
半夜下起雨來,隱約的雷聲,到早上也沒停,陰沉的天,這雨也許要下一整天了,整個村子是靜的,後山腰傳來布穀鳥的啼聲,坐在窗下的席子上,這段時間翻從前看過的書看,亂糟糟堆在席子上,紙箱裡,那個黑色本子還是拿起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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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離世前有機(jī)會留話,我想對你說:無論現(xiàn)世多難,我們多不相稱,我多卑微,你愛不愛我,只要你說跟你走,我就能不顧一切,隨你而去,哪怕我們的結(jié)局是很快厭倦,分離,後悔,我都會做那樣的選擇,之所以那樣不在意代價,是無比堅信,你牽起我的手是時候,會幸福至死,哪怕只有一分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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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很高很大的山嶺上,我在尋找衆(zhòng)人,爬得非常累,你看到我回來,說不要再去找了,很平常的一句話,我也覺得很受恩寵。
你在摸索如何烹煮食物讓大家有食可吃,非常多的食物,而你似乎也無從下手。你離開了一會,和幾個愛吃喝的人回來了,我認(rèn)得他們,是會做菜的小夥,雖然是愛吃喝賭博的人。
其中一個想拉住你和你握手,你沒有注意到亦是在表明:不必多此禮節(jié),他們對你尊敬有加,似乎你請他們來是給他們面子,在他們眼中,你是你有權(quán)勢的父親的兒子,而你身份尊貴卻毫不在意,你在旁主持的身影,讓我感到高大,安全,我被你的魅力征服,可又馬上感到沮喪:你這樣英雄,我這樣卑微。
忽然你和另一個人推住一堆沙石的時候,被埋在了沙子下,我擔(dān)心你出不來,往沙裡張望,那是不可知的泥礞,你被拋出來了,是被像刺蝟又像灰碟的生物拋出,你們爭鬥幾番,旁人用鐵楸欲拍打那個有著人樣的灰碟,可是拍不著,忽然灰碟把你吸住,你們都變得很小很小,你一下子就不見了,像被灰碟吞噬,人們看著這一切無動於衷,似乎是無可避免的正常的事,可我沒法接受你就那樣一下子被吞噬不見了,我嚎頭大哭,死命拍打那個刺蝟狀的生物,我覺得你沒有死,一定是在它的身體裡面,我要拍死它讓你出來,我不介意他們知道,我這樣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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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腰上的銀行取錢,你在那裡,和一個男孩玩,下山的時候,我自然地抓住你的手的拇指,而你也正有此意,我們?nèi)哉f著在聊的話題,是我要去工作的事,忽然我說:“我知道戀人爲(wèi)什麼要牽手了”,你笑問爲(wèi)什麼,“因爲(wèi)並排走著手不知該怎麼放,只好牽著”,我說。你笑笑並不認(rèn)同,說:“不是”,但緊握著的手更用力了。
到了山腳下,我們坐下來不走了,再走下去該把手鬆開了,我忽然流起淚來,對你說:“我想起來了,每當(dāng)我感到幸福,便是在做夢,很快這個夢就要醒了”,你緊抓住我的手說“不會的”,我還是哭著,你抱住我的頭,說:“傻瓜,不會的”,你親吻我的頭髮,把我的頭握得很用力。那瞬間我在想:這次不是夢,是真實的,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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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間古代的房子,我坐在牀沿邊,輕衣在另一邊的木桌上填寫著什麼。你忽然伸手晃了晃我的視線:“想什麼呢?”,我衝你笑一笑,視線跟著你的手,你已拉著一個凳子坐在我面前了,我說:“我以爲(wèi)你有一個粗大的手掌,原來你的手指這樣修長”,你張著手看了看:“是大手掌啊”,拿我的手,用大手掌包過了我的小拳頭:“看吧”,又抓住我的兩個手腕搖起來,逗我開心似的,我不知道我在憂愁著什麼。
忽而輕衣填寫完了,把本子遞過來,寫了一句話:這真是一段美好的愛情。用鉛筆寫著。我笑了笑:“可惜不是啊”,你沒有說什麼,我也不敢看你,很怕看到爲(wèi)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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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出現(xiàn)兩條很大的青蛇,本以爲(wèi)能躲過,卻被纏住身,它咬了我們的腳,傷得很嚴(yán)重,嚴(yán)重到我們只能扶持著走路,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回去一個地方,一路上遇到很多認(rèn)識的人,發(fā)生很多的事,我們一起停下來處理,又再一起上路。
我多希望走的路沒有終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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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什麼地方回來,很長的路,他們走得很慢,我們走得太快了就停下來等他們,坐在地上等,我感覺到你的手尋找我的手,我找到你的手,十指緊扣,握得非常用力,我用力一些,你比我更用力一些,那刻我恨不得用盡全部的氣力,我一點(diǎn)也不想鬆開,我很怕很怕你又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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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戰(zhàn)亂的年代,村子已經(jīng)被毀壞得很嚴(yán)重,像被大火燒過,這個時候人們沒有了愛恨情仇、兒女情長以及茶餘飯後,只忙著救人。
同你走在斷壁殘垣中,來來回回,所有人都在忙,無暇顧及他人,天黑了,人們只能隨遇而安,我們走到一個休息點(diǎn),停下休息,榻上已有三個人,也在此休息,一個是你的朋友,你們歡喜敘談,另外兩個竟是我認(rèn)識的人,一個在同我說話,一個在睡著,似要請我在她們旁邊下榻,又猶豫著,同你說話的友人見狀,留出在你身邊的一個位置給我,瞬間被這一懂得與善良感動,讓我在殘破的世界中獲得一世安穩(wěn)。我知道要在這末日般黑暗的夜裡緊緊握住你的手,安心地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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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盛會,人們在圍觀比賽,也不知道在比什麼,我常常在人羣中看到你的身影,你總是和你的朋友在一起說笑,我從不看你,只是在心裡感受到你在那個地方,我去一個什麼地方,在人羣中消失了很久,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找我,而我似乎感受到你再次看到我的安心。
人羣從山腳站到了山頂,爲(wèi)參賽的人加油,有的議論,有的不平,有的嘆息,我緩慢走上山頂,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看,我經(jīng)過,和那個人聊著兩句,你也說了一句,我繼續(xù)往上走去了。
到了山頂,我離開人羣去到一個很高的地方,大喊了一聲,滿是憂傷,我沒再在人羣找你的身影,我想你能看得到我,也一定在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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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能看得懂嗎,我指著傲慢與偏見英文原文書,你點(diǎn)點(diǎn)頭,我又跟你說,外文書譯成中文總是這樣乾澀拗口,沒有味道,像愛玲的語言的那種味道,你懂我說的嗎?你搖頭,我又解釋著,你還是搖頭,我著急起來,不知如何形容讓你明白我說的,你看著我笑,忽然冒出來“不是說喜歡我嗎?”,我正著急,不假思索回道:“是喜歡,但現(xiàn)在先不管它”,我又嘗試著形容,最終放棄了,我把你的腿當(dāng)枕頭,一同看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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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鋤水田,踩成泥漿,很快就要插秧,你在旁邊忙什麼,我不知道,休息的時候,坐在田埂邊,我說什麼你都回應(yīng),歡喜地說著很多話,忽然靜默了一會,我說:“這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幸福的時刻”,你說爲(wèi)什麼,我想說因爲(wèi)和你在一起,但因爲(wèi)你在身邊,說不出口這一句,說成了“因爲(wèi)沒有什麼煩惱,也沒有什麼事情發(fā)生”。
說完我便馬上察覺,你要消失了,這一刻會馬上消逝,我靠著的你已經(jīng)悄悄離開,我只是靠在什麼東西上,如果不信,轉(zhuǎn)過身看一下,我不想看,可馬上又知道,這是事實,要接受,我看了,果然你已經(jīng)不在。
我相信這是前世的記憶,而你,是我宿世的愛人。
很薄的本子,沒有寫完,空頁還有很多,記的東西日期也沒有,是記錄一個個殘夢,她已經(jīng)忘記了做這些夢的那些日子,但讀著卻像是隔世真正發(fā)生過的事,或許夢確實是前世殘留的記憶,她無法解釋爲(wèi)何留戀一個人至此,只好這樣相信著。但是現(xiàn)在,這一切已經(jīng)離她很遙遠(yuǎn)了,她偶爾也會在夢裡看見他,醒來只覺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