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淡淡的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桕滲進房間，給這暗夜的房間增添了一絲的光亮，儘管這光亮在這一刻有些毫不起眼。
顧晨曦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她索性不睡了，就這麼平躺在牀上，睜著一雙眼眨呀眨，儘管此刻她能夠看清的東西少之又少。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畢竟她來了這裡兩天了，在這兩天裡她早就已經把這個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來來回回研究了無數次，早就把一切的一切都爛熟於心。
兩天了，她裝傻充愣，一句話也不說，不管別人跟她說什麼，她都只會豎起耳朵聽完，然後朝著那人禮貌的笑笑。
她以爲這會是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的自己最好的保護，卻不知她這幅模樣，卻是讓那些關心她的人都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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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
蓉城市第一人民醫院心外科住院病房門口，顧晨曦手裡提著一個保溫飯盒，正欲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頭忽然傳來的聲音讓她一時間止住了將要進行的動作。
“媽，您就別再說這種話可以了嗎，我跟晨曦我們之間感情很好，孩子的事情我們只想順其自然，有也可以，沒有也不重要，媽，你要是真那麼喜歡孫子的話，那您就去跟大哥大嫂他們住一段時間吧，您去陪陪小婉姐妹倆，您覺得怎麼樣？”
顧晨曦愣了愣神，這是她老公靳懷初的聲音。
只是關於孩子的事，她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聽到婆婆提起過了，她還以爲她已經被他們夫妻倆說服了，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她還是一直在催，只是沒有在她面前提起而已。
再次聽到這個話題，顧晨曦忍不住微微皺眉。
“那兩個臭丫頭可一點兒也不想見到我?！边@是她婆婆的聲音，聽起來跟靳懷初電話裡說的病得很虛弱好像有些不太像。
“您少在她們面前說讓她們媽媽給生個弟弟的話，她們就不會這樣了。”
“我說什麼了啊，我這麼說還說錯了啊，你看你大哥護他老婆那樣，一句重話都不讓說，懷初啊，不是媽非要說你，可是你看你大哥大嫂，他們好歹還生了兩個丫頭吧，可是你們呢，你看你跟晨曦都結婚多久了，這麼久了，你們別說兒子，就是丫頭也得給我生一個出來了吧?！?
“媽，您看您怎麼又說起這個了，咱們不是說好以後不提的嗎？”
“什麼時候說好了？你當初非要娶顧晨曦，媽沒攔著你吧，可是你看你娶了個什麼老婆，這都多少年了啊，連個孩子也生不出來，你啊，你就跟你大哥一個樣，那一顆心全都在老婆身上，哪裡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啊，在這樣下去，咱們靳家可真的是要絕後了啊，我以後還怎麼有臉去見你父親啊…”
“媽，你別說了，待會兒晨曦該過來了，可別讓她給聽見了?！?
顧晨曦站在門口，彷彿感覺到裡頭有一股視線在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她立即側過了身，往旁邊移了移。
捏著保溫桶的手不自覺的泛緊了一些，她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是要推門進去，還是轉身離開，還是繼續站在那裡聽他們談話。
顧晨曦猶豫著，還沒能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忽然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晨曦，你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
顧晨曦一扭頭，身後是靳懷初的大哥和大嫂挽著手正走過來。
“大哥，大嫂，”顧晨曦臉色有些不自然，她僵硬的笑著，“我，我也是剛到，正準備進去呢。”
大哥大嫂對視一眼，都沒有拆穿她的話，“那咱們一起進去吧?！贝笊┱f著就挽起她的手，輕輕敲了兩下門，也不等裡頭傳來聲音，她就推開門拉著顧晨曦走了進去。
“媽”三人進門之後異口同聲的喊著。
“大哥大嫂?！苯鶓殉鹾傲藘扇酥?，視線便落到了顧晨曦的身上，見她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靳懷初心裡慌了慌，從家裡到醫院，如果不堵車的話，顧晨曦應該幾分鐘之前就到了，可她卻現在纔到，靳懷初也不知她是路上堵車了還是在門口聽到了什麼。
他張了張嘴，可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都來了?。俊逼牌疟犻_眼看了看幾人，臉色有些不太好，也不知她是病的還是氣的。
顧晨曦到了之後，靳懷初就要去上班了，大哥大嫂也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此刻病房裡便只剩下顧晨曦與婆婆兩個人。
儘管顧晨曦跟靳懷初結婚多年，可她還是很少與婆婆單獨相處，特別是在聽了剛纔的話之後，此刻顧晨曦坐在那裡格外的不自然，“媽，您吃水果嗎？我給您剝個香蕉吧？”
顧晨曦看了看病牀上的人，可婆婆蓋著被子背對著她，也不回答她。
顧晨曦起身看了看，她是睜著眼的，並沒有睡著，她又繼續說著，“那要不我給您削個蘋果吧？媽，您吃蘋果嗎？”
牀上的人還是不迴應，顧晨曦也沒再繼續問，她坐了回去，自己拿了個香蕉吃起來，還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既然婆婆不想理她，那她也就什麼都不說了吧。
過了一會兒，牀上的人動了動。顧晨曦擡眼看了看，什麼也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憋不住了，婆婆終於翻了個身，正對著顧晨曦。
顧晨曦的視線看過來，婆婆也沒有過多的鋪墊，直接開口道，“晨曦啊，這些話媽也不想說的，可是媽真的是在心裡憋了很久了，實在是忍不住了啊。”
顧晨曦就這麼看著她，身體的動作都下意識的僵硬了，她似乎猜到婆婆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了。
“晨曦啊，咱們今天剛好在醫院，要不媽陪你去檢查檢查吧，你說要是真有什麼問題咱們就治好吧，西醫不行，咱們再去看中醫，吃藥打針，咱們總得先去看看啊?！逼牌徘腥胫黝}。
顧晨曦的臉色一瞬白如麪粉，“媽…”
她現在一聽到檢查就只覺心裡悶得慌。她跟靳懷初早在結婚之前就有做過體檢，後來再備孕的時候，也有去做過檢查。他們兩人各種檢查都是正常的，可偏偏就是怎麼著急都懷不上孩子。
後來夫妻倆之間也就達成了共識，就順其自然，在雙方長輩那裡也還是這麼說的。
“晨曦啊，媽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想說你們之前都有檢查過是吧，沒關係的，今天不是剛好就在醫院嗎？咱們再去看看，你也知道媽年紀大了，媽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心願了，就想看著你和懷初早點有孩子，要不然再晚些媽就怕媽再也看不到了??？”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婆婆還一手捂在了胸口，佯裝特別難受的樣子。
顧晨曦最怕的就是她這樣，她這個婆婆哪裡都好，生活上不跟他們住在一起，自然也不會插手他們的生活，可就是骨子裡還有那麼一些傳宗接代的想法，就一定要他們有自己的孩子，女兒也可以，當然能有男孩就更好了。
所以她會在大哥大嫂已經有了個女兒的情況下，還想讓他們再生一個三胎。
夫妻倆對於她的這些無理的不被認可的要求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權當沒有這回事兒。
好在她也從來都只是嘴上說說，心裡對於兩個兒媳婦都還是比較滿意的。
可奈何骨子裡的那些思想還是改變不了。
顧晨曦沒辦法拒絕她，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她，不過沒有讓她跟著，自己下了樓，去了外面的門診裡。
掛號排隊繳費，顧晨曦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直到她拿著檢查單到了醫生面前，醫生問起她生理期有多久沒來了，顧晨曦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她搖頭說自己的生理期一直都不太準，所以她總是記不住。
“那怪不得?！贬t生點點頭，又指著那檢查單上一一給她解釋著。
“你啊，生理期不準是要調理的，不過現在暫時也不用了，以後生了孩子還這樣的話，就得到醫院來檢查了。”
顧晨曦也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麼走出診室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都處在一個迷迷糊糊的狀態之中。
直到她迷迷糊糊的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醫院門口的公路邊上，任由冷風呼呼的吹在臉上，她才稍稍清醒了過來。
回想著醫生所說的話，顧晨曦還是特別的不敢相信，她從包裡翻出手機給靳懷初去了一個電話。
那邊剛接通，還沒說話，顧晨曦就有些語無倫次，又有些緊張的開了口，“懷初，懷初，我好像有了，醫生說我有了，有了。”
顧晨曦特別的激動，又哭又笑的，她也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聽到靳懷初的迴音，她只感覺到一陣暈眩，好像手機從她手裡滑了出去，好像有輪胎擦到地上的聲音，好像還有周圍人羣的尖叫聲。
可她什麼都聽不見了，她眼前越來越模糊，她看不清，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像有一羣人在圍著她。
“啊啊啊…”
“快去叫醫生啊…”
“怎麼開的車啊，怎麼在醫院門口還撞到人，是嫌人家醫院病人少了啊…”
“流血了，好多血，好像是一個孕婦…”
那一刻，她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後閉上眼的時候右手護在小腹前，嘴角也是笑著的。
*****
門外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幾聲淺淺碎碎的說話聲，把沉浸在回憶裡的顧晨曦給拉了回來。
她定睛著眼前的一切，而後才側頭往聲源處看過去。
剛坐起身，房門便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音。
“晨曦，你睡了嗎？是阿孃來了。”
“晨曦，晨曦”
門外顧晨曦的阿孃顧何氏還在一邊敲著門一邊喊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