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明鴻三人衝出了亭子。

站定後，唐不甜轉過身，剛好看到薑末抱著兔子一步一晃的從臺階上走下。

雲氣瀰漫在他的身後。飛檐，圓柱，石桌，還有其間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影，都逐漸變得模糊與虛幻，最後徹底隱沒在濃稠的雲霧中。

薑末在距離亭子十米處停下，偏著頭看向鍾明鴻三人。

汪瑾接觸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卻看到一把木刀橫在了她面前，接著，她聽到唐不甜對她說：“別過去。”

說完，唐不甜便收回了木刀。

汪瑾躊躇了片刻後站定了。

鍾明鴻盯著薑末的臉看了一會兒後轉身面向唐不甜，他說：“如此直接的挑釁……我怎麼聽說他是個很世故的人？”

唐不甜沒有回答。

汪瑾開口說：“剛纔一路上他也裝的太過了。”

聞言鍾明鴻看向汪瑾問：“他怎麼了？”

汪瑾把她見到姜遊後發生的事與鍾明鴻說了一遍。

鍾明鴻聽了後，向唐不甜確認說：“是這樣嗎？”

唐不甜卻說：“是。”

“上山前，他和你說過什麼嗎？”鍾明鴻又問。

“沒有。”

“以後他在山上生活……”

“他會下山的。”唐不甜打斷了鍾明鴻。

“什麼？”鍾明鴻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他不喜歡這裡，”唐不甜稍稍仰起頭，迎著鍾明鴻的審視，“我會帶他下山。”

“那你摸清他的底細了嗎？”

唐不甜抿了下嘴。

鍾明鴻說：“莊先生和我提過他幾次，最開始的時候懷疑是妖魔僞裝，或者是被奪舍了。”

“若是這樣，那他天然就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鍾明鴻停頓了下，觀察著唐不甜的反應。

唐不甜的表情保持著一貫的淡漠。

鍾明鴻接著往下說，“我年輕的時候，也與一些妖魔鬼怪結識，甚至可以說是朋友，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我明白了，妖魔並不一定是壞的，但是我們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物種，在許多地方天然便是對立的，與他們相處最好的方式就是沒有矛盾的時候就保持距離，一旦涉及大是大非，那就按照我們的準則行事。”

唐不甜說：“他認爲他是普通人。”

鍾明鴻嘆息著笑了下，“我也希望事。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他是大能轉生，只不過在近年才覺醒了記憶。但是就算覺醒了記憶，他還是需要重新修煉，而羅鎮發生的事，我認爲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是法則呢？”唐不甜問。

“什麼意思？”

“他能看到很多東西。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力量，可能只是他把他看到的東西，拿在手裡，拼在一起。他前世認知的東西，法則。”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鍾明鴻沉吟了片刻，然後他說：“這樣的話，就更需要弄明白他的態度立場和他的目的了，我希望他是善意的，我之前也傾向於認爲他是善意的，因爲是你帶他上山的，我收到消息後，便和張仙人在此地等候你們，也準備了一些他在山上會用到的東西……”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一來，便直接挑釁張仙人，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他上山的目的，”鍾明鴻加重了語氣，“唐不甜，這裡是你長大的地方，算計你下山是有我的私心在，但山上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唐不甜正要開口，這時亭子方向傳來了一些聲響，三人不約而同的向那邊看去。

薑末不知何時消失了。

一隻灰色的兔子蹲在草地上無辜的看著他們。

突然一陣狂風起，

幾隻仙鶴從迷霧中衝出，撲騰著翅膀跌跌撞撞地擦過鍾明鴻三人身邊，落到地上後，走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體。

汪瑾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她看著鍾明鴻說：“護山大陣破了？”

風將雲霧吹散了一些。

依稀能夠辨識出亭子的輪廓，還有在亭子裡相對而坐的兩個人。

鍾明鴻說：“相信張仙人。”

姜遊從石桌上撿起一根仙鶴的羽毛，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後說：“我們科裡的貓，是科長從山上帶下來的，叫招才。”

“那隻小貓嗎？”張仙人問。

“對，現在胖了好多，”姜遊拿出手機，把招才的照片給張仙人看，“這次原本想帶他回來探親的，它不樂意。”

張仙人一邊翻看著招才的照片，一邊聽姜遊說話。

“它都呆不住，就別說我了，就這點時間沒網，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我可還有許多大事要做的。”

“什麼大事？”

“我今年一定要打敗徐老，去年輸給他之後，我對下棋都沒什麼興趣了，最近入了連環畫的坑，上美最近再版了很多套，做的32k精裝，尾款要下月才付……”姜遊一樣一樣數著他的計劃，“還有我的院子，你往前翻，有我院子的照片……”

張仙人看到了院子，他的視線落在照片角落的樟樹上，一隻拍糊了的煤山雀正從鳥窩裡探出頭來。

“這是啾啾，和招才玩的很好的。”

張仙人放下手機，把它推回姜遊面前，“你點出了傳送陣的缺陷，又破了我護山陣法，就是要表示你不願意呆在山上嗎？”

“陣法的事和我沒關係，”姜遊否認了。

張仙人向外看去，薑末背對著他們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凸起的山石上，晃悠著雙腿，護山陣法中的靈力，也隨著這晃動不停地翻涌著。

“小孩子嘛，調皮，好奇心強，看到新玩具忍不住的，”姜遊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刷了幾下，點開連連看，發現連連看都得要網後，他只好把手機收了起來，然後說：“科長和我講過山上的一些事。”

“唐不甜？”

“對，她告訴我，山上以實力爲尊。”

“是的。”

“我總不好意思讓一個小姑娘爲難的，”姜遊看著張仙人，他說：“既然這條規則存在，你看，山上留不下我，我又特別不喜歡和人起衝突，你說能坐下談明白的事，喝點茶聊聊天，能動嘴皮子搞定，爲什麼要動刀子呢？”

“是我怠慢了，沒有備茶。”

“沒事，我自帶了，”姜遊彎腰從揹包裡掏出兩包維他檸檬紅茶放在說上，“能冰一下就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包裝外層便凝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來。

“多謝了。”姜遊撕下吸管，戳開，吸了一大口。

“你有沒有想過，你在世俗中，你的意志，在不知不覺中就會改變你身邊的很多東西，甚至改變規則，這對你對這個世界都不一定是好事？”

“徐老一直嘲諷我戰鬥意志太差，我覺得他說的挺對的。實際上吧，我纔是被這個世界同化的，”姜遊指了指他自己，“你看到我這身肉沒有，全部都是被同化出來的。”

張仙人思索了片刻後說：“就當是來做客吧，我讓小唐帶你四處轉轉，此間事了後，你們一起下山。”

“遺體的事嗎？”

張仙人點點頭，“既然察覺到有異變，遺體就不適合在放在研究所了。”

“行啊，那我就當是來閉關辟穀減肥了。”

張仙人再次看向薑末，“山上的生靈長成不易……”

“等有網了就好了，給他看個小視頻玩個遊戲，就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