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車輛,擁擠的人羣,行色匆匆的路人,昏暗的天空,揚起的灰塵,都讓劉燁對C市沒有喜歡,只有深深的厭倦與疲憊。
他站立在天臺的邊緣,點燃一支香菸。他不由想起他的父親,他曾經答應過他老爸,自己不抽菸,做一個好孩子。吐了一口煙,自己還是沒有成爲一個好孩子。
但已經不重要了,自己已經不是個孩子。
父親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有時劉燁會透過鏡子去看他父親,父親生前是個老菸民,幾乎煙不離手,手指被煙燻得蠟黃,身體很差,每到冬天總駝著背,發出劇烈的咳嗽,有時腰疼的厲害,躺在牀~上動不了。老爹希望劉燁別抽菸,可劉燁最後還是在一個痛苦的下午叼起了一根香菸,從此香菸就沒離開過他。
中間有一段時間,劉燁不顧父母的勸說,毅然決然地放棄自己從事多年的行業,想像書中講的那樣,揹著一把吉他,做一個浪蕩的歌手。
沒有書中講的那麼浪漫,他花掉了所有的積蓄,大半時間餓著肚子,孤獨而勞累,沒有所謂的詩與遠方,故事與酒,只有世界撲面而來的寒潮。
最後他回到了C市,見面時父母冷著臉看著他,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他重新找了份工作,卻丟掉了上一份工作積累起來的履歷,其實他也覺得沒什麼,因爲打心底他就不愛這份工作。
半年後,父親就不行了。
他永遠也忘不掉老爸去世前的那一個夜晚,老爸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卻什麼也沒說。父親乾枯的手掌讓他無比悲傷,手掌是那麼無力,那麼冰涼,他突然發覺自己追尋多年的自由放~蕩狗屁不如。
父親眼神越來越黯淡,那個夜晚,永遠的離開了他。那個晚上,劉燁泣不成聲,他明白父親的意思,也許是對劉燁這四十幾年的失望。他突然想起二十幾年前,父親花在他身上的全部心血,這位嚴厲而不失溫和的父親,將所有的期待,希望,都壓在了他身上,然而劉燁先是高考失利,後來又遠走高飛,一意孤行地去走他自己的路,始終沒有讓這位父親安心。
父親去世後沒多久,母親也開始癡~呆,忘記了很多事。有時劉燁去探望她時,會看見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一把椅子上,念著父親的名字,有時也會念劉燁的小名——“燁子,該吃飯了,燁子,該回家了。。。。。”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任何人,包括劉燁這位她最疼愛的兒子。
醫生說劉燁的母親其實一直在做夢。
劉燁覺得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便是他的父母,曾經父母對他有太多的期望。
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也許對於有些人正值壯年,但劉燁覺得自己這一生也許就這樣了,一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作,每天過著糟心的日子,每月領著不算高的工資,全年都纏繞著茶米油鹽的煩惱,永遠也買不起房與車。
自己還有一份不完美的婚姻,結婚十幾年了,沒有孩子,與妻子也許並不那麼恩愛,能堅持走下去的不過是一份靠證維繫的婚姻責任,兩人聚少離多,各忙各的,也少有共同的話題。他與妻子是相親認識的,沒有愛情,兩人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紀,而相互之間做出的無奈選擇。沒有孩子也是兩人一致的決定,甚至結婚十幾年,兩人都很少有身體上的接觸。
劉燁覺得,相對有些陌生人,他們夫妻倆更像陌生人。
也沒有親近的朋友,社會上工作上認識的朋友,大多數無非是利益的捆綁,而真心實意打開心扉的並不多。以前上學時認識的朋友,也都結婚生子,各忙各的事,各在各的城市,很少有機會見面。其實有機會劉燁可以與他們見面,他可以去參加同學聚會。
劉燁突然想起她,自己的初戀。
不去同學聚會就是因爲她,只怕見面了會尷尬,會心痛,畢竟自己曾經那麼愛她,可還是分手了。
這世界有太多的美好,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沒有存檔,沒有所謂的重新來過。
曾經自己以爲人生是一場遊戲一場夢,想要瀟灑的過場,卻發現自己有太多的遺憾,自己這些年就像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活著。
“嗚。。。。。。”劉燁痛哭流涕,他趴在天臺的橫桿上,痛得撕心裂肺。
這世界他曾擁有最珍貴的愛情,親情,現在一無所有。
“啊!!!”劉燁抓著扶桿,流著眼淚,對天長嘆。
“我給你一個機會!”天邊突然涌起無限風雲,像是醞釀著暴風雨。
一道閃電突然從天而降,狠狠地劈中了劉燁。
“給你個機會重新開始,三十年後你還來到這座天臺,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