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內陸西北部一所農村中學，我們茁壯成長。

學校是寄宿式的，每個學生只能在週末回家，而在那個社會新格局逐漸打開的時代，工人、學生都在默默地奉獻著每週六天工作日。

我們在每週六個工作日的艱苦環境中，在一所毫不起眼的初級中學度過了三年的時光。

學校的宿舍是一排整齊的平房，不知何故，我們宿舍前面是個大大的土坑。宿舍裡面是圍了三面牆的土炕，上面鋪著厚厚的麥草。我們，一羣活波可愛的孩子就被按個擺放在上面，自帶的毛氈依次鋪上去，大家都有一個小箱子放在腳頭，掉個小鎖，保管私屬物品。

我們的土炕上，永遠是塵土飛揚。大家待在宿舍時永遠不會坐在炕上，都各自坐在自己疊起的被褥上，這被褥只有在睡覺時才鋪開，顯得稍微乾淨點。

我被安排在宿舍牆角的地方，晚上睡在那裡，可以從微微裂開的牆縫中看見外面天上的星星。涼快的夏天，在我睡不著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地數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總是那麼準確，從牆縫中只能看到十三顆星。這是我到這學校上學時最初的記憶。

在我數星星的日子裡，大家很快熟悉了一切。我們每天去食堂打飯，兩人一份，我和王君搭夥，剛開始大家很守規矩，一盆飯兩人一分爲二誰吃誰的。到後來爲了節約洗飯盆給人生帶來的麻煩，兩人乾脆合在一個盆子裡吃。

這種合夥吃飯的方式，使我經常按餓！王君是鼻痘炎患者，總是在吃飯時我看見他鼻子上吊著一滴清清的粘狀物，吃著吃著，我就發現那粘狀物不見了。我說是掉在了飯盆裡，王君死不承認說沒有。我反問：“那怎麼就不見了呢？也沒見你擦！”他猛然端起飯盆大喝一口湯說：“我自己都吃，你還不信！”我被他打敗，坐在一旁看他慢慢把一盆飯吃得底朝上。

當然，我們吃的飯，之所以稱之爲飯！是因爲那東西是經過煙火煮熟的。竈房裡面是一口超巨型大鍋，做飯師父洗鍋要站在竈臺上，用一把大掃帚才能把鍋洗乾淨。炒菜要用鐵鍬纔可以。而我們吃的永遠是湯麪條。中午放學，一條長長的隊伍如神龍擺尾一樣排在竈房窗前，師父給每個盆子打一大勺飯。

學生竈房右面是教師竈，老師的待遇自然要高於學生，他們可以吃到面片子，拉*。一次，我去打飯，看見老師們都在飯廳吃飯，竈房沒人，我悄悄跑進竈房以閃電之速度用飯盆舀了一盆羊肉面片。端到宿舍，被同宿舍的許開斌看見，他倒掉剛打來的麪條。提著飯盆便出去了。

一會我就聽見，校園裡傳來大聲的叫罵聲：“你這個兔崽子，盡然敢到教師竈偷飯吃。我和王君爬到窗子上望去，只見許開斌端著飯盆一邊跑一邊刨著盆子裡的面片子往嘴裡送，做飯師父穿著圍裙在後面窮追不捨。

也有全校學生集體餓肚子的時候，有一天中午十二點，竈房窗子前學生排了幾十米長隊等待開飯，可是做飯師傅突然宣佈：就在開飯之前，鍋突然破了，給大家做好的飯都漏在竈臺裡面的地上，非常抱歉！他無奈地打開窗戶，讓我們看油熏熏的竈臺上那口巨型鍋底開了一個很大的洞，竈裡面堆滿了剛做好的麪條。在一片罵罵咧咧聲中，幾百號人做鳥獸狀散去。

也在這天，趙進差一點把我笑死。這傢伙，中午沒有吃東西。下午餓得要命就去小賣部買了一袋麪包，一瓶小香檳。自己一個人躲在宿舍吃完。晚上我們剛睡下，他突然叫了我一聲：“高寒，陪我去上個廁所！”他不待我回答，就急急忙忙提著褲子跑出宿舍。學校只有一個廁所，我們住在西頭，廁所在東頭。我爬起找到鞋子跟了出去，就看見趙進已經跑出很遠，彎著腰在夜色中舉步艱辛。我追上去，剛到他跟前只聽他痛苦地叫道：“我不行了！”說著他緊緊張張褪下褲子還沒蹲到地上，一個驚天的大屁衝破夜色，隨之一股惡臭在空氣中散發開來。他把那污穢之物拉了出來，趙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罵道：“狗日的小賣部，賣給我的麪包居然是硬的。”我說你明知道硬的是過期的你還吃？“我不是餓了嗎？不過硬歸硬，麪包泡在小香檳裡面還是很好吃的，味道就是不一樣！”這狗日的，拉屎還念念不忘他的美味！

第二天早上上課，班主任怒氣衝衝地說道：“學校時刻教育學生要講文明，講禮貌，可是現在學生的素質越來越低下！”大清早把我們訓得莫名其妙。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差一點把我們弄瘋。“不知道是那個班的學生，昨天晚上竟然在的門前拉了這麼一大堆屎！”他說著掄開雙臂從胸前完整地比劃了一個圓。全班瘋狂大笑，趙進臉上泛著紅暈，夾在我們中間很不自然地嘿嘿大笑。

晚上七點半鐘有一個長達兩個小時的晚自習，晚自習時間老師很少到教室來，大家全憑自覺，不過老師留給我們大量的作業也不容許我們有時間在自習課上戲耍玩鬧。

那天趙進和王君卻是個例外，不知道趙進從什麼地方弄到一副袖珍象棋，晚自習上到八點四十左右時，趙進拿出象棋和王君開始對戰起來。兩人正戰到激烈之處，班主任悄悄地走進教室，他倆還低著頭玩，班主任輕輕地走到他倆身邊，沒有說話看著他倆，趙進輕聲罵王君道，你看清楚我現在是在將軍，王君道：“你看清楚我也在將軍，我還要抽你的車呢！”

趙進很不服氣地罵道：“球！是我先在將軍！你看是不是我在將他的軍？”趙進說著隨手拉了一把站在旁邊的班主任，班主任輕輕地笑著道：“對！”

“媽的！你眼睛------！”王君擡頭看見班主任硬是把半截子話吞進肚子裡面。站起來道：“魯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趙進低著頭悄悄地把身子轉過去趴在了他自己的桌子上。

“你們倆個跟我出去！把象棋拿上！”魯老師很含蓄地說。

晚上趙進和王君回到宿舍，趙進賭咒發誓說這輩子再也不玩象棋了，他告訴我們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班主任要他倆一起跟他玩，如果王君趙進贏了今天的事情一筆購銷，要是輸了一人吃一擊耳光，可問題是他們對戰了二十把，王君就和趙進按了二十個耳光。

“媽的！我估計魯伊凌的手都打麻了。反正到後來我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哎！今天輸得真慘！”趙進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