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的質地很好，撞在桌面的玻璃上並沒有破碎，但裡面的酒液卻全都濺射了出來。
坐在黎公子旁邊那個疑似模特的女伴發出了一聲驚呼，雪白的雙腿和裙角都沾上了不少酒水，一旁的黎公子和霍承瑞也多少都被濺射了一點，這讓兩人都是瞬間皺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心跳快如擂鼓的孫煕寧寧，此時卻還處在某種恍惚之中，反應過來之後她倉促的道了一下歉，又拿起紙巾想要幫那個女孩擦拭。
女孩礙於霍承瑞對孫煕寧寧表現出來的態度也不好發作，只能勉強露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而此時，孫煕寧寧注意到周望已經快要消失在窗外的轉角，她也顧不得其他，把紙巾盒直接塞到女孩手裡之後，又說了句“失陪”之後就趕緊朝那邊快步走去。
“寧寧，你去做什麼啊……寧寧？”
阿杰也有點懵逼，趕緊起身喊了兩句，但孫煕寧寧沒理他。
看著一旁面色不渝的表哥汪嘉，阿杰只能訕訕的幫她解釋，“呃，她應該是去衛生間了……”
“衛生間不在那個方向吧？”
霍承瑞卻察覺到了什麼，在擦掉褲腳上的酒液之後，似笑非笑的問道。
阿杰一時語塞，趕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了一聲“我去看看”，隨即就拉著阿貴一起朝孫煕寧寧離開的方向追去。
……
吹著鹹溼的海風，周望正在遊艇的甲板上閒逛。
他特意拒絕了徐管家和Lisa的陪伴，就是想體驗一下久違的“清靜”。
這種清靜和尋常人定義的那種清靜不太一樣，雖然小汪和高興，多半也正隱匿在他附近的某個角落，但至少明面上，是真的沒什麼人打擾自己，或者將關注的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
這種感覺，周望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尤其是在人多的場合。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不管他走到哪裡，身邊總是熙熙攘攘的圍繞著各色目光，有些是周望有意爲之，但也有很多風頭，是他被逼著出的。
一開始，周望還挺享受……畢竟年輕人嘛，有幾個不愛裝逼的？
但這種“裝了麼”訂單吃的太多，周望現在也開始有點膩了。
……除了剛纔，一個貴婦人大概以爲周望是“男模組”的，試圖走過來和他搭訕，此外，就沒什麼人會在意他了，這種感覺也很好。
遊艇Party，對於沒有經歷過的人會很新奇，但本質上也就那麼一回事，無非是把酒後尋歡作樂的地點放到海上，多了一些取樂的項目罷了。
所有上流階層以玩樂性質爲主的聚會項目，其核心本質，無非是把從各個渠道招募而來的俊男靚女，以及大量各個類型的服務人員聚在一起，然後爲極少量的人羣提供各種意義上的服務。
露天泳池、甲板網球、DJ音樂，如果是白天視野好的時候，還會有一些動力衝浪、海上跑車之類的設施開放，剩下的也就是男男女女之間的那點事兒……
除此之外，就沒什麼新鮮的了。
當然，周望知道自己這麼想多少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畢竟這樣的風景，其實大部分普通人終其一生也體會不到。
比如此刻拿著一杯香檳，從周望面前走過的那個女人，穿著性感的三點式比基尼，將火辣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周望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港島一個小有名氣的女星、模特。
周望之所以對她有印象，是因爲之前看過一部《我愛夜蒲》的電影，這個叫陳靜的女人在裡面飾演的角色讓他印象深刻。
好像在某段時間，她還爲自己博了一個“宅男女神”的封號來著。
即便這種稱號並不值錢，但對於廣羅大衆來說，這種級別的女星依舊是日常生活之中根本不可能接觸得到的。
然而此刻在這艘遊艇上，這個叫陳靜的過氣女星，卻也只是最邊緣的那部分人羣罷了。
剛纔一路走來周望大概觀察了一下，各種模特、外圍加上小明星，遊艇上這些女孩的數量不說過百，起碼也有五六十個。
而他目前爲止見到的男性賓客，加上還沒進去過的會客廳，也不過一二十人。
這就意味著，每個人選擇的空間實在太過廣泛。
講真，反倒是像陳靜這種小明星，除了有特殊情結的那部分人，大部分成功男性反而並不喜歡。
畢竟誰都知道娛樂圈的特殊性，在他們眼中，陳靜這種類型的，還不如隨便找個小模特來的乾淨。
從這一點也可以反推出，爲什麼天闕會所在這一行能做的那麼成功，堪稱是獨領風騷，畢竟他們提供給你的女孩，都有一個最基本的特質……“乾淨”。
默默給自己點了一支菸，周望靠在遊艇甲板上的圍欄，對於今晚的交際倒真沒有太多想法。
他不想認識誰，也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和別人虛與委蛇，就這樣出來吹吹海風，思索一下自己的創業項目該何去何從，時間一到就打道回府，和蘇雅婧等人開個五黑打打手遊，也挺好。
直到……
周望叼著的菸頭被鹹溼的海風吹熄，一隻在夜色之中也散發著瑩白光芒的手掌伸了過來，幫自己重新點著了火。
“謝謝。”
周望沒有回頭，只以爲又是哪個看出自己穿著不菲前來搭訕的遊艇女孩，所以只是隨口道了句謝。
“你好像長高了，我記得之前，我要找到你的嘴脣的話，還不用那麼費力的踮腳來著……”
短暫的靜默之後，略顯調皮的聲音才身側傳來。
這聲音清脆如銀鈴，其中洋溢著獨屬於青春女孩的活力，但仔細辨別的話，又似乎能聽出其中夾雜著一絲顫音，顯示著女孩內心是有一丟丟的緊張的。
以周望如今對於人心的把握程度，以及可能是書讀多了腦子確實更好用了，這種細節甚至不需要他去專門留意，就會自動轉化爲某種信息，涌進他的腦海之中。
他略一怔之後，轉過頭來，那似乎熟悉的聲音，和眼前這張已經有了幾分陌生的清純臉頰一重疊，一些久遠的記憶瞬間就被翻動，也讓周望脫口而出：
“孫煕寧寧？”
周望確實有幾分訝異，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
不過此時他也終於想了起來，是了，就是她在鵬城來著，在周望離開靖城之後，兩人只有過一次聯繫，就是孫煕寧寧給他拍了一個衛生間的視頻，兩人曾簡短交談過幾句。
後來聯繫徹底斷了，周望也就把她遺忘了。
說是“遺忘”，但畢竟某些記憶還是挺深刻的，這可是周望到目前的人生爲止，唯一一個有過二次元親密接觸的女孩。
那與衆不同的新奇經歷，對於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來說，還是有點超標的。
而聽到周望第一時間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孫煕寧寧表面維持著笑容，但內心卻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剛纔看到周望的那瞬間，孫煕寧寧腦子一熱就跟過來了。
她一向比同齡的女孩更加大膽，這種大膽也直接體現在了行動力上。
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
否則那次在靖城的同學聚會，她也不會明明之前和周望還不熟，但卻敢直接在那一晚把周望拉進一間無人的包廂裡，向他獻上熱吻……
更是在事後，直接和周望去開房。
周望記得離開的時候，路邊有野菊盛開，如此妖豔。
雖然看似孫煕寧寧也索要了自己的報酬，讓周望給她買了兩個包，可如果不是周望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其實也沒有那麼犯賤的……
想要給她買各種東西的男人一向都很多，但其實她也有自己挑剔的標準。
只是這些話，她是沒法對周望說的。
她一慣懂事，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知道像周望這麼優秀的同齡人，是不會和她這種女孩子結婚的。
她也從未奢望過，真的能和周望有什麼長久的故事。
可她見到周望這一刻，還是控制不住地上頭了。
有些男人只是“白月光”，只會在那些清冷寂寞的夜晚突然的冒出來，將你的心房攪得一地凌亂，可也有些男人，生來就他媽的是不講道理的“大太陽”。
他們就那樣懸在高空，你想不關注他都不行。
他們會在任意時刻散發出自己的光芒，讓你永遠無法躲避。
周望，毫無疑問就是這種男人。
孫煕寧寧都遠遠的跑到鵬城了，卻還是無時無刻都在接收關於他的點點滴滴。
她自己不想聽，可她身邊的同事裡，就有兩個女孩子是周望在社交平臺上的顏粉。
從周望開始運營短視頻賬號之初，她們就在關注著周望的一舉一動，每天都在孫煕寧寧耳邊叨來叨去，她想不聽都不行。
很難不說，現在孫煕寧寧挑選男人的標準，和受到這種長久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具有極大的關係。
她既煩不勝煩，但偶爾……又會有點與有榮焉。
畢竟，她也是給那個男人打開過新世界大門的女孩子呢……
說起這個，孫煕寧寧也還是有點小得意的。
因爲她清楚的記得，那一晚，周望那種驚歎之中又夾雜著些許愣怔的表情。
兩人相處的整個過程，都是孫煕寧寧佔據著主導，這就使得孫煕寧寧的記憶裡並不是“她被周望睡了”，而是“她得到了周望”。
那時候的周望，畢竟還有些許青澀。
女人是感性動物，這種印象就會導致截然不同的情感。
“沒想到吧？”
孫煕寧寧調皮的衝周望眨了眨眼睛，又主動解釋道：“有兩個朋友邀請我來散心，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的……”
“是沒想到。”
“那還不趕緊爲我們的緣分碰一杯？”
明明已經很久沒有聯繫過了，但孫煕寧寧好像沒有任何的生分，在確認周望對自己的態度不牴觸之後，她立刻歡快的轉身，從路過的侍者手上拿了兩杯香檳，然後就遞了一杯給周望。
不等周望迴應，她已經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週望的，然後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的很大口，甚至有部分晶瑩的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溢了出來，又滑過那精緻的鎖骨，一路衝進了小吊帶的縫隙之中……
“喏，周望，我幹了哦，到你了！”
抹了抹嘴角，孫煕寧寧衝周望示意了一下自己已經空掉的酒杯。
“行，乾杯。”
周望失笑，看著眼前的女孩，心中也生出了一絲奇妙的感覺。
對於孫煕寧寧，說喜歡談不上，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對方很有趣，和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異性都不同，她的乍一出現，確實讓這個無聊夜晚的色彩變得豐富了不少。
“本來我還苦惱一個熟人都沒有，我感覺很尷尬，你就突然出現來拯救我了……”
孫煕寧寧等周望也喝完一杯香檳之後，就嘰嘰喳喳的說道，於不動聲色之間既拉近了和周望的距離，又側面解釋了自己並不是和特定男伴來的，暗示她還是“單身”狀態。
周望笑了笑。
以前和孫煕寧寧接觸的時候，限於自身的段位不夠，完全是孫煕寧寧在迎合他，當時周望只覺得和這個女孩子相處還挺愉快，現在才反應過來，說不定那時候是孫煕寧寧在主動“向下兼容”他。
換一個角度思索，其實孫煕寧寧還挺厲害的，說話很有技巧，也很懂得拿捏別人的心思。
她在某些人眼裡應該是最高段位的綠茶，但周望卻不自覺的想，這種女孩子如果去做公關工作的話，應該是攻無不克吧？
和孫煕寧寧簡單聊了一下她最近的近況，在不知不覺之間，咯咯笑著的孫煕寧寧已經很自然的挽住了周望的胳膊。
對此周望倒也覺得沒什麼好避諱的，畢竟自己是她的大股東，他也不會惺惺作態。
不主動，但也沒必要拒絕。
“寧寧，你……你在做什麼！”
就在兩人越湊越近、相談甚歡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聲驚怒交加的大喊。
周望詫異的轉頭，就看到了兩個不算熟人的“熟人”。
嗯？
這不是飛機上那兩個小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