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門。

雖然已經提前猜到圓環商會的總部就是江門，但當雷傑真正走進江門中微子實驗中心的園區時，卻仍然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不知道這種不真實感從何而來。

是因爲即將要接觸到的技術過於先進？

是因爲這裡隱隱暗示著著他對那個時代的最具象化的記憶？

如果是這個原因，那自己在山城的時候就應該能感受到了。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裡是獨一無二的。

哪怕倒推回他到達這個世界的那一天，他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下了車的雷傑略有些疑惑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出些與衆不同的“特點”。

但他卻發現，這裡與廢土裡的大部分遺蹟

確實沒有多大區別。

“往這邊走。”

王立字在一旁引路，雷傑順勢跟上，同時打出手勢，示意跟隨自己來的其他作戰隊員各自散開警戒。

注意到他的行動，王立字尷尬地笑了笑，隨後說道：

“其實您真的沒有必要那麼緊張。”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動機與您、與華夏軍爲敵。”

“事實上，華夏軍是在目前情況下我們能找到的最強、最可靠的助力。”

“用一句極端的話來表述，即便全部犧牲掉我們整個組織，只要圓環的使命和希望能傳遞下去，我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華夏軍是唯一能夠資格繼承圓環使命的組織，我們爲什麼要斷送自己的後路，甚至是爲自己挖掘墳墓呢？”

話音落下，雷傑聳了聳肩，回答道：

“這只是正常的戰術準備，跟你們其實也沒太大關係。”

“說句實在話，就你們手裡這點武裝力量，靠我一個人也差不多足夠處理了。”

“.確實如此。”

王立字哈哈一笑，神情倒是放鬆了很多。

——

他大概真的很擔心，接下來的談話要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下進行。

畢竟，那個自己只見過兩次的領袖，似乎確實有點嚴肅、冷漠得過分了。

衆人不再多聊，而是一路走向了一棟顯然是新建起來的磚石結構建築內。

光線從窗口透射進來，雷傑一眼就看到，一個頭發已經花白，但體型看上去還算健壯的老者筆直地站在大廳中間。

聽到衆人靠近的腳步聲，老者轉過身來。

他走了兩步，向雷傑伸出手，隨後說道：

“歡迎你，雷傑先生。”

對方的表情並不疏遠，當然也算不上親切。

只是保持著一種略帶矜持、但又不至於拒人千里的分寸。

雷傑握住對方的手，點頭致意後問道：

“你是？”

“我是方全，圓環商會的現任領袖。”

“你好。”

雷傑鬆開手，直截了當地問道：

“圓環的模型呢？”

對方似乎並不反感他這樣單刀直入的作風，不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慍怒，反而略微笑著回答道：

“我早就聽說華夏軍的風格跟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組織有很大區別，今天見到，確實如此。”

“那就走吧。”

“我帶你去看我們的.模型。”

“不過很可能，那不是一件模型。”

“那是一個小型化驗證設備。”

話音落下，雷傑微微點頭。

兩人一路向建築外走去，雷傑開口說道：

“你的用詞很專業，跟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不一樣。”

他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領袖的不同之處，但這樣的不同並沒有讓他感到“舒服”，反而帶來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就好像.第一次跟山城的靈犀溝通一樣。

而在他身邊，名叫方全的男人只是輕輕點頭。

“是的，我吸收了許多來自大災變之前的知識，也學到了他們-——你們說話的方式。”“你跟他們其實有很大關聯，對吧？”

這句話說完，雷傑的心猛地一跳。

“爲什麼這麼說？”

“傳承。”

方全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保持住來自大災變前的傳承的-——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我也沒辦法一一解答。”

“就好像，你也好奇我是怎麼學會使用這些專業詞語的一樣。”

“這看上去很不可思議，但其實，只不過是因爲我數十年如一日地閱讀著那些晦澀難懂的資料和書籍罷了。”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們與廢土上其他勢力區分開來。”

“我們經商得到的所有收益，基本都用於供養一批真正脫產的、足夠聰明的學者。”

“而這些學者，也就是未來領袖的候選人。”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將重啓圓環的使命傳承下去。”

“這麼解釋，你是否就能夠接受，我跟其他人的不同之處了呢？”

“.可以。”

雷傑坦誠地說道：

“雖然並不完全信服，但這至少是個合理的解釋。”

“確實如此。”

方全沒有多說，兩人穿過建築後狹長的通道，隨後沿著曲折的隧洞不斷向下。

雷傑知道，自己已經走進了中微子實驗室中最核心、最關鍵的豎井之中。

從這裡往下數百米，在深不見底的地下，纔是那臺圓環設備所在的位置。

“你們是怎麼建立起這個實驗室的？”

雷傑再次問道。

“我們沒有‘建立’這個實驗室。”

方全搖頭回答道：

“我們只是找到了這個實驗室。”

“我們並非這裡最初的主人，這裡最初的主人是圓環的建造者。”

“因爲一次偶然的契機，我們與他們相遇，並從他們那裡得到了教誨——當然，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後來，第一任主人因爲各種原因或是死去、或是離開，最終只有我們留了下來。”

“明白。”

雷傑看著方全的側臉，略帶些調侃地說道：

“你倒是很誠實-——我以爲你會把自己說成是圓環正統的。”

“不敢貪天之功。”

方全搖搖頭，而雷傑則是話鋒一轉說道：

“還是聊正事吧。”

“那個圓環，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現在，它還能啓動嗎？”

“能啓動。”

方全回答道：

“但即便現在啓動，也不可能讓它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因爲，時機不對。”

時機不對。

那我就猜對了。

雷傑暗暗鬆了口氣，而方全則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說效果”

“其實我沒有見過。”

“不只是我，上一任，上一任的上一任領袖也沒有見過。”

“它唯一一次生效的啓動，發生在200年前。”

“根據我們的記載，那一次啓動之後.”

“它製造出了，一個.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