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篁不由地挺直身子，打了個冷戰，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駭人景象。
似乎察覺到了程篁的神色，正在用鼻子蹭小貓腦袋的雲桐轉過頭，尷尬一笑，說道：“之前是我用幻境故意嚇唬你的，我又不是變態，怎麼會殺那麼多小動物。”
她重新盤坐在沙發上，撓了撓小貓的脖子，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來人界嗎？”
程篁解開圍裙，從茶幾上拿起一個醜橘，問道：“不是搶地盤來了嗎？”
雲桐笑了笑，搖搖頭，把小貓放到自己腿間，輕聲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不怕死的人那麼多，不多我一個呀。”
“爲子孫謀福利來了？”
“雲烏說的？”
程篁點點頭，掰了一半橘子，遞給她，接著連忙接著制止了她要拿橘子喂貓的動作：“貓不能吃甜的東西。”
雲桐停下了動作，輕聲說道：“這麼脆弱的話，我可沒辦法帶它去地獄。”
“啊，所以你用地獄的東西餵它？”
“你怎麼知道？”雲桐奇怪道。
“這不是那天你抱的那隻貓嗎？”程篁納悶道。
“那是它媽媽，這隻明顯要小一些啊。”
程篁哦了一聲，問道，“那隻呢？”
雲桐沒有回答，輕輕把小貓抱起放到一邊，等著它閉上眼睛後，似乎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等下再告訴你，你不是想知道，我堂堂一個大族族長，爲什麼會親自來蹚這趟渾水嗎。”
見程篁似乎還是有些不解，雲桐摸了摸小黃貓的腦袋，繼續解釋道：“如果只是想用綁人來換取一些居住資格的話，我是沒必要親自來的。”
“嗯。”程篁點了點頭。
“這睡衣不是你媽媽的吧。”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說正事。”
“哼。”雲桐冷哼一聲，把屁股底下壓著的衣服提了上來，露出那件短褲，程篁瞥了一眼雲桐無意間露出的小腹，隨即掩飾性的咳嗽一聲，偏轉視線。
雲桐用手理了理頭髮，說道：“嗯，這得從幾年前開始說，幾年前，在很短一段時間內，我們族，許多在外族當顧問的族人同時回到族內，向我——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顧問哈，挺專業。”
“哼，這是爲了讓你好理解，那些人本質上就是我們用來控制其他智力低下的種族以此對抗其他區域的手段。”
“我懂，你繼續。”程篁一臉能夠理解的表情。
“他們回來後，向我建議跟人界談判，讓出一些不需要的地方給我們建一些小區，作爲交換，我們可以調和人界與地獄各族的關係，也許能夠促使兩界關係再進一步，我問他們爲什麼一起來找我，他們告訴我，他們所負責的各族裡，那些從人界回來的人，說人界對許多區域的監管程度都鬆懈了很多，那些偷渡到人界的人，這個你不許告訴他們啊！偷渡是很嚴重的事，經常被他們拿來換功勞的。”雲桐對程篁一本正經的告誡道。
“好的好的。”程篁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鍊的手勢，識相的點著頭。
“他們說，那些人從各自的途徑得到了同一個消息，似乎人界把對地獄的精力放到了其他方面，對地獄的重視程度大大下降，被趕回地獄的族人數量比以前少了很多。不僅僅是我們第三省，整個中西部的許多種族，都在暗中謀劃從人界強行奪取區域，只是他們缺乏可行的計劃和能夠實施計劃的領導者，而在領導族羣這一點上，我們第三省有絕對的優勢，那些足以統領一族的顧問一致認爲，時不我待，翻出來條約，按照條約的規定，我們興許能從人界奪來一整個別院。”
“嗯，所以如果他們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你們越早動手，得手的機會就越大，因爲在那之後，鬆懈下來的警戒力度可能會恢復。”程篁很容易就能跟上雲桐的思路。
雲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連接兩界的廊道也在那時候發生了變動，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這種變化對我們只有好處，而且我猜測這也是人界放鬆了對地獄控制力度的原因，既然有人界去操心，我就沒必要去擔心了。之後，整個第三省在我們族的同一指揮之下，從各族中挑選了許多強大的年輕人來實施這次計劃。”
“嗯。”程篁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大概能猜到組織對地獄的監控力度爲什麼變弱，應該就是韓傅所發現的那種勢力的原因。
“然後，我覺得既然要搞，就搞一票大的，乾脆從一級分部入手，保險起見，我就偷偷跑到人界來了解情況了。”
程篁聽到這兒，突然反應過來，“整個第三區，都歸你管？”
雲桐點點頭，理所當然道，“肯定啊，一直都是祁虞族的族長擔任省長的啊。”
程篁有些呆滯，想到如神仙下凡的花瑤和深不可測的陸老頭都歸面前啃著蘋果的少女管理，不由放輕了語氣，“雲族長您還想吃點什麼，我去再給您點個外賣？”
雲桐聽罷，笑瞇瞇道，“改天吧，我今天就想吃咖喱飯。”
程篁嘴上唸叨著那哪兒行，突然回過神來，他記得孟少龍說雲桐是一年前來秋陽的，疑惑道，“等，你是幾年前來的？”
雲桐顯然能看出來程篁的疑惑，解釋道：“對，我那次是有許可的，不是在秋陽，是在以前的地方，而且我拿的許可，是一個老族長的，我還用了改變氣息的方法，用的是另一個身份。”
“啊。”程篁點點頭，這就解釋了孟少龍說的雲桐沒有過人界生活。
“那是我第一次到人界來，連變成人都不敢。”
“你們那兒沒學校嗎？”
“荒廢了啊，不是跟你說過嗎？”
“哦哦，哎，你們跟這兒的關係很不好？既然你們智商那麼高，他們爲什麼沒幫你們重建學校呢？”程篁明明記得舉猿族和雯媱族都是有類似的地方的，爲什麼跟人最爲相似的祁虞族既然能穩定地獄局勢，卻沒有給他們重新建立學校趁熱打鐵跟各族搞好關係呢。
“呵，單論靈智，你們比我們差遠了，憑什麼讓你們教我們東西。”雲桐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不加掩飾的驕傲表情。
“我說，是不是因爲人界的飯在地獄做不出來啊，你們一看反正學會了也沒法在地獄吃上美食，就不想學了。哎，你們不會都是一羣吃貨吧，知道吃不到人界的東西，就拿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來安慰一下自己。”程篁斜著眼，懷疑道。
“嗯，確實有這方面的理由，但是你們的智商確實不高，雖然科技不斷髮展，但是思想方面的東西，屬實突破太少。”
“長見識了，第一次見到飯都吃不飽還有力氣說大話的。”
“而且你們非常不尊重其他生物，你知道爲什麼地獄大多數人包括我，對人界的印象都非常差嗎？”
“時代變啦雲省長，現在是，除了人以外，其他的非養殖動物，誰的腦袋上沒個幾級保護動物的名號都不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哩。”程篁指了指窗戶外面，“看見沒，就那麻雀，人家還是個保護動物呢，我要是在公共場合拿彈弓射它，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分量。”
雲桐放下蘋果，張大了嘴，似乎是想要大聲反駁程篁，但是她看向身旁的小貓，想到它在睡覺，於是深呼吸一口氣，平靜說道：“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每一隻慘死的動物，都是我親眼看見的，還有更血腥的，怕把你嚇暈過去就沒讓你看，你還覺得你們很善良嗎？”
“不能以偏概全啊，地球上百分之七十都是好人，或者六十，五十五，起碼大部分都是好人啊，比如我。”
“呵，騙一個未婚少女換上這種看著就很下流的睡衣，我可不覺得你是好人。”
“我這不是看你穿的那裙子太大了不方便嘛，你要是不穿這個睡衣，就只能穿我的衣服了。”
“我包裡有衣服。”
“那你不早說。”
“你的衣服看著比較舒服。”
“所以我還是個好人。”
“哦，那算是吧。”雲桐把臉撇向一邊，敷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