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職沒有那麼容易，陳默手上還有項目沒有完成，還需要去B市見客戶，S市的房子也需要退租，看著這5年在這個房子裡面大大小小置辦的傢俱，陳默著實深深嘆了口氣，搬傢什麼的真的太累人了。她正對著滿屋子的東西不知如何下手，就接到了況東南的電話，約她吃完飯，陳默掛了電話納悶，前男友約她吃晚飯，幹嘛，求複合，她打了個寒顫？

陳默剛大學畢業就去到了SJ集團市場部實習，那個時候況東南已經是市場部的經理，比陳默大個五歲，年輕有爲，陽光帥氣，雄性荷爾蒙噴發的滿公司都是，陳默也挺開心，帥哥總比油膩大叔好吧，原諒陳默心裡這樣吐槽，因爲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那些個有錢人都是開著大奔，穿著不合體的西裝，還要在手裡拿個保溫杯，走路一步三晃，走三步還要使勁清嗓子然後往路邊啐一口，呃，陳默心裡一抖，到不是陳默嫌棄自己老家的人，只是確實大城市的人素質要高一點，陳默也是在努力見習中。

就這樣陳默跟著自己的小組長開始了自己的實習生涯，只可惜，比起拼命想留下來的同批實習生每天像打雞血一樣的跑市場找客戶做調研，陳默顯得有些悠哉了，比起奔波，陳默更像在享受過程，所以當大家都帶著一臉疲憊和抱怨開夕會時，況東南一下就注意到這個小女生了，淡定的好像總部派遣下來的督察員一樣。

本來實習生的會議是主管負責就可以，但是策劃部的主管正好在接待客戶，就由況東南臨時主持，看到帥哥上司是很好啦，可是架不住白天奔波的疲累，大家都表現的比較低迷，況東南笑笑，這也正常，最初幾天的興奮過後，很快就會被大量的市場調研以及重複的方案製作打擊到，只是有個小女生卻在很認真的聽他講話，也沒有表現的因爲開會拖延下班時間而不耐煩，這倒是引起他的興趣，隨後這位高管便有意無意的關注起陳默來，無關能力，她的這種淡泊享受的態度實在是讓況東南很感興趣，實習期過後，況東南就直接將陳默調來當自己的助理。

近水樓臺之下，倆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但也沒有公開，陳默到也無所謂，戀愛而已，沒必要搞得很複雜，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多個人爲伴也好，陳默抱著這種心態和況東南談了3年的戀愛。三年的時間陳默27歲，況東南32歲了，從當時的市場部經理生成總監，陳默也由助理成了一名小主管，三年裡倆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過“結婚”這麼敏感的話題，陳默太明白了，門不當戶不對，其實相處久了三觀，生活習慣也是有很大差異，只是倆人白天忙工作，晚上加班，趕方案，異地出差半個月都是常態，爲了各自的生活空間，倆人一直是分居狀態，只有週末陳默纔會去況東南家裡享受一下他的海景大陽臺，所以相處的時間太少，不像談戀愛，反而像生活的拼友，偶爾一起吃個飯，搭個順風車，，陳默覺得挺享受這樣的生活，考慮太深纔會增加煩惱。只可惜安逸的生活被打斷了，況東南的母親直接殺過來拉著他去相親，陳默在艾爾斯酒店陪客戶吃飯正好遇見，倆人都很有默契的以同事身份打了個招呼便各自忙碌了，陳默心想到這種地步再不分手有點爲難人家，於是就找了個時間把自己爲數不多的東西搬了出來，正正式式的和他分了手。況東南還假意挽留了一下，看到陳默走的決絕，還以爲是傷心所致，其實陳默是在惋惜那個海景大陽臺了。

要說三年的戀愛帶給陳默什麼，那就是況東南大方的性格，吃喝住行從不將就，連帶著當時剛畢業沒有多久的陳默也享受一番，其實況東南也很喜歡陳默，不爭不搶，不哭不鬧，送禮物也收，偶爾忙忘記也不會生氣（其實男配你不理解，親愛的，那並不是愛情啊），自己和女同事一起吃飯，陪女客戶出差，她從來不說什麼，對於他來說，陳默是太適合留在自己身邊了，可是況東南知道家裡的態度，和陳默結婚，想想就覺得不可能，慶幸的是這三年陳默也很乖覺的沒有說過這個話題，看到她這麼利索的搬了出去，和自己撇清關係，況東南有些鬱郁，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心，他抱著“想必陳默更加不好受吧！”這樣的想法在公司見到陳默的時候總是帶著歉意，著實令陳默困擾好幾天。不過歉意能持續多久呢？陳默可不太需要這個。

雖然分手，又去相親，可近兩年並沒有傳出況東南結婚的消息，要不是這通電話，陳默還沒注意到況東南還沒有結婚的這個事情。陳默卡著點到了餐廳，看到對方向自己招手，倆人自分手後還是第一次單獨出來吃飯，陳默很自然的做到他對面點了餐，就直接問：“況總，今天約我出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人事部那邊說你要辭職？”

“哦，是的，但是還要跟完手上的項目，等全部交接完，估計在年底了。”陳默一板一眼的回答他。

“戴維說，上半年你的group業績完成的還不錯，計劃重組策劃部，讓你負責，這個節骨眼上走，是有寶瑞那邊有人挖你嗎？”

陳默微微一笑：“況總， 我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手裡有幾把刷子你還不清楚嗎，寶瑞還不至於挖我這樣的小角色。我只是想回家了，雖未葉落，但也想早點歸根。”

況東南很訝異：“回去，你家那邊能有SJ這樣的公司讓你大展拳腳嗎，S市的發展日新月異，每個人都想來，你卻想回去，不會是因爲我們的關係……”

陳默打斷他想說的話：“況總誤會了，和您沒關係，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選擇，我很喜歡爬山，站在山頂看風景，可是我卻不願意住在山頂上，來S市讀書和工作，已經9年了，我很喜歡這座城市，但我更想回家。”

況東南彷彿覺得陳默的話沒有什麼可信度：“住在山腳下，上山豈不是更方便，你這麼說，我會覺得你在敷衍，我很真誠的希望你留下來，拋開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覺得你很優秀，如果你現在回老家，也不過是找個普通的工作，然後被婚姻，家庭，孩子束縛，你的才能會被埋沒。”

陳默很無奈，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竟然被說成是敷衍：“況總，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有著普通的想法，對於我來說守在父母身邊盡孝，找一個和我一樣普通的人，過著普通的日子纔是我想要的。”況東南一臉不可置信，他想起陳默與大客戶談判時那種自信不卑怯，籤合同時的謙恭不張揚，覺得她是最適合留在SJ拼搏的女人，怎麼就能回鄉下呢（原諒男配，他認爲除了S市，其他地方都是鄉下）。

陳默也很詫異，雖說自己與他談過戀愛，可分手這麼長時間，不至於對自己戀戀不忘吧，陳默可沒有這麼自戀，可是況東南表現的比自己的正牌上司知道她要離職還要焦急，奇怪！

倆人沒有談出個所以然，況東南總覺得自己很焦躁，這是一種他不是很熟悉的情緒，面對坐在自己對面很冷淡的陳默，他覺得自己更加煩躁了。他說了留在公司以及S市的種種發展前景，可惜陳默一心只想回到那個小地方。況東南去了趟洗手間，讓自己冷靜一下，他相信戴維已經把該說的話都和陳默說過了，可陳默還是堅持要離職，本來他以爲陳默離職至少是在兩年前他們分手的時候，比如說她很傷心，不想在公司和他有所接觸，或者怕聽到他和人和一個其他的女人有親密關係，至少不應該是因爲“就想回家”這種荒謬的理由吧！他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陳默在接聽電話，腮邊掛著甜甜的笑容，說著他聽不懂的方言，帶著點撒嬌的語氣，這是況東南沒有見過的陳默，以前即使是兩人在戀愛的時候，陳默也很少流露出這種毫無戒備的狀態，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彷彿是準備著隨時撤退。

撤退？況東南了悟了，明白自己的焦躁從何而來，其實分開這兩年來，他從未在心裡放棄過陳默，比如和戴維打招呼關照陳默，比如總是在公司員工測評時抽出她的報告，比如這些年相親從來沒有成功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他覺得陳默還是他的……只是暫時的，暫時的分開。他開始沉思，母親這些年的催促，他感情的空窗，陳默即將的離開，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當初那一下的退縮已經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也許這種結果不會讓他刻骨銘心，但卻足以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裡時不時的“悔不當初”。他沒有想過和陳默能走進婚姻，所以他在2年前默許了她的撤退，也許這個內心淡泊的女孩子也從沒想過能和他走下去，所以在心裡始終給自己留足的退路，因爲感情不夠深，因爲不愛。

他自嘲的撇了撇嘴，去買了單，坐回到陳默的對面，她剛講完電話，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散去，溫糯的說了句：“我爸媽的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辦完離職，老人家簡直比年輕人還性急。”況東南內頭沒腦的回她：“也許是幫你找好了相親對象，著急讓你回去。”陳默呆愣一下，笑了出來：“喂，堂堂SJ的市場總監怎麼也說這種話！”況東南也笑了出來，談了一晚上的話現在倆人才脫離了尷尬，他轉動了一下手裡的調羹心不在焉的問：“陳默，你愛過我嗎？”問出來突然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擡頭看向對面，陳默盯著他嘴角微微上揚：“你呢，你愛過我嗎？”話音剛落，倆人都笑的不可抑制，因爲他們突然意識到，三年時間所謂的戀愛，他們甚至都沒有問過對方一句：“你，愛我嗎？”

江邊的風柔柔的帶點溼氣，對岸的霓虹照著路上的行人，陳默也是其中的一員，只是這次她是真的要告別這座城市，同事們爲她舉辦了告別宴，況東南也盛裝出席，甚至在最後大家都喝的飄飄然的時候，說出了倆人曾經談戀愛的事情，這場告別晚宴就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結束了。是呀，結束了，不管是工作，戀愛，甚至於這座城市，都在不經意間做出了告別。飛機盤旋在S市上空，陳默俯瞰下面的星光點點，輕聲說了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