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李二先生再赴上海
黃河工地,一到冬天,有兩個多月,封凍了,不能施工。所以,連軸轉(zhuǎn)地忙了大半年的李鴻章李大裱糊匠,終於有時間,放鬆一陣子了,稍稍歇口氣。
也是爲了照顧他,軍司令部特意讓他在工地冬歇期,回來一趟,做個述職彙報;嗯,方子詹部長對他,時間行程也給的很寬鬆;實際就是照顧他,讓他可以順道去鎮(zhèn)江,陪老父親過個年。嗯,好像他幾兄弟都在外地,過年也都回不去;只有身體不太好的四弟,陪在他老父親身邊。
李鴻章先是坐馬車,從濟南出發(fā);稍許繞道,回廬州老家一趟,祭掃一下,看望一下在老家的親朋好友、鄉(xiāng)親本家。嗯,幾個兄弟,也只有他能順道回老家一趟;大哥在江西贛南做知縣,路途太遠,根本就回不來;三弟、五弟,就是春節(jié)期間,部隊也沒有解除戰(zhàn)備狀態(tài),連鎮(zhèn)江都去不了。
離開老家廬州的臨走前,還和老家的父母官袁又村知府,單獨小聚一次,喝了幾杯。嗯,入秋後,廬州府的老天爺,終於肯下幾場小毛毛雨了;入冬後,也下了兩場大雪;旱情比之前兩年,不知好了多少倍了。過了三年苦日子的袁祖德袁又村,終於有那麼點盼頭;愁了三年的苦瓜臉上,終於有點笑容了。
嗯哼,以前,不怎麼待見李家,盡在背後拿捏、打壓,小動作不斷的,滿人巡撫福濟;好多人都知道了,年後,就沒他老先生什麼事,那來那去了。李二先生也就走過場地、很敷衍地,到府衙走了一遭;不鹹不談地,說幾句客套話,喝杯茶,就告辭出來了。
然後,李二先生就坐上衛(wèi)國軍後勤部的交通艇,過巢湖,順路水路南下到鎮(zhèn)江,陪老父親過年。
李二先生在鎮(zhèn)江,陪老父親過年時,父子倆聊天時,說到福濟大人的事情;他老父親也有些感嘆,略帶幾分唏噓。嗯,前幾年,和春與福濟,在安徽,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鼻子朝天橫著走的。
李家父子領著本家子弟、親戚朋友組成的廬州團練,已經(jīng)自帶乾糧地很賣命了;可是,人家就是不拿正眼瞧你。嗯,連李鴻章打仗拼命一點,衝得猛一點;連這都是事,都被人家挑眼,被人家送了一個“綠林翰林”的雅號;言下之意,李家就是粗鄙、草根,門第不高、家教不嚴汕。
嗯,跟他們,是沒法說理的。
嗯哼,太作了,果然報應不爽!
轉(zhuǎn)眼間,這二位,就是昨日黃花,榮華不再,門前冷落鞍馬稀了。
現(xiàn)在,赫舍裡.和春在新疆那個犄角旮旯的山坡上放羊,誰也不知道;嗯,人還在不在世上,都沒人知道了。
必祿.福濟大人,也是年後就要落寞返京;再回首,也是荊棘密佈,淚眼朦朧。
想當初,和春與福濟,在李家眼裡,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巴結(jié)都巴結(jié)不上的;人家對廬州李家,像搓扁就搓扁,像搓圓就搓圓,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怎麼拼命表現(xiàn),都是演戲給瞎子看。
一轉(zhuǎn)眼,李家倒是慢慢風生水起;還一代勝似一代了,幾兄弟都有了初步進身之階。
而必祿.福濟,雖然下場不算很慘,不算從雲(yún)端跌入泥潭,但也是頗有幾分晚景淒涼;過了年,就要身影鬱郁,兀自北行;斜風細雨不須歸,騎驢芒杖入薊門了。
李二先生過了正月十五後,一到滬上,剛走進頂頭上司方子詹部長家裡,就聽到了自己手下的部隊,馬上就要擴編的好消息。嗯,自己手下的部隊擴編,自己順勢水漲船高地,要當師長了;也就意味著,三品官銜已經(jīng)在向他妖嬈地招手,在來到的路上了。
自打入職衛(wèi)國軍後,自己幾乎是平步青雲(yún),一年一個臺階。嗯,明年,自己老父親道臺任期屆滿,需要磨勘;最好的可能,就是能夠升任三品按察使,弄個臬臺大人乾乾而已。當然,老父親年齡也大了,或許是前幾年操辦團練給累著了,身體狀態(tài)也一直不算太好;好在這幾年心情愉快,調(diào)理得也不錯。
估計他老人家也就這樣,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態(tài),再做一任,肯定就要乞骸骨致仕了;嗯,能有個三品官身致仕,已經(jīng)是燒高香,很幸運了。
但是,自己只要年底或明年,升了少將,就是三品官了呀;嗯,衛(wèi)國軍內(nèi)部都在傳,說一個衛(wèi)國軍少將,轉(zhuǎn)崗爲地方文官,至少是個三品按察使;嗯,錢鼎銘錢新之,從四品準將,換崗城九江道臺;大夥兒都說,他並沒有佔什麼太大便宜吶,就該這樣子啊。
嗯,同僚們都說,衛(wèi)國軍的官銜,可不是綠營武官,那麼水貨的;嗯哼,很多時候,比之旗營武官,還要硬棒稍許。嗯哼,要是比帶兵的實權(quán)的話,就是一個旗人從一品的駐防八旗將軍,都遠遠比不上衛(wèi)國軍一個小小師長,恐怕也就跟一個旅長差不多水平;而且,僅僅是比人頭而已,比戰(zhàn)力根本就提都別提了。
一開年,剛出家門,就開門大吉,鴻運滾滾來;接收到這個意外消息,讓他也是喜出望外。
之前,只是私下碎碎念;認爲,三年後,只要修河工程順利完成;至少有機會,能混成個從二品的布政使,或者正三品的按察使。
嗯,這大半年,和他一直一起在大堤工地上,風裡來雨裡去的東河總督李均大人,就半開玩笑地說過;幾年後,等黃河下游千里河堤工程竣工後,心願了卻,他將辭官回鄉(xiāng);有意推薦他李二賢侄來接他的班;嗯,東河河道總督,雖然沒有巡撫、布政使實權(quán)那麼大,不算封疆大臣;但也是如假包換的,堂堂的正二品總督的呀;混得好的話,從一品都有機會。
原來以爲,怎麼著,升官都要等幾年,要踏踏實實地把事情做好以後吶;沒想到,這好事,來的會這麼快。嗯,今年底、明年初,要是能混上少將師長;等後年或者大後年,千里黃河河堤竣工,大功告成,論功行賞,妥妥的二品官了呀。
嗯哼,那就是混出個人樣子了呀;而且,自己才三十多歲,風華正茂,正是當打之年呀;後面的路,還很長很長的呀!
在方子詹府上,混了頓飯;晚上,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方子詹就領著李二先生,進了楊孟晗家的西跨院書房。
楊孟晗對現(xiàn)在,在山東干著苦活累活髒活的李二先生,還是很客氣;正好袁翔甫、何卓人也在,就一起喝茶聊天,順帶著,讓李鴻章給大家說說,這像一塊大石頭一般,壓在衆(zhòng)人心頭的山東河事。
楊孟晗:漸甫兄,真是辛苦了;嗯,我看了進度報告,說大堤基礎的模樣,差不多都起來了,是吧?
李鴻章:軍座,現(xiàn)在起的,是中間的壩基,要一點點夯實的,所以形象進度還比較慢;嗯,現(xiàn)在平地只有丈八高。嗯,東河總督李均大人說過,以現(xiàn)在的壩高,應付黃河春汛,沒有太大問題。而且,我們也修了幾個分水閘,到時候,也可以開閘放水,用於兩岸的春耕灌溉。嗯,黃河水,也不一定就是禍害的;利用好了,也是福澤地方的。嗯,在北方中原,可是春水貴如油啊。
楊孟晗:我聽心齋公說,按照施工進度,已經(jīng)不算慢了;比工程進度計劃,還稍快一點點,是吧?
李鴻章:嗯,我們在施工時,也比較注意;前期優(yōu)先在預留河道區(qū)域內(nèi),下挖取土;嗯,現(xiàn)在,新河道是挖的比較深的;這樣,今年的第一個春汛,乃至頭幾年的夏汛秋汛,即使堤岸還修得不夠高,也大概率會勉強應付得過去的。嗯,心齋公也說,這幾年中原皆是乾旱年份,上游來水不會太猛;再加上深挖的新河道,總能頂幾年;這樣一來,也許,我們就能夠,相對比較輕鬆地熬過,新河堤修建的防汛空檔期。
楊孟晗:地上懸河,確實讓人撓頭;這個,恐怕希望以後,丁心齋老先生那邊,要作爲一個專題來好好研究。
方子詹:黃河上游的黃土高原,水土流失嚴重;雖然也有不少,隨洪水夾帶入海;但必然也會有大量泥沙,在中下游河牀上一路淤積;這是中國曆朝歷代,都無法解決的天大難題。搞得中國歷史上,大幾百年,黃河就要來一次大改道;反反覆覆,來回折騰,未有盡時,永無寧日。嗯,也許,這一次河道整修,多下點本錢。這樣,就給後人騰出了一大段相對平靜的足夠長的時間;也許,將來的理工大學,隨著科技手段的發(fā)展,能夠找到更徹底的,沒有後患的,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袁翔甫:因爲有覺羅.崇恩在巡撫位置上;山東那邊,很多事情,我們直接插手很不方便,也名不正言不順。嗯,漸甫兄,不知道開春後,山東那邊,對蝗蟲的防治,是準備怎麼應對的,做了哪些預防措施。
李鴻章:我們在山東的衛(wèi)國軍,和山東諮議會,已經(jīng)協(xié)商好了;嗯,山東老少爺們,誰也不指著覺羅.崇恩,能起什麼太大的作用。嗯,不過這人,也有個優(yōu)點;他雖然不能做事,成事不足;但他也蠻有自知之明,不像那個江西的費莫.文俊,還有其他的旗大爺,什麼的那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有事沒事,出來找存在感,給你添亂,給你搗蛋。
袁翔甫搖搖頭,微微一樂:不搗蛋、不添堵的旗大爺,已經(jīng)是我大清人間祥瑞,稀有物種了;看來,漸甫兄,你是苦盡甘來,徹底轉(zhuǎn)運了;現(xiàn)在,幹什麼都順當,逢兇化吉、遇難成祥,運氣真心不錯啊。嗯哼,這麼小概率的好事,都能讓你碰上。嗯哼,你是老天眷顧之人啊,哈哈……
李鴻章:軍部情報部,何部長那邊,爲了保證山東大河工程順利進行,也派出了特別行動隊,帶領我軍駐山東各部隊情報人員和偵察兵,做了很多工作。本地的地老鼠、地頭蛇,被挖出來不少;四九城出來的小混混們,也幫著收拾了一批又一批的。
袁翔甫:我怎麼聽說,你們和青州旗營,也起了衝突吶?
李鴻章:嗯,那些三三兩兩的,從四九城出來的幫閒,到工地上來訛詐、勒索;自然沒人理他,往往都是被不耐煩的鄉(xiāng)民們,爆打一頓後,給擡出去、轟走了。後來,他們中有幾個路子野的,就打上青州旗營的主意了;到那邊去借兵,來壯壯聲勢,逼我等就範。嗯,旗營青州的副都統(tǒng),那一次還真幫忙,一次出動了不下五百人的精壯旗兵;其中,還包括騎兵中最精銳的兩百人的馬隊。
方子詹:嗯,沒聽說過,有這方面鬧事與衝突的報告呀;要是五百旗人,開上工地,應該會鬧出不小的動靜,纔是的啊?
李鴻章一樂,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美不滋地喝茶的何卓人一眼;吱吱嗚嗚的,沒好開腔。
何卓人慢悠悠地,搖頭晃腦,有點不知所云地,雲(yún)山霧罩地說道:具體在路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那誰也真心不知道。嗯,好像是,這幫旗大爺,在行軍的路上,小運氣不太好;他們出門時,肯定是忘了給薩滿大神燒香了;也忘了卜一卦問問吉兇,或者查查老黃曆了。嗯,半路上,就好死不死地,誤入了一夥本地強人的地盤。嗯,說人家是強人,也不全對;人家是很久很久以前,爲了躲避戰(zhàn)亂,躲進了自己這個“小桃花源”的,不與外界接觸,怡然自得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嗯哼,更不知道,現(xiàn)在是胡人當?shù)馈⒆魍鞲5奈掖笄澹灰膊幌胫溃@世上還有什麼“惹不得、惹不起”的鳥貨旗大爺。只知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嗯,想從咱家的地頭過去,就得老實交人頭費。嗯哼,一匹馬還算兩個人頭交人頭費,還一個大子都不能少,不然人家就把馬兒笑呵呵地牽走了。嗯,旗大爺?shù)男”┢猓氖艿昧诉@個呀;兩邊沒說三句話,就直接動手開片了。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誰能指望旗大爺這幫吃貨戰(zhàn)五渣,能打出什麼輝煌的戰(zhàn)果來;人家只會連蒙帶唬瞎咋呼,三板斧不靈,就直接跪了的。嗯,有好事者,後來還過去看了一眼;這幫旗大爺,好像人間蒸發(fā)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成一個懸案了。嗯,當然,那個副都統(tǒng)無令發(fā)兵,自知禍事闖大了,在劫難逃,舉家投井自殺了。嗯,這個案子,當事人都沒了,也就成了無頭案,不了了之,春夢了無痕了。嗯,當然,至此以後,青州旗人,第一次變得有眼色了,幾乎不敢再出青州旗城了;嗯,一出去,就不見回來;就是三五個結(jié)成羣夥,都會被人打悶棍,然後繼續(xù)人間蒸發(fā)。
楊孟晗:是知道旗大爺們,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但一路從四九城闖過來,風險不小的呀;既然不少人,都這麼默默地栽了;怎麼還有這麼多人,這麼前仆後繼的,一茬接一茬地,勇往直前呢?
李鴻章:嗯,軍座,現(xiàn)在,比一開始清靜多了啦;剛開始那一陣,大搖大擺地,三兩個人,就敢直闖我的行營辦公室的人,還不少吶,每天都有好幾撥。有時,哨兵攔了,都有膽子肥的,敢跟哨兵動手。嗯,後來,只要敢在大營門口鬧事的,收拾了好幾撥,才把這股歪風邪氣,慢慢給剎住了。
方子詹笑笑:四九城的閒散滿人,四處牛叉叉的騙吃騙喝。他們抓住的,就是漢人進京辦事的官員,都不敢輕易得罪四九城那幫人的心理;這閻王好躲,小鬼難纏。而且,各級官員,無論辦什麼事,都得到北京活動,四處求爺爺告奶奶。這樣,這些人就可以借勢上下其手了;膽子肥的,明晃晃地公開設局,訛詐打劫,他們都敢。
袁翔甫:嗯,聽說,是有不少,窮瘋了的閒散旗人,在黑不黑、白不白的道上,開出辦事講數(shù)的價碼;童叟無欺,絕不二價。然後吶,漢官要是不掏這個錢;按程序該給你辦的事,他們都能在背後,把你給攪黃了。
嗯哼,長白山人是挺有才;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旗人的人生十大絕技,外地來京的漢人,真心不知道啊,很容易中招的。
現(xiàn)在,還版本升級了;還知道,沒有需求,就創(chuàng)造需求了。
楊孟晗:嗯,漸甫兄,這些事,也許,還真有後遺癥,有點手尾吶;以後,你恐怕要儘量少往四九城那邊走動了;嗯,就是真要有事,不得不去,非去不可,也必須帶夠警衛(wèi)人員,一路小心,以防萬一。嗯哼,四九城那邊,不少人恐怕對你已經(jīng)咬牙切齒,把你死死的恨上了,惦記上了汕。
何卓人:嗯哼,這真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誰讓你李二先生,經(jīng)手這麼多銀子吶,還護得這麼緊,看守得這麼嚴實;這不是故意饞人嘛,那還能不把旗大爺們,全都得罪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