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牛鎖兒說：“常侍大人說此湯大補，請公子慢慢品嚐。”曹裘說：“代我謝謝義父。”牛鎖兒與花富離去。
曹裘叫小丫頭取來勺子和碗，他將罐裡的湯倒進碗裡，用勺子舀著喝。他喝了一碗，感覺味道還不錯，於是又倒了一碗。這時，他看看罐裡已經(jīng)沒有湯了——原來罐子沒有盛滿，大概只有半罐子湯。鮮兒見他喝得津津有味，也想喝。曹裘說：“這是義父給我喝的，是滋補身體的，又不是給你喝的。”曹裘越不給她喝，她越想喝，於是撒嬌道：“奴家怎麼不能喝，快給奴家嚐嚐。”
鮮兒嘴比較饞，梨子、蘋果、橘子等等水果，她每年能吃幾十筐，由於她是花魁娘子，所以老鴇寵著她，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都緊著她先用。鮮兒不僅嬌俏無雙，而且能說會道，撒嬌賣乖，所以十分討人喜歡，客人贈送給她許多寶物。她的夢想是找到意中人，日後好安生過日子。她知道自己靠的是年輕貌美，可是年齡不饒人，無情的歲月遲早會奪去自己賴以爲生引以爲傲的資本。所以，她不僅饞，而且貪，連一碗湯也想喝，曹裘知道義父特意送來的湯肯定是大補之物，捨不得給她喝，但是又怕得罪她，於是，勉強說道：“美人，你就喝小半碗吧。”鮮兒嘴裡答應(yīng)著，但是端過精美的花碗，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她心想：像曹裘這樣的人，只要讓他滿意了，在他胳膊上剜一塊肉他也會捨得。曹裘急忙去阻止，大叫：“留一小碗，留一小碗！”
可是，鮮兒已經(jīng)將碗底亮給他看了，並且說：“這麼一點湯，一口就喝乾了，怎麼留呀。”曹裘說：“義父的湯是宮中御廚用古代秘方烹製的，我一年喝不到一回。你看看，你一下喝了個底朝天，你，你……”曹裘急得直跺腳，像是丟了延年益壽丹一樣疼惜不已。鮮兒撒嬌說：“奴家已經(jīng)喝了，又不能倒出來。”
由於曹節(jié)送給曹裘的湯，他只喝了一碗，因而藥力不足，沒有在預期內(nèi)死去。這是曹節(jié)沒有想到的。陳球周異對吳明吳亮的審理，很不順利，因爲二吳覺得曹裘的義父曹節(jié)受到皇上的恩寵，陳球周異無法撼動他這棵大樹，與其說出真相遭到曹裘的報復，不如咬緊牙關(guān)保守秘密，曹裘很可能會救出他們，一旦出來後自己就是有功之人會受到重賞。因此，儘管陳球周異軟硬兼施，二人開始是一言不發(fā)，後來一口咬定是自己一時犯糊塗，並沒有受到任何人指使。陳球怒吼道：“對於罪大惡極的欽犯，我可以動用非常手段，大理獄中的酷刑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定能使你們說出元兇，我勸你們趁早招供，少吃些苦頭。”
見二吳低頭沉默不語，他下令將二吳押到審訊房，見識一下種種刑具。二吳見到五花八門的刑具，確實感到很害怕，但是，他們聽說陳球以前很少使用這些能使嫌犯傷殘或斃命的招數(shù)，因而仍然抱有僥倖心理，能拖延一刻是一刻，能拖延一時是一時，說不定很快會有轉(zhuǎn)機。周異見二吳很頑固，就提出將他們分開刑訊，並且讓衙役採用詐激術(shù)，告訴他們，誰先招供就免除誰的死刑，並且給時間讓二吳考慮考慮，然後，令衙役分別對吳明吳亮說：你的兄弟已經(jīng)招供，現(xiàn)在招供還來得及，否則什麼都晚了。用此法也是爲了儘快破案，並無不妥，所謂兵不厭詐嘛。可是，這一招仍然不靈。其實，二吳已經(jīng)訂下攻守同盟，無論如何都不招供，除非他們將曹裘抓起來。陳球覺得二吳實在是無可救藥了，下令動用酷刑，這在他的大理任上是鮮見的。其實，無論是詐激術(shù)，還是酷刑術(shù)，對陳球周異二人來說，都是萬不得已而用之。
陳球聽到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走過去察看，只見二吳被拉到一起，跪在燒得通紅的鐵棒上，疼得昏死過去，他令衙役用冷水將二人澆醒，分別詢問他倆： “你們到底招還是不招，招了，馬上放你們回家，不招，死路一條！招！”幾個衙役也在一旁催促：“招！招！還不快招！”陳球極少遇到如此頑固的嫌犯，他急得頭冒冷汗，額頭上的青筋像一條蚯蚓向他帽子裡鑽去。
周異認爲他們肯定有幕後指使者——曹裘，種種跡象表明曹裘罪大惡極，罪不容誅。不，絕不能在關(guān)鍵時刻停止追查，否則就是半途而廢。他咬牙切齒地對二吳說：“告訴你們，我們決不會輕言放棄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你們?nèi)绻敲靼兹说脑挘瑧?yīng)該馬上坦白交代！”可是二吳耷拉著腦袋，頭上臉上的水珠往下滴著。他們的衣服已經(jīng)被打得破爛不堪，頭髮也十分凌亂。陳球吼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不說，哼！”他見二吳的頭稍微動了動，他激動起來，將身子彎下來，湊近他們，試圖聽聽他們是不是在說話，他知道二吳現(xiàn)在肯定是有氣無力。可是，除了他們的呼吸聲，shenyin聲，沒能聽到說話聲。
他很失望，起了殺心，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們是不是指望曹裘來救你們？別做夢了，我跟你們說，今天是皇上規(guī)定的最後期限，明天早上你們就要被棄市了，就是用刀殺之於市，暴屍於衆(zhòng)，同時要夷三族，父族 、母族、妻族統(tǒng)統(tǒng)殺死，你們好好想一想，替曹裘揹負滔天罪責，值嗎？他到現(xiàn)在也沒替你們出頭，你們還有機會嗎？你們還有多少時間呢？不爲你們自己想一想，也要替家人親戚想一想！”陳球說完這番話後，二吳還是沒有動靜。他示意衙役到近前去看看，二吳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按理說，聽到這樣重的話，不會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啊！
可是衙役上前將他們的頭擡起來，二吳眼睛睜著，臉色慘白，只是偶爾眨眨眼睛。陳球見狀，感到自己快被這兩個嫌犯打敗了，難道這二人是鐵打銅鑄的，天生不知道疼痛？或者他們學了巫術(shù)，會默唸口訣，不知疼痛，再或者是他們武功高深，運氣阻斷穴位經(jīng)絡(luò)，不知疼痛？不，不是，他搖搖頭，他們受刑時明明大喊大叫，說明他們是知道疼的。陳球?qū)忂^許多案子，沒見過如此頑固的傢伙。他更加焦急，感到很失敗，怎麼辦呢，究竟如何讓他們開口呢？只要他們開口，曹裘、曹節(jié)的陰謀就會暴露，就會受到懲罰，他們不是忠君的股肱之臣，而是私集壯丁暗中操練圖謀篡權(quán)的亂臣，是指使手下竊取宗廟祭器褻瀆神靈的賊子。陛下聽到他們的口供，見到如此多的嫌犯，定會醍醐灌頂一般，再也不會相信閹黨，再也不會聽憑他們胡作非爲，紊亂朝綱！天下會河清海晏，黎民百姓會過上好日子。陳球決心要突破此案，以此掃除籠罩在朝堂上的陰霾。
他用手揉了揉發(fā)燙的額頭，以及跳得很厲害的太陽穴，忽然轉(zhuǎn)身怒吼：“你們兩個，聽著，別以爲你們不說話，我們就抓不到曹裘的把柄，你們不好好想想，周大人抓獲的100多個殺手，就是曹裘秘密指使獨劍飛訓練的，光憑這一條，就足以將他梟首，棄市，滅族！他自身難保，還能救你們嗎？！你們吃如此大的苦頭爲他守口如瓶，又有什麼用！快說！”陳球這番話還真有些作用，吳亮幾乎完全被他說動，他擡頭望了望他，問道：“大，大人，我們招，招了的話，你……”突然，吳明大聲咳了一聲，吳亮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陳球見狀，氣得渾身顫抖，他用手指著吳明的鼻子說：“你，你究竟想幹什麼？你想不想活啦？”吳明低下頭不言不語。陳球又叫衙役將吳亮帶到另一間屋子裡，和顏悅色地對他說：“我知道你識時務(wù)，識時務(wù)者爲俊傑，你剛纔想說出心裡話，可能不方便說，現(xiàn)在這裡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在場，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放你回家！”他邊說邊叫衙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