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件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燕藜的手背上被玉簫的碎屑紮了三道口子,其中一道,竟是從手心貫穿至手背,鮮血淋漓。那口子之上,還刺著玉簫的碎屑,在夕陽之下,璀璨著光芒,竟是透著一抹悽然的美。而有的碎屑則打在二人的盔甲之上,發出叮噹之聲後,跌落在地上。
“爺——”
一衆燕衛擔憂的驚呼。
燕藜整個心神全放在阮紅俏身上,卻是毫無感覺,連一衆燕衛的咋呼都沒聽進耳中。
而被燕藜緊緊摟在懷中的阮紅俏,原本已有些想嘔的衝-動,此刻再也忍不住的噴了出來,燕藜胸前的黑色鎧甲霎時一片粘稠。
燕藜輕輕推開她的頭,但見她微閉著雙眸,面色卡白,嘴角的血跡與她的臉色比起來,顯得格外的豔紅,就像一支開放在雪地裡的嬌豔的紅花。
“寧兒,你怎麼樣?”燕藜急切的喊著。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在流血,胡亂的以手去抹她的嘴角,卻是越抹越多,連她的下頷都紅了一大片。
“怎麼這血流不止???別嚇燕藜啊,寧兒!”燕藜險些要哭了出來。
人在焦急的時候,往往是會忽略很多的東西,特別是面對自己最最在乎的人受傷的時候,更是少了慣常冷靜的思考力與判斷力。
就比如說燕藜此時,見著阮紅俏下頷擦不盡的血污,整個人如墜萬里深淵一般,弱弱無力。
而阮紅俏就顯得冷靜多了,微閉的眸子瞥見燕藜手背上觸目驚心的紅,趕忙扯過他不停的在眼前晃動的受傷的右手及那手上扎著的瑩綠的帶著血珠的碎屑,頓時心痛不已。
“傻瓜啊!怕是你的血弄到我下顎了?!比罴t俏雖是覺著好笑,卻完全笑不出來,只吶吶的道:“我就想自己沒感覺再吐血啊!”
“呃?”燕藜此刻才感覺到疼痛,癡癡傻笑著,繼而咬著牙,任由阮紅俏爲他拔著手上的玉屑,再撕了內袍爲他包紮好傷口。纔敢出聲問道:“寧兒,你沒事吧?”
阮紅俏略微運氣,覺著身上並無異常,才搖搖頭道:“沒事,你自己呢?”
燕藜這才放下心來,道:“我就手上一點皮外傷,無礙?!?
這一切只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而那高牆上面,一身狼狽的暮千雨早在簫聲驟停之時,停止了狂叫,怒目望著城下的一羣人,突然抽出腰側寶劍,跳到城頭關口上,俯身朝下衝來。
“啊,快看!”有燕軍指著前方大吼著。
衆人循聲望去,見著暮千雨已然從三丈高的城牆之上跳了下來,急速下墜。
直到穩穩落地,那城牆上的一衆日暮官兵才長吁一口氣。但下一刻,他們便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的皇帝要幹什麼?莫非要以一人之力對抗燕軍五十五萬大軍?且那將軍已然是個難以匹敵的功夫高手!
眼見著暮千雨飛縱的身體越來越近,燕衛立時仗劍而立,將燕藜阮紅俏二人圍了起來。
阮紅俏站起身,咬著下脣,望著那已然如若厲鬼一般猙獰且狼狽不堪的暮千雨,以手背抹了一把下頷的血跡,面色一凜,狠了狠心,冷聲道:“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人,而是一個魔鬼,現在不誅了他,只怕要傷及好些無辜的將士?!鳖D了一下,咬牙道:“燕衛全數退下,弩弓隊上前,放箭!”
暮千雨絲毫不受箭雨的阻撓,手中快速的揮動著長劍,將周身繞起了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只聽見弩箭打在劍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阮紅俏站在弩弓隊中,抓過一把弩弓對準暮千雨的眉心射去。
感覺到凌厲的箭風,暮千雨頭一縮,弩箭射中冕冠上的金釵,冠宇應聲跌落在地上。
霎時,暮千雨如黑緞一般的長髮披泄開來,在微微的風中招展,再配上他狹長的血色雙眸以及那沒了腰帶的束縛而顯得寬鬆的墨色長袍,看起來既邪肆又嫵媚,間或夾雜著一絲飄渺的氣息,竟讓人覺得俊美無儔。
此刻,饒護衛也不顧得是不是擅權什麼的,當下推了身側身穿將軍甲冑的漢子一把,吼道:“單將軍,還愣著幹什麼?快下令開城門,派大軍迎敵,護衛皇上!”
那身材魁梧的將軍原本也是呆愣了過去,被饒護衛這一推,纔回過神來,當即一揮大麾,掏出懷中兵符,高舉著轉身朝著內城集結的官兵吼道:“本將軍令,洞開城門,迎戰燕狗!”
“譁——嗚——”
一聲長響,幽州城門洞開,萬千日暮鐵騎似流水一般奔涌而出,口中喊著“殺”聲,震天山響。
面對著急奔而來的日暮騎兵,阮紅俏手中長劍一揮,冷靜的朗聲喊道:“弩弓隊退後,輕騎軍迎敵!”
幽州城頭之上,碩大的戰鼓支放在牢靠的四腳木架上,兩個赤膊的精壯漢子手握鼓槌,雙臂有力的輪番激打著鼓面,雖是極冷的天氣,二人卻是滿身熱汗淋漓,嘩嘩的往下淌著水,那大紅的束褲腰帶,竟是溼透。
鼓聲激越高亢,隱隱能感覺出擊鼓人情緒中的亢奮?!斑诉恕钡穆曧憛R合著兵器撞擊聲,拼殺嘶吼聲,戰馬啾鳴聲……各種聲音陣陣交雜,一刻也不曾間歇的蕩在遼闊的戰場之巔,直傳出去老遠。
冰冷的武器與鮮活的肉軀交匯,慘叫悲鳴的聲音鋪天蓋地的席捲了茫茫的人潮,淒厲且糾結。
空氣中瀰漫的濃烈的血腥之氣時不時的灌進鼻端,刺激著將士們的神經;處處觸目驚心的紅色與殘肢斷臂,充盈著戰士們的感官。
這就是戰場!這就是戰爭!就算場面再慘烈,也沒有一人退縮,因爲在這個時候不是你死就死我亡,不論你是將軍還是小卒,無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更爲勝者,這關係到國家的顏面、利益、存亡及榮辱!
萬千將士不分敵我,紛紛殺紅了眼。
在距離城門約莫十丈遠處,有一塊與戰場顯得格格不入的、方圓三丈的地方。說它格格不入,是因爲它與其他地方的擁擠比起來,就顯得稍稍空曠了一些。
周圍的激鬥著的將士不是不願意站近一些,而是根本就不能太接近!因爲在三丈之內,若有人太過靠近那塊地方,必然會被冷冽的劍氣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