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玖雙手託著頭,恩,從目前身處的這間房間的裝飾看,不出意外的話這裡應(yīng)該是一個與現(xiàn)代社會絕緣的地方。
顏玖再這個詭異得不能再詭異的時刻,居然想起以前看的穿越文裡常常說起的,穿越到古代的姑娘“不過是一縷飄蕩在這個世界上的異世幽魂”。
果然是一縷異世幽魂。
身爲(wèi)一個資深死理性派,顏玖久違地覺得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她使勁敲了敲額頭,卻並沒有覺得痛,然而她還是藉由這個習(xí)慣性的動作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眼前的情況。
假如她的記憶並沒有出錯,她應(yīng)該確實已經(jīng)死了纔對。雖說她還沒滿十八歲,不過早已經(jīng)病入膏肓,最後一次發(fā)作的時候躺在醫(yī)院疼得生不如死地拖了足足三個月,順便還拖累著父母和親生弟弟陪她受難。
到如今,終於是解脫了。不僅是她,她的親人,終於也不用拖著如此沉重的包袱了,這麼想來,顏玖居然還很是沒心沒肺地覺得輕鬆了不少。
接下來按照小說中的普遍劇情,恩,沒錯,她穿越了,目測應(yīng)該是到了古代了。
現(xiàn)在的情況也很正常,按照普遍思路,人死了會變成鬼。
而老天只是讓她穿越了而已,又沒有說讓她復(fù)活,所以她如今以一個鬼魂的姿態(tài)穿越到這個看起來很像古代的地方也是完完全全合情合理的。
顏玖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的邏輯一如既往非常嚴(yán)密,合理地解釋了她目前的處境。恩,簡單講,她在死後穿越成了一個鬼……
合情合理個鬼啊!!
不對,她現(xiàn)在就是鬼,確實是合情合理個鬼……
摔書!這種穿越有意義麼!穿不穿不都是一個飄來飄去的鬼魂麼!
也不對,她現(xiàn)在連身體都沒有,連摸到書都做不到,要怎麼摔書啊!
恩,居然有衣服,雖然鬼魂爲(wèi)什麼有衣服這一點也很值得吐槽,但是樂觀地說起碼比起沒有要好。
等等,這件衣服哪裡值得樂觀了啊!她身上這一件分明是件病號服好麼!
爲(wèi)什麼她非得穿著病號服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代作爲(wèi)鬼魂飄來飄去啊!
顏玖悲憤欲絕,習(xí)慣性地伸手推了推眼鏡,誰知推了個空,唔,敢情她身上只有死的那一刻帶的東西麼,她死的時候並沒有帶眼鏡啊……
顏玖本著苦中作樂的精神極度樂觀地想著,起碼她現(xiàn)在能看清周圍的事物,說明她那六百度近視的眼睛如今居然已經(jīng)視力2.0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花了好半天才總算冷靜一丟丟的顏玖飄在半空中,無所事事地看著她初來乍到的地方。
很顯然,這是一個臥房,天青色素雅的帳子,旁邊立著雕花極其精美的書架,書架上橫七豎八地堆著不少書,顏玖隨便多看了兩眼,發(fā)覺上至岐黃之術(shù),下至街邊兜售的三俗小說,應(yīng)有盡有,簡直可以說什麼樣的書都丟了兩本在裡面,簡直不像是個書架,倒像是個賣書的鋪子。
顏玖自得其樂地奮力做出劃水的動作,假裝自己在空氣裡面游泳,順帶向上飄了一點,盤腿坐在半空中,煞有介事地思考著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恩,這種什麼書都不挑就堆在書架上的,想來買書也不是爲(wèi)了細讀,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罷了。這麼想起來,十之八.九是個暴發(fā)戶吧。
古代的暴發(fā)戶會長什麼樣?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顏玖努力地推測著房間主人的樣子,只可惜顏玖的“腦補”能力實在是太過於頑強了和無拘無束了,沒想多會,顏玖的思路就愉快地跑題了。
外頭的蟬鳴應(yīng)陣陣該是三伏天的模樣,這個怎麼看都與現(xiàn)代文明不沾邊的詭異時代顯然不可能有空調(diào)冰箱,若不是身爲(wèi)鬼魂,少不得得忍受著這種盛夏酷暑。
顏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想來,身爲(wèi)一個鬼,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顏玖條件反射地“嗖——”地一下竄到帳子後面藏好。
等等,我又不是做賊的,爲(wèi)什麼要藏起來?顏玖鬱悶地想著,從帳子後面飄了出來。
等等,我不是鬼麼?應(yīng)該沒有人能看見我纔對,我剛纔到底爲(wèi)什麼要躲起來……顏玖更加鬱悶地在房間裡飄來飄去。
進來的是兩個丫鬟,她們進來之後先是恭敬地點好屋子裡的香爐,把牀鋪上的灰塵撣了撣,又搬來一大桶冰塊,放在離牀頗遠的地方。想來是爲(wèi)了房間的主人午睡做著準(zhǔn)備。
也聽人說起過,古代冰塊非常珍貴,看來房間的主人是個有錢人嘛,不過冰塊放得那麼遠真的能降溫麼?顏玖百無聊賴地跟著那兩個丫鬟飄來飄去,一個沒注意,其中一個丫鬟甚至還從顏玖身體裡面“譁——”一下穿了過去。
顏玖苦中作樂地跟在那個穿過她身體的丫鬟身後碎碎念:
“姑娘啊,你怎麼能如此沒有禮貌呢要從別人身體裡傳過去起碼先打聲招呼啊,都不說一聲就穿過別人身體多不好啊,萬一我心臟脆弱一不小心就被你嚇?biāo)懒丝稍觞N辦呢……
哦,對不起,我已經(jīng)死了,估計不會被嚇得再死一次啊……”
那兩個丫鬟自然不知道身邊有個嘮叨得不停的鬼跟著,否則以兩個丫鬟的膽量,恐怕不可能如此鎮(zhèn)定地退出去。
哎,要不要跟上她們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模樣呢?顏玖無所事事地想著,一回頭又看見那個堆滿了書的書架,以及那對於這個時代而言未免有些奢侈的一桶冰,對於房間主人的好奇心頓時被顏玖的大腦刷新、並頂?shù)搅耸醉摚_始華麗麗地進入閃爍狀態(tài)。
恩,作爲(wèi)一個重度強迫癥患者,猜都猜過了,要不趁機驗證一下自己猜得對不對,那豈不是要被自己的好奇心逼死。
顏玖因此留在了這房間裡,順便爲(wèi)了打發(fā)時間,開始練習(xí)漂移。她在房間了飄了一圈,又飄了一圈,又飄了一圈……
在顏玖已經(jīng)能夠熟練地上下左右前後到處亂飄的時候,她終於等來了正主。
顏玖失望到落到了地上,瞪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不是她惡意揣測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倒是個身材頗高、還長著一張娃娃臉的俊秀青年,膚色牙白,顯得略微病弱,然而那張娃娃臉長得頗爲(wèi)精緻可愛,倒也不顯得太過女氣。
顏玖鬱悶地“坐”在地上畫圈圈,儘管她的手指連灰塵都沒帶得動。
爲(wèi)什麼這種看起來輕靈俊秀的人不好好去考個功名、去博個少年英才的名聲,卻偏偏會附庸風(fēng)雅地買那麼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書啊,真是暴遣天物啊暴遣天物。
顏玖無比怨念地在地上畫了好一會圈圈,才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擡頭,正對上一把閃著寒光的劍。
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子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出現(xiàn),舉著劍正對著她,語調(diào)簡直能掉下冰渣子來:“你是什麼人!潛伏在公子房裡有何居心?!”
顏玖先是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開始思考自己潛伏在此有何居心。思考了片刻,顏玖突然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驚道:“嚇?!你看得見我?”
顏玖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讓那個黑衣的男子徹底愣住了,倒是旁邊的那個娃娃臉公子完全沒看自家下屬一眼,徑自走到顏玖身邊,向尚還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的顏玖伸出手去,好脾氣地問道:
“姑娘爲(wèi)何在在下房裡,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要來求助於在下?只是在下現(xiàn)在要睡午覺了,困得厲害,姑娘可否耐心等待一會,等在下睡醒了再議?”
顏玖有點愣神,一個古代男子突然在自己房裡看到一個穿著奇異服飾的女子,正常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說“我現(xiàn)在要睡午覺,你讓一讓,等我睡醒了再說麼”?一個正常的古代男子會覺得午覺什麼的比一個大姑娘更重要麼?
黑衣男子憤怒地吼道:“公子!這女子來歷不明,又穿著一身詭異的服飾,完全不似中原人!居然能在這麼多侍衛(wèi)眼皮底下潛入相府,實在是難以相信她得居心是……”
顏玖出離憤怒,什麼叫詭異的服飾不似中原人?這是病號服好麼!中原人就不能穿病號服麼!
一邊對那黑衣男子這麼憤怒著,顏玖愈發(fā)覺得雖然覺得午覺比她要重要的娃娃臉公子真是好人,感激涕零地想握住他伸過來的友誼之手……
不出意外地從那隻手裡穿了過去。
顏玖有些消沉地窩在地上,果然,能看到和能碰到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啊……
娃娃臉公子爺也遲鈍地察覺到事情或許有些不太對,露出疑惑的神情,困惑地盯著自己伸出的手,而那黑衣男子在這一刻簡直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嗖——”地一聲竄到了房樑之上,驚恐地道:“公子快上來!那是個鬼啊啊啊啊啊!!!”
顏玖聞言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下飄到房樑之上,與那黑衣男子正好面對面,順帶還露出一個獰笑,伴隨著“哼哼哼哼,新鮮活人的血肉的氣味啊——”這樣猙獰的笑聲。
“砰——”那黑衣男子從高高的屋樑之上一個倒栽蔥摔倒了地上。
看到?jīng)]!鬼也是有人權(quán)……不對,鬼權(quán)的!不尊重鬼權(quán)絕對會遭報應(yīng)!
那娃娃臉公子絲毫不受這種鬧劇的影響,擡手揉了揉頗有些睡意的雙眼,異常淡定地看著顏玖,一直看到顏玖心裡簡直開始發(fā)毛,幾乎懷疑對方絕對是閻羅王轉(zhuǎn)世,否則如何能如此鎮(zhèn)定地盯著一個鬼魂看?
“你不是鬼。”那娃娃臉公子非常肯定且確定地下了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