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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學校裡來了兩位剛畢業的女老師,大家對她們真是喜歡極了,女孩們談論著她們的髮型,衣服,鞋子,想著自己長大了也要這樣那樣,其中一個上她們的音樂課,一天她對她們說,“你們喜歡跳舞嗎?教你們跳舞好不好?”,全班女孩簡直歡呼起來,但因爲大家放晚學回去都要幫助家裡做一些家務,所以選定在晚上的時間,“有興趣的都可以來學,來看也可以”,她的聲音多麼好聽,又多麼溫柔地說著這句話,在那個物質、精神都極其匱乏的村子裡,這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啊!

到了晚上,幾乎全班人都來了,還有低年級的孩子,校園裡熱熱鬧鬧的,泥土操場上開著瓦數不高的昏黃的燈光,幾個女孩子按照老師的叮囑,帶著竹帽子來了,這竹帽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的,竹篾內裡夾著竹葉,與漁翁帽差不多樣。

白天的時候大家都那麼活躍,搶著要跳,這個時候倒又不好意思起來,尤其男孩子在旁邊,一個個躲閃著到旁邊不敢參加了,她們把男孩子轟走了,男孩子去那邊打乒乓球了,低聲說著“等下再過來”。最終敏華第一個站出來說跳,她並不是因爲膽子大,是作爲班長,她有一種凡事要帶頭的責任感,林珍珍是最想跳的,看到有人帶頭,她就有勇氣了,接著好幾個女孩都加進去了,她們也叫靈夕進去,但靈夕對跳舞這類事只喜看不能跳,學做廣播體操,女孩子們差不多都會了,她纔會前面的三步,面對面做動作,她對左右總是繞不過彎來。

她在旁邊看她們跳也覺得快樂極了,那《農家小女孩》聽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覺得膩。男生們悄悄的又圍過來看,還笑女孩子們,被女孩子又轟走了,沒多久又圍過來,女孩們也管不得這許多了,男孩子們看看,還是覺得打乒乓球更好玩,就四散著各自玩各自的了。靈夕一動不動坐在國旗臺上看她們,她們笑她也遠遠的跟著笑起來,林書浩忽然的又在旁坐下來,揶揄著道:“你都不敢上去跳!”,靈夕看了看他也不理他,只顧看著女孩們跳,林書浩玩了一身汗,在旁坐了一會又跑去打球了。

不知不覺竟已經十點鐘了,平常這個時候都已上牀睡覺,這時卻一點也不感到困,但老師對大家說不能玩太晚,明晚再來,大家只好戀戀不捨的散了。

離了學校的燈光,馬上看不見路了,靈夕帶了“火竹”來,她更小的時候,沒有手電筒,夜間阿公阿婆就利用這種“火竹”來照明,她也見過阿婆做的,從山上把小根竹子砍回來,用錘子錘裂,後放到河裡浸泡一段時間,再撈回來曬乾,點上火它不易熄滅,能一直燃著,且耐燃,靈夕一直不明白爲什麼經過又浸泡又曬後燃起來就和普通的完全兩樣了。

她家裡原本是有手電筒的,但笠柯這個搗蛋鬼,總愛拆開裡面來看,再裝回去已經不亮了,每次買了新的又拆開來看,買了許多次都被他弄壞,屢教不改,後乾脆不買了。

忽然林書浩在後面喊“喂,你等我一下啊!”,靈夕停下等了等他,他照著電筒,林書浩來了說:“沒帶手電筒還不等我”,靈夕道:“我這也可以照見路”,“你那個萬一被風吹滅了就慘了”,“那我再點燃”,林書浩放低了聲音:“難道你不覺得被風吹滅了很恐怖嗎?”,剛說完就吹來了一陣風,還真把“火竹”吹得火苗亂顫,火苗沒頂住真熄滅了,林書浩大笑起來:“看吧!不過你也不用點了,等下到了我用手電筒照你進去”,靈夕就沒再點燃。

村人大多都睡了,只零星的有幾盞燈亮著,狗不停吠著幾聲,就快到靈夕家了,狗吠聲好像越來越密起來,林書浩忽然停了下來:“你怕嗎?”靈夕以爲他問怕鬼,說:“不怕,我阿公從小告訴我沒有鬼”,林書浩趕緊阻止她道:“不是。我說狗”,靈夕笑了說:“也不怕,智真家就養有狗,它從來不兇我”,林書浩道:“那不一樣,那是對熟人”,靈夕道:“只要你不跑,狗不會追的,吠吠你就走了”,林書浩還是擔憂地往前走著,到了靈夕家的一個岔路,她要進去了,進去也沒多遠了,她說:“你在這照我一下就可以了”,她剛走幾步,林書浩忽然在後道:“那個六公家養有好多狗,我不敢過啊”,這時候他簡直像個女孩子一樣膽小無助,靈夕無奈:“那我和你走過去吧”,但她一再的叮嚀林書浩:“等下你一定不能跑,就算狗來嗅你身上也不能跑,一跑它就追你來咬了”,林書浩答應她“一定不跑”,但是他又說:“如果你突然決定要跑一定要叫我同時跑”,靈夕道:“我不會跑的”,真不知道林書浩爲什麼要加這一句,但也不去管那麼多了。

其實林書浩那麼怕狗也是因爲小時候和人走夜路,經過一戶人家,那狗就來追,開始都說好不跑,但那同伴忽然自己跑了也不跟他說,最後嚇得他以爲要成狗中餐了,幸而那狗沒一直追過來。

離六公家越來越近了,本來兩人是並排著走的,林書浩越走越慢,靈夕乾脆走在他前面了,他們儘量放輕腳步,一言不發,想著這樣輕得幾乎沒有聲音,狗應該聽不到了吧?但狗如果這點察覺都沒有就枉爲狗了,那狗的吠聲本來吼個不停的,這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只聽到那深沉的鼻息聲,忽然一幫狗齊吠起來,“厚厚厚厚”地從那岔路口直衝下來,簡直像一羣餓狼朝他們奔過來,他們驚呆了,林書浩的腦子閃過一百次“跑?不跑?”,沒等作出決定,那羣狗已將他們圍住,,還不停往他們身上嗅,一個個向他們吠著,那樣子根本不像一羣狗,像一羣狼,林書浩慌忙中緊緊抓住了靈夕的手臂,顫抖著道:“真不跑嗎?”,靈夕回道:“不能跑”,“真不跑嗎?”“不能跑!”靈夕也抓著他的一個手,兩人都不停說著“太恐怖了!太恐怖了......”那些狗久久不離去,還要跳起來向他們吼。

終於有一條狗不吠了,停下來發出重重的鼻息聲,另外兩條也停下來了,同樣的發出鼻息聲,一會一條狗首先回去了,另外的幾條也跟著回去了,這時兩人微微鬆了一口氣,但絲毫不敢懈怠,快步往前跑起來,跑遠了纔敢停下,都撐著膝蓋喘著氣大笑起來,林書浩攤手一看全是汗,靈夕攤手一看也全是汗,林書浩道喘著氣道:“嚇死我了!”,靈夕笑回道:“你嚇死我了,就怕你跑了,它們追”,“我怕我跑了那狗在後面咬你,不然我真跑了”,林書浩又道。“你跑了那狗只會去追你”靈夕回道。

“到這裡應該可以了吧?”靈夕問道,“可以了。但你怎麼回去?”林書浩回問道。“這倒不怕,那狗剛聞過氣味了,認得出來就不吠了”,靈夕邊說邊往回走了,纔想起她沒有手電筒,剛纔的“火竹”竟忘了拿來,“呀,我忘了拿火竹,你不提醒我一下?”林書浩道“我是打算給手電筒你的,再走幾步你遠遠照我一下就可以了”,靈夕也只能如此,其實離林書浩家不遠了,但因爲從來沒去過,那邊對靈夕始終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林書浩說可以了,靈夕又再和他走了幾步,他又說等下她回去太遠了,“你確定真能自己回去嗎?”林書浩把手電筒交給她,“真沒事”,靈夕爽快地答應著。“不然我就站在這,經過那裡狗又跑來你就喊我,我就拿著棍子跑過去”,靈夕猶豫著,林書浩又道:“我這一小段路不用照也行的”,靈夕就往回走去了。“到你家岔路那裡就往我這邊照一下”,林書浩在後說道。靈夕邊走邊應了他。

林書浩看見遠處一道光往這邊照過來,知道是靈夕到家了,他也跑回家去。

第二天晚上經過靈夕家,林書浩讓她不用帶“火竹”去了,回來等他一起回來,靈夕也就不帶了,每次也都是送他過了六公家的岔路口就回來,第二天那狗也下來向他們吠幾聲,到後來連出都不出來來了,聽到聲音只在家吠了幾聲。一開始這樣一同走了,後面也仍然自然而然的這樣,也沒想過去改變。

這天晚上,纔到半路,手電筒的光漸漸變弱,只有昏黃暗淡的光影,“沒電了!”,兩人同時說了出來,接著完全暗了下來,一下子看不見路了,“哎,我沒想起來要充電”,靈夕說道。“我也忘記了”,林書浩回道。但這晚有微微的月光,眼睛適應過來更亮了些,慢慢的也能走,“你說我們會不會踩到蛇啊?”,林書浩這麼一說,靈夕踩下去的腳也一陣軟,嚇得她停下來不敢走了,“你別亂說啊”,她嗔怪道。林書浩笑起來:“你終於怕了。毛毛蟲嚇不到你,狗也不怕”,看到靈夕站著不走了,他只好讓她緊跟著他後面:“要有蛇我先在前面踩了”。靈夕只好跟著走,又總擔心踩到他,不敢走太快,林書浩以爲她跟不上,總慢著點等她。

到了靈夕家岔路口,靈夕倒不怕了,走得快了起來,她讓林書浩在荔枝樹下等一等她,她進去廚房捻開了燈,廚房的燈泡平時被煙燻,照出昏黃暗淡的光,但習以爲常也就從不覺得不夠亮,她剛要出去,林書浩已經順著燈光走進來了,林書浩從來沒有來過她的家,平時只從馬路外看見這邊大概的樣子,一棵高大的荔枝樹,平時有小孩在樹下空地上玩,進去即是一個大門,從寬闊的路走進來,到的先是房子外的一間房,就是靈夕進去開燈的廚房。

靈夕接過他手上的電筒到樓上充電,這間房進門對過是一道木樓梯,到樓上去的,裡面先是吃飯的一個隔間,再進去纔是廚房。

樓梯上來往裡通向裡面的大房子,左邊是一間房,進去對著一個門通向陽臺,陽臺外能看到外面的馬路,房間一個窗子朝東方向,窗下一個書桌,兩邊各是一張牀,其中一張是一個沙發平展開來當牀用,但鋪了席子的沙發上只堆放著一些摺疊好的衣服,“應該很快就能充好電吧?”,靈夕問道。“應該吧,平時一充充一個晚上,也不知道它多久充滿”,林書浩道,“不過也不用充滿,夠回家就可以了”。

桌上的書不多,整整齊齊的擺著一本《民間故事》,《千家詩》,一本成語詞典,外是一把梳子和一些筆,林書浩隨意翻著《民間故事》道:“這書好看嗎?”,“沒什麼好看,沒什麼書看就隨便翻翻”,靈夕坐在牀上,伏在桌上看著手電筒的一點紅燈,它變綠色就是充滿電,紅色就是還沒滿,林書浩在書桌前的長凳上也坐下,合上了翻著的書:“你想看書?我哥倒有一些書,只是比較舊了”,靈夕眼睛一亮問道:“有些什麼書?”,“《三國演義》《西遊記》之類的吧,還有一些不記得了,我不怎麼看”,靈夕聽了,很是嚮往,問他能不能借《西遊記》給她,她在小賣部的電視看到播放《西遊記》,總可惜不能看完整的,林書浩說哪天再帶來給她,反正他也不看,說著說著,兩人都停了下來,林書浩也同靈夕一樣,把下巴託在手背上,伏在桌上看著手電筒的一點紅燈:“你說夠回家用了沒有?”,“再充一會吧,等下半路又沒了”,靈夕道,興許是困了, 兩人都不說話了,只呆呆的盯著那點紅燈看,眼睛定定地盯著一個點看是極易感到疲勞的,兩人竟不知不覺伏在臺上迷糊睡去了。

靈夕忽然醒過來時,一看鐘,已經接近十二點了,她到陽臺往馬路外看了看,整個村裡靜悄悄的,人們早都在睡夢中了,她回來搖醒林書浩道:“太晚了,你明早再回去吧”,林書浩突然被叫醒迷迷糊糊地道:“啊,我睡著了?”,揉了揉眼睛,問幾點了,靈夕告訴了他,他也往陽臺外看了看,靜寂的夜讓他望而卻步,他也實在很困了,“我明早再回吧,你早點叫我”,靈夕把沙發上的衣服搬到了她牀上去,說道:“這我弟弟以前睡的”,林書浩在沙發牀上躺下,等靈夕拿一張被子來,他已經睡著了,靈夕也困得很,關了燈躺下,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她的鬧鐘在5.40響了,她馬上爬起來,像平時一樣,她平時起來淘米煮粥,吃了粥,又在水龍頭下洗了衣服纔去上學,她下牀穿鞋看到林書浩纔想起昨晚他沒回去,她過去輕聲叫醒了他,林書浩猛地驚醒爬了起來,努力清醒過來,靈夕抓了梳子在梳頭髮,頭髮太長了,她先梳了一遍髮根,又從兩邊抓了一把到前面疏通髮尾,梳完一遍抖了抖頭髮,兩手往後一撩,一手抓住頭髮,一手找橡皮筋,動作極其麻利,前後不過幾秒鐘,但她的橡皮筋剛絞了一圈忽地斷了,她只好放開抓著頭髮的手,打開抽屜另找,一頭濃密的發在她肩上滑散開,她找到橡皮筋回頭一看,林書浩睡眼呆滯地看著她,像一個剛睡醒不願開口說話的孩子,靈夕笑了:“還沒醒過來?”,“你們女孩的長頭髮真好看”,他沒頭沒腦地說著,靈夕催他起來回去了,邊說著邊綁好了頭髮,她從來都是一頭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頭髮因爲經常被太陽光曬,並不漆黑,她髮型幾乎沒有別的式樣,更從不別髮卡,當時流行各種花色的頭花,非常好看,連母親也買了一個紫色麻花細繩頭花,但靈夕最怕引人注目,一直用很簡單的橡皮筋。

天色微微的亮了,靈夕送林書浩到馬路上,林書浩說:“我回去感覺還能再睡一覺呢,你都起這麼早的嗎?”,“習慣了”,靈夕回道。

靈夕這天早上剛從家裡出到馬路,遠遠看到林書浩騎車過來了,她納悶他今天這麼早,平時都是靈夕快到學校他才從後超過她,林書浩經過她,腳下一踏停住了,回頭向靈夕得意說道:“我今天是不是很早?”,靈夕看他一眼,懶得理他,每次林書浩幼稚的時候,她就懶得理他,免得他太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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