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的鋒
————————煙花女子在牛背上墜落 塵世難
寢室長 作
“做人要留餘地,永遠的。你是一個人,不是一羣人,不管何時何地。樓很高,但樓還會更高。”列小四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可能是列小四有生以來說的最有詩意的一句話吧,這也是列小四近來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街道,一條青石街。行人亂。
‘列記鐵鋪’歪歪地掛在街道的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從招牌上結的蜘蛛絲可以看出這家店鋪的生意很冷淡,門前有幾隻黑鴉,應該用門可羅雀這個詞形容比較恰當。
列小四正裸著上身拼命地拉著風箱,從遠處就可以這個漢子背上不停地流著和有木炭的汗質。列小四是列記鐵鋪的打鐵匠人,他的打鐵本領很爛,怪不得生意那麼差。
列小四整天忙著打鐵,他在打鑄一把殺人的刀、穿心的鋒,雖然列小四不會使刀,本領不高,但他近來這一段時間一直用他耕地的勁頭在爐火旁不停地,不停地打鐵。列小四是一個莊稼人,他根本不知道江湖、權術......他只關心年終有沒有剩餘的糧食,身上有沒有幾貫錢爲妻子買一些化妝品,家裡的老牛有沒有力氣耕完那幾畝薄田......
‘鐺、鐺’的打鐵聲傳的很遠。
街的另一頭是一座豪華的府邸,門上懸著‘韓府’兩個金字,韓府是這條街上最富有的人家。韓府的偏院裡,一間小屋很精緻,屋內紅燭立堂、紅紗滿牀,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坐在牀頭,她面無表情。原來今天是韓府主人韓應奇的大婚之日,今天娶得是韓應奇的第九房妾,也就是坐在牀頭的那個名叫顏瀾的女子。
韓府裡除了韓應奇最高興以外就屬孫二狗最高興了,孫二狗渾身酒氣,一張小臉通紅。孫二狗逢人就說說韓大爺的這樁婚事是他操辦的,他爲韓大爺出了不小的力,他孫二狗給韓大爺找的那個女人簡直就是一絕色。韓大爺的前幾房妻子跟這個顏瀾的女子簡直沒法比,不過孫二狗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的很低,畢竟韓大爺不是常人,也不是常人能說的。
婚宴差不多的時候,孫二狗扶著韓應奇進了洞房,現在孫二狗可是韓大爺身旁的紅人,況且扶著韓大爺還有賞銀可以領,這種事情孫二狗最樂意幹了。當孫二狗準備安頓韓應奇上牀時,一旁的顏瀾揭下頭巾,滿臉乞求的對孫二狗說:“孫大哥,你最後幫我做一件事好嗎?這一切都不怨你,只怪我命不好。”
”顏......瀾,不,姑奶奶,什麼事?只有我孫二狗能辦到的我一定幫你。”
“你在回列家莊的時候幫我給小四送封信,這裡有十兩銀子算是報答你吧。”
“...好,我回去的時候也幫你勸勸列小四。畢竟他還年輕,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可以理解的。”
孫二狗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他好像很有感慨,“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韓應奇這種人給糟蹋了,真可惜啊!我孫二狗也比他強,最起碼我孫二狗還是一條三十歲的光棍呢,和顏瀾的年齡差不多嘛。唉!”
列記鐵鋪的爐火滅了,列小四回了列家莊。他受不了韓府裡那婚樂沖天的氣氛,更重要的是他要在列家莊等一個人,等他來受死。
孫二狗回了列家莊,不爲別的,他這次來是要個鄰家下聘禮,以前鄰家嫌他窮,不把女兒嫁給他。如今的孫二狗有錢了,他想著把鄰家的那個小姑娘納爲小妾,然後再找一個像顏瀾那樣漂亮的做正室,就跟韓大爺一樣,顯得有品味、富氣。
孫二狗看著和自家一樣窮的列小四家時,他有些猶豫,孫二狗現在是有錢人了,富人豈能隨隨便便進家徒四壁的列小四家呢?孫二狗還是硬著頭皮進了列小四家,孫二狗想到以後顏瀾肯定是韓大爺的一塊心頭肉,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多從顏瀾姑娘那裡拿賞銀的。
列小四在屋裡擺弄妻子的梳妝檯,上面擺滿了他前一個月爲妻子買的化妝品。孫二狗進來的時候他頭也沒擡。
“小四,這裡有一封顏瀾帶給你的信。”
“她說什麼了?”
“你又知道我不識字。”
“......”
“小四,有些事情你應該看的開一點,你說你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爲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你值得嗎?顏瀾來你家已經五年了,你說你清楚她的來歷嗎?我看她是自願的,她受不了這份貧苦才嫁給韓大爺的。你也不要太傷心。”
“孫二狗,你真他媽是一條狗。顏瀾是自願的?哈哈......你說是不是你和韓應奇勾結,逼迫她嫁給韓應奇的?孫二狗,說。”
“我...我要走了。”
“等等,我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什麼?”
列小四單手提起了一把三尺長刀,他用趕牛的姿勢朝著孫二狗砍了下去,使出了耕地的力氣,孫二狗的頭掉在了門外面,脖子上噴出的血濺了列小四滿臉。列小四手裡的刀是他按著家裡的那把殺豬刀打的,列小四除了殺豬刀外就沒有見過還能殺人的東西,一把三尺的刀,應該很鋒利,因爲孫二狗脖子上的傷口很齊。
三尺長刀上的血還在滴,列小四拿著抹布在清理顏瀾的梳妝檯,列小四知道顏瀾是個很愛乾淨的人。破窗裡滲進了些許月華,列小四對著沒有人頭的孫二狗說:“孫二狗,你不會懂的,你永遠不會懂的。顏瀾除了美麗之外,還有一種叫風情的東西,雖然找不到形容她的詞,原因不是顏瀾沒有教過我這些詞,而是沒有什麼可以來形容她。”
孫二狗最終還是沒有看到韓應奇那張帶有沮喪與怒意的老臉,當孫二狗還沒有行過夫妻之實的妻子在大婚的晚上自盡時,他也應該也會拉下腦袋,跟韓應奇差不多的。
一段紅紗,顏瀾走了,破碎了韓應奇的夢也斷了列小四的望。那一紙信上是這樣寫的:“列郎,我還是覺得叫你弟弟比較好,我整整大你十歲。五年前我還是一個青樓裡不出名的煙花女子,只因爲三十歲凋零的容顏被無情地掃地出門,在這以前我一直把青樓當作了我的家,我是一個孤兒,沒有家。後來我發現我真的沒有家。列家莊雖然很窮、小四你雖然也很窮,卻讓我知道是人世間還有一種叫情的東西,那廉價的化妝品其實很好,真的很好,爲此我每天都要收拾一下你給我買的那些東西。二十歲的男人與一個三十歲的煙花女子?你終究還是娶了我,沒有八擡大轎、沒有紅燭朱紗,但我覺得我顏瀾很幸福。兩個人在牛叫聲裡爲生活愁勞、教一個莊稼人識字讀書、教一個女人做飯......這一切我很知足了。”
列小四用衣襟沾了沾淚水,隻手提刀。夜裡,刀上的血依舊是紅的。
列小四此去只爲做到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