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巴顏喀拉山,常年氣候寒冷。即使現在,八月盛夏的清晨,氣溫也只有十度左右。巴顏喀拉山脈北側坡緩,向陽的緩坡上一塊塊草灘,像翠綠的絨毯鋪蓋大地,偶見零星牧包士房點綴其間。儘管天氣寒冷,還是有些許追求寧靜和天然的遊客前來,而大部分都去了西邊的可可西里山脈。
小阿可沙耶每個清晨都會早早離開寺廟,花將近兩個時辰時間步行,繞到山南側一個峽谷,專心製作唐卡或研習經書。說是峽谷,但是很淺,類似於山頂的死火山口一般中間低四周高。峽谷位於巴顏喀拉山半山腰,光照充足,風景靜謐,往東便能看見最高大的山峰年保玉則。
沙耶是八歲來到迦律寺的,迦律寺在青海諸多藏傳佛教寺廟中算不上名頭,但勝在偏遠又寧靜。沙耶從小熱愛佛學無心俗事,三年級沒念完家中抵不過他的決心,送他到青海進修。由於家中不同意他完全出世,只想讓他做個“俗家弟子”,所以迦律寺不打算收他,但是老措欽認爲他天資非凡,自成佛心便,允他在寺中自行修行。九年過去了,他向來不受約束便一直獨來獨往,但他覺得自己內心無比清澈自由。
今日的山中清晨要比以往暖一點,要研究的書是入中論。吃過油餅喝了幾口山澗水,沙耶找了一塊草地,準備坐下的瞬間,晃眼看到一抹白色。山中青翠之物衆多,白色就顯得十分突兀了。沙耶擡頭定睛望去,山谷北側頂端,有一塊裸露的大石頭,一個穿著灰色羽絨服披著白色毯子的人,坐在石頭上面朝年保玉則峰一動不動。
由於距離略遠加上對方穿的臃腫,沙耶一時無法分辨那人是男是女。但他心中疑惑,遊客們從不來南邊,路險又遠。況且現在還是大清早九點多,這個人應該比自己來的還早,否則上山的路就一條自己不可能沒碰見。
沙耶打算不予理會,追求靜謐之地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特權。快一個時辰過去了,沙耶琢磨書中的疑惑想的自己焦頭爛額,擡頭一看那人還在,仍舊一動不動。沙耶突然心頭一緊!這麼冷的天,在高處吹這麼久的風還紋絲不動,難不成已經?沙耶立即放下書本,站起來準備上前查看情況,就在這時那人卻緩緩站起來了,轉動幾下身體活動筋骨後便沿著小徑向下走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沙耶纔看清,是個二十出頭臉色蒼白的女子。只見她緩緩走來,看方向,應該是要沿著自己來的那條路下山去。看她臉色不太好,出於好意,沙耶上前道“這位香客,深山寒冷,何苦來此。”女子頓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漠中帶著些許無力“哦?小師傅,修行自在心清淨,心淨萬事靜,你又何故來此?”
言畢緩緩離去不做停留。沙耶聞言只覺渾身顫慄,是自己心不淨所以才總是追求靜?沙耶少有與外人接觸,如果不是怕她一介女子在山中不安全,也不會搭話。如今被她一句反問,沙耶有些愣神,不知不覺在風中站了許久,直到寺中的小彌參找上山來,告訴他堪布有事找他,沙耶纔回過神來點點頭。“你上山的路上可見過一個女子嗎?”小彌參愣了愣神,搖搖頭。
宋瑜裹緊毯子穿過冷清的街道走進一家麪館。“老闆,小份拉麪謝謝!”老闆娘向廚房喊了一聲,然後看著宋瑜蒼白的臉龐心疼的說道:“丫頭,這邊呀沒什麼好玩的,旅遊的話你去看看青海湖吧,那邊風景很好也沒有這麼冷的。”宋瑜禮貌的笑笑聲音有些虛弱:“謝謝,我是在網上隨機找的地點,只是想散散心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老闆娘沒在說什麼,輕輕嘆氣。不一會兒面端上來了,熱騰騰的水蒸氣上升朦朧了宋瑜的臉。其實自己吃什麼都沒有了味道,這幾天她覺得自己彷彿已經死去了,甚至巴不得碰到壞人擄走自己,然後被殺害還能賠爸媽一筆錢。臉上一熱,她才發現自己又流淚了。那個從高中就開始和自己一起存結婚基金的男人,居然爲了錢和自己已婚的老闆娘勾搭在一起。用她存的錢,給那個老女人買包包討好她。
哈哈哈!她一邊吃一邊開始笑,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又哭又笑的模樣,簡直比鬼還可怕。擡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越難過卻笑得越大聲了。這個點不是吃飯時間,因此店裡沒有別人,老闆娘看她這樣嚇壞了。拉著老闆兩個忠厚老實的老人坐在宋瑜邊上,左右開弓的一直勸解,眼看著都要聊到收她當乾女兒了,宋瑜終於逐漸恢復平靜。“謝謝,剛聽說一個背叛我的人死了,所以我一時沒忍住。”
放下面錢,宋瑜落寞的離開了麪館。老闆和老闆娘面面相覷,也不知她到底怎麼了,又不好多問。宋瑜回到酒店便癱倒在牀。爲什麼呢?爲什麼一切來得這麼突然?爲什麼感情會變成這樣?當初那個肯爲了自己騎五公里自行車,就爲了去買糖炒栗子,在雨中守護兩人一起種下的愛情樹苗,從而導致高燒不退的人,一起啃饅頭省錢爲了給對方買生日禮物。。。。。。曾經一腔熱血,連命都捨得爲對方豁出去的兩個人,爲什麼走到最後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爲什麼?我們就快存好錢付首付了,你這麼做考慮過我嗎?”
“沒有爲什麼,我不想努力了。”
“可是你”
“沒有可是!你滾吧!錢我都花完了,這裡是剩下的一千塊,就這麼多了!”他把十張鈔票摔到她臉上,開著那個老女人的奔馳走了。發生這件事之後宋瑜不想待在A市了,那是一個讓她無比噁心的地方。她在網上隨便訂了一個偏僻的旅遊景點酒店,辭掉工作準備去散心。
她甚至沒有帶任何家當,拎著包就離開了A市。以至於昨,當天汽車搖搖晃晃到達這個村落的時候,她還穿著一件針織衫,凍的鼻涕都快結冰了。就近買了一件羽絨服還不夠,又買了一條毯子裹著纔算勉強撐住。好在這裡民風淳樸,雖然人煙稀少但是風景非常好。
昨天,宋瑜在酒店休息了一晚上,心中還是堵得慌,想不通爲什麼這麼狗血電視劇劇情會砸到自己身上。凌晨四點多她恍恍惚惚的爬起來,心裡難受便四處遊蕩。所有的房門緊閉著,大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八年多的感情,饒是內心強大無比的宋瑜,此刻也心痛難擋。
望著空蕩蕩只有昏黃路燈的蕭條街道,路燈下樹木淺淺的倒影,彷彿是李揚捧著熱乎乎的烤地瓜等自己的輪廓,兩人在學生時代無數次經歷的溫馨場景,如今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出現了。她忍著眼淚,繼續慢慢的前行,正前方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寺廟。夜晚的寺廟仍有些許燈光微黃透出,襯著暗紅斑駁的牆面顯得寺廟愈發古樸肅穆。
宋瑜注意到寺廟邊有一條不起眼的小徑,凌晨四點多天色如墨般漆黑,小徑通向哪裡?宋瑜突然產生了想去看看的念頭,也許是懸崖,也許有猛獸?她竟然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