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生和張嘯吟二人聽得異子粲子說師叔來了,便都站了起來,卻見進來了一位二十來歲極美的小姑娘。張嘯吟見她如仙女下凡一般,渾身都酥軟了。雲生正奇怪,原來異子粲子口中的師叔竟是江清月,不過看這行事的方式也確實像她。清月笑道,“林公子,張先生,恕我來晚了。招待不週,多多包涵。”張嘯吟上前笑道,“沒有沒有,是太隆重了。這裡吃喝住宿,樣樣都很好。”江清月笑著點了下頭,又對雲生說道,“你隨我來。”說完拉著他就往外走。
林雲生想起上次坐她機車,怕這次又有什麼刺激的事情在後頭,因問她要去哪裡?江清月笑道,“你來參加我們的宗門大比,當然是要帶你去比劍啊。”雲生急道,“我哪裡會什麼劍,不過陪著嘯吟湊個熱鬧。”清月見他緊張的樣子,咯咯笑起來,說道,“我看你啊,除了聰明之外,也沒有什麼長處。知道你比不了劍,上次在京都的西山你陪我遊玩了半天,這次你來我這裡,就帶你在這棲雲峰踏踏青怎麼樣?”雲生一聽就高興起來,喜道,“本來就是要來看看風景的,正愁沒有一個地道的人引領。”又見她仍是穿著一身漢服,問道,“你這麼年輕,怎麼就是那兩位小道姑的師叔呢?難道你也是出家人嗎?”
二人一邊遊玩一邊聊天。原來江清月在七歲的時候便拜了秋水觀的明彩大師爲師,因師祖云云大師說她塵緣未盡,不便出家,只傳授她劍法。云云大師另有一位弟子道號明霞,傳下的一位弟子爲上陽子,正是異子的師父。粲子的師父下虛子則是江清月的同門師兄。因此異子粲子二人均喊清月爲師叔。道門輩分長幼的規矩甚嚴,那些目無師長、輕慢浮躁的態度也於修習道法很是不利。
秋水觀坐落在棲雲峰的山坳一處平地上,二人沿著登山古道,一路爬到了峰頂。再回望來時路,已是雲封霧鎖,猶如天梯。腳下漫天雲山霧海,彷彿置身仙境一般。林雲生不由感嘆道,“天下之大,美景真多!”江清月見老鬆偃臥,飛泉噴薄,正是一種古意,因說道,“人事更替,如白駒過隙。只有這深山裡的景物不曾變換,還是舊時的樣子。”雲生說道,“你說的這舊時的樣子,不過是景物的外在美。這種山中景緻,世外桃源另有一種內在美,就在於留給人們一種想象的空間。所以李白才能夠把酒吟詩,尋仙訪道,何其灑脫。可惜,現在留給人們想象的空間已經不多了。”江清月想了想,心中一陣失望,沉默不語,良久才說道,“你說的也不盡然。夏蟲囿於時,井蛙拘於虛。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們人所知道的事物或許是很有限的呢。”她說完轉身笑道,“我這樣說,你不會生氣吧。”雲生忙說道,“怎麼會呢,你說的話是大智慧。從前我自以爲有些心得,我現在才知道是自己見識淺薄了。”清月又道,“你我今日論道於此,等我刻字以爲紀念。”說完讓雲生退開幾步,拔出寶劍來,往身邊的一處巖壁上一陣揮舞。雲生看她揮劍寫道,“無中生有出虛空,自然浪漫見本真。日月星河恆今古,人世情緣隨聚分。”
林雲生唸完詩句,連連拍手叫好,笑說道,“原以爲你只是山水畫畫得好,沒想到你詩也寫得好。不如你收我做徒弟,我天天給你捧靴研墨。”江清月不假辭色,卻冷哼一聲道,“哪裡有那麼好?可見你也是一個說假話哄人的俗人。”雲生也不生氣,還正色道,“我可是說的真心話。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能替你捧靴研墨,作出藝術的精品流傳下去,也算我盡了一份力,活出了一點意義。”江清月忽然霽顏相對,和顏悅色地說道,“我之前是說錯了,你除了聰明之外還有一個長處,就是嘴巴會哄人。我哪裡配當你的師父啊,只有劍術比你早學了幾年,你要是想學,我倒是樂意教你。”
林雲生正要答話,忽聽得江清月輕聲道,“不好!兩位師姐果然追過來了。”雲生正驚訝,見有兩位道姑朝山頂這邊奔了過來,心想師姐來了怕什麼?他見清月從容淡定,也就不放在心上。那兩位道姑身形極快,不一會就到了二人跟前。江清月輕輕地將雲生往身後拉了拉,低聲說道,“等會打鬥起來,你不用管我,自行下山。”雲生心想又不是武俠小說,哪能就打鬥起來?他見那兩位道姑大約五十來歲,手執寶劍,腳步甚疾,顯然都是劍道高手。
那上陽子生得一副惡相,時常瞇著一雙三角眼,譏諷道,“哼,今日宗門大比,師妹全然不顧師門榮辱,還有心思在這裡談情說愛。難怪師祖說你塵緣未斷,原來是捨不得男人。”
江清月臉皮薄,見師姐說得難聽,臉都氣紅了,說道,“師姐不要胡言亂語,我與這位公子只是朋友,君子之交清如水,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柳眉一挑,傲然說道,“什麼宗門大比,在我眼裡不過都是些濫竽充數之輩。有二位師姐坐陣,又哪裡會辱及師門?”
上陽子說道,“那你也不該偷拿了師門秘籍,去討好自己的小情人吧?”林雲生看了眼江清月,心想,她們門派居然還有什麼秘籍,你也沒送給我啊,難道你師姐說的小情人不是我嗎?又見旁邊的下虛子也說道,“師妹,你既不是出家人,和誰約會,我們也不強求你,師門秘籍你還是交給我們吧。大家同門修行,不要傷了和氣。”
江清月說道,“師姐,你也以爲我這樣做是爲了一己私利嗎?師祖她老人家身體越來越差,再要耽擱,她老人家最後的心願恐怕很難實現了。”
上陽子冷哼一聲,一臉不屑,說道,“誰不知道師妹你嘴巴會說,哄得師祖偏心只疼你。你也不要光講漂亮話,好像除了你之外,我們都成不肖徒孫了。我看你還是狂妄了些,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各大門派青年才俊也不少,難道就不能有一兩個資質超過你的?”她扭頭看了眼林雲生,說道,“這小子恐怕連劍都拿不穩,你卻將寶押在他身上,我看你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
江清月道,“師姐若是相信宗門大比能選出合適的人,三日後勝負一分,我自然將劍譜歸還。只是這幾日我借用一下,也不會妨礙到師姐吧。”
上陽子見自己也說不過她,一時性急,便道,“本門秘籍,豈能外傳?下虛師妹,還不動手嗎?”話音未落,二人都拔出長劍,一左一右分刺過來。江清月早有防備,只將林雲生輕輕一推,又看了他一眼,倏地銀光一閃,揮劍迎了上去。雲生自是心領神會,知道是要他獨自往山下逃命。江清月一柄寶劍舞得密不透風,堪堪將兩位師姐堵住。雲生不敢耽擱,便沿著來時的路往山下跑去。還沒跑開幾十米,又擔心清月的安危,便回頭看她,心想若是她遇險,自己必不能不顧的!江清月見他跑開,又停了下來,回頭張望,似是擔心自己,不知怎的思緒一亂。心道,你必然知道自己留下不但不能助我,反成累贅,所以只有獨自逃命。你既獨自逃去,又心裡掛礙著我的安危,所以就停下來看我。她只顧心裡一邊這樣想著,手裡的劍自然就慢了幾分。那下虛子念及同門,還不曾下得死手;卻是上陽子平時就嫉恨她,積怨很深,此時便公報私仇,招招攻其要害。清月一分心,左手臂被上陽子的劍鋒掃過,鮮血頓時就染紅了衣袖。
江清月慌忙收斂心神,高聲叫道,“還不快走!”說完手裡劍勢大振,將二人又逼了回去。林雲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會令她分心,這回便決然向山下跑去。只恨自己本領不濟,不但不能勇救紅顏,反而還要人操心。。。
江清月即便不受傷時,自度也難敵二位師姐。現時她胳膊流血不止,鬥了上百回合,就感覺有些氣血不足,便虛晃了一劍,轉身也向山下飛奔。她自幼習武,又稟賦過人,劍術輕功都在兩位師姐之上,很快就將她們遠遠地丟在了後面。
林雲生見江清月也逃了下來,心中一喜。又見她流血不止,便用劍割斷她的衣帶,替她將胳膊的傷口紮緊,止住了血。就耽誤這一會,兩位師姐眼看也追了過來。雲生腳步慢,清月又受了傷,二人眼見是沒法再逃了。雲生低聲問道,“師門秘籍真有這麼重要嗎?保命要緊,不如就交給她們吧。”清月一手扶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哪怕只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會放棄!我一定要幫師祖完成她的心願。公子,你現在還是可以自行離開的,她們不會爲難你。”雲生見她支撐很吃力,便主動伸手扶住她,說道,“咱倆一見如故,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呢?”清月聽了心中一動,心知自己大可以奉還秘籍,同他全身而退。但師姐這樣強逼於我,我就偏不給她們!想到這裡,便柔聲說道,“我還記著你說的,天天替我捧靴研墨呢,是不是真心話?”雲生怕她又懷疑自己是隻會奉承的俗人,急忙說道,“怎麼不是真心的!一輩子我都願意!”話音剛落,兩位師姐已然追到跟前了。
上陽子上前說道,“師妹,你們是逃不掉的了。你何不交出秘籍,和你那如意郎君一起逍遙快活去呢?”江清月此時臉色雖有些蒼白,卻笑靨如花,清麗絕倫,緩緩地輕聲說道,“我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說完握住林雲生的手,問道,“你相信我嗎?”雲生心裡覺得有些怪異,說道,“當然相信!”清月轉頭向一邊的山崖望去,雲生心想這是要嚇退兩位師姐嗎?果不其然,江清月握緊了他的手,雲生不由自主地隨她一同往山崖邊走去。上陽子見此,只冷哼一聲,道“不信你們有這個膽量。”
林雲生此時有一種現實的錯亂感,感覺好像在拍電影一樣,便對兩位道姑說道,“這世上哪有什麼武功秘籍,你們出家人怎麼還這樣執著呢?難道真要爲了一本書籍去殺人不成?道門修行之地,但也不是法外之地!”又在江清月耳邊低聲說道,“何必偷那秘籍?你悄悄地用手機拍下來不就完了。”清月低聲說道,“是啊,我有拍下來啊。”雲生喜道,“那快還給她們吧。”
上陽子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本門秘籍,意義重大,你這臭小子又懂得什麼?我們當然是不會殺人了,不過是想要回秘籍罷了。師妹,還不快交出來,非要我們動手來取嗎?”
林雲生見形勢緊迫,若在這懸崖邊打鬥起來,一個不小心非掉下去不可,便催促江清月道,“咱們站在這裡估計也嚇不走她們,不如還給她們吧。”
誰知江清月傲然說道,“不!就是不給!”話未說完,便拉著林雲生的手,縱身一躍,連著一起跳了下去。雲生原以爲就是嚇唬她們,哪想到如此突然,等反應過來卻已經遲了,嚇得只啊的一聲慘叫!下虛子見二人真的跳了下去,伸出的手一時僵住了,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下把兩個老道姑嚇得面如土色!本以爲可以恃強用武力將秘籍搶回來,誰料真的鬧出兩條人命來!雖不是兩人親手所殺,但江清月的胳膊上還留有劍傷,官府追究起來哪裡說得清?下虛子嚇得渾身亂顫,連聲問師姐怎麼辦?
上陽子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說道,“畢竟追逼師妹的事情再沒人知道,就當那兩人或是失足,或是殉情跌了下去,也不與我二人相干。以後我們誰都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下虛子聽了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哪裡還敢下山去探視,便忙忙地折回去了。
林雲生正嚇得心驚膽裂之際,猛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兩人跌入了一片深潭裡。原來下山一路沿著一個峽谷,山泉不斷,在一處匯成了一個大瀑布,正好在下方積了一潭碧水。雲生髮現自己並沒有摔死,真是大喜過望,兩人還死死地緊握著對方的手,直到深潭裡都沒有分開。雲生還怕她不會游泳,卻見她已經拉著自己往水面游去。
不一會,兩人便爬上了岸,靠在一起休息。山中泉水,冰寒刺骨。此時暖陽斜照,江清月看著林雲生,婉然一笑,似乎是對他陪著跳下來的獎勵。雲生只低頭癡癡看她,此情此景便覺跳一萬次也是值得了。卻見清月將手一指,輕輕說道,“看我幹嘛,你看那邊。”雲生擡頭看去,見那瀑布約有百來米高,層層疊疊,奔瀉而下。泉水碰撞在巖石上,如大珠小珠般飛濺,在西邊太陽的映射下現出一彎七色彩虹,如夢如幻。
這一處山谷裡,飛瀑邊,正是江清月從小練劍的地方。從前她都是一個人舞劍,一個人看那彩虹。今日和林雲生一起再看時,又覺得心情大不相同。她內心正琢磨著,品味著,忽然雲生轉過頭說道,“還是你更好看一些!”說完就嬉皮笑臉地盯著她臉上看。
江清月雖無拘謹之態,卻也起身走開了。林雲生想到她衣裙還是溼透的,胳膊又受了傷,便起身追上去說道,“咱們生堆火,將衣服烤一烤,不要感冒了。”清月點點頭,說道,“你跟我來。”兩人沿著溪流往下走了不到半里地,又趟過溪水,爬了一小段十分陡峭的石階,繞過一個巨大的巖石。這巖石的上面是一小塊平地,一邊臨溪谷長了幾株老鬆,另一邊靠著山體有一個不大的洞口,還不到一個成年人高。
林雲生見有個山洞,便要進去查看,因笑說道,“武俠小說裡每回掉山崖都有武功秘籍撿,我這回也不能錯過了。”說完就要彎腰進去尋寶。江清月卻將他拉了回來,笑說道,“你就在外面等著,我進去換身衣服出來。”雲生奇道,“你不會是這洞中的狐貍精吧?”清月只自己進去了也不理他,就聽外面又喊道,“是聶小倩嗎?黑山老妖?”
江清月換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欠著身子走了出來。林雲生看了高興地說道,“你是小龍女!”江清月學著小龍女的神態,蹙眉說道,“還不快進去將溼衣服換了。我這裡沒有男生穿的衣服,只有我平時穿的一套裙子,一套運動服,你自己進去選吧。”雲生哪裡肯,說道,“我又沒有異裝癖,我不穿。不如生堆火,我將衣服烤一烤。”清月說道,“身體重要還是臉面重要?再說這裡又沒有別人看見。”她見夕陽欲墜,又說道,“你快去換了衣服,我們趁著天還沒黑去找些柴火來。現在想要走回去,只怕要走到夜裡了。”雲生只道這荒山野外住一晚肯定新奇有趣,哪裡知道其中的辛苦,就進去換上了清月的運動服。
林雲生換好了衣服,慢慢吞吞地挨著不肯出來,江清月又不好進去,只催他說天快黑了。雲生說道,“出來可以,不許笑。”說完便走了出來。清月一看,忍不住捂著嘴笑道,“化個妝,比小姑娘還漂亮。”雲生只管訕笑,清月又正色說道,“咱倆一起去找些柴火,就在這石洞裡煮點東西吃。”雲生說道,“我一個人就行,你去那邊歇一會子。”清月笑道,“沒事的,我動一動反而不會受了寒氣。”
不一會兒,兩人找了不少枯枝幹柴。林雲生用江清月的寶劍割下幾根藤蔓,將柴火捆好,背在身上。清月見他動作嫺熟,笑道,“你就在這裡當個山野樵夫,願不願意呢?”雲生一時興起,說道,“我不是山野樵夫。我是荒野求生達人!清月,我有好幾種野外取火的方法。。。”說起來饒有興致,一路上給她科普什麼鑽木取火法,透鏡聚光法,電池短路法之類,似乎也很有趣。其時已是暮色降臨,四周林煙如織,怪石猙獰,一片蟲鳴聲中,突兀地傳出幾下鳥的怪叫聲。清月顯得從容自若,倒是雲生總覺得森林裡有無數雙眼睛正看著自己,心裡有些發毛。
二人回到石洞,生了火堆,隨便煮點麪條吃了,又將溼衣服支在旁邊烘烤。林雲生問道,“這煙火會不會引來蛇蟲野獸?”江清月知道他有些擔心害怕,就起身將洞口的鐵門關上了。這鐵門裝在洞口的裡面,比洞口稍大一些,貼合得非常嚴實。鐵門的中央開了一個圓形的小窗,安裝了細密的鋼紗與外界通氣,設計得十分合理。
江清月坐在林雲生旁邊的石凳上,用樹枝去撥那火堆,火光映在她臉上,更顯得明豔動人。雲生問道,“你胳膊的傷怎麼樣?”清月答道,“剛纔塗了創傷藥,用紗布包過了,沒事的。”雲生看了看四周,石洞雖然簡陋,但水、食物和急救藥包等用品一應俱全,便笑道:“你這神仙洞府真好!我要在這裡練成乾坤大挪移再走。”清月淡淡地說道,“你有這個覺悟最好,就省得我再去強迫你了。”雲生有些傻了,疑惑道,“啊?”只見清月從懷中取出一本書籍,說道,“這就是本門秘籍《本徵劍譜》,你這幾天認真練習。練成之日,便是你離開之時。”雲生急道,“你又不是我師父,哪有逼人學武的道理。再說了,我對貴派的武功秘籍一點興趣都沒有。”清月道,“現在恐怕由不得你了,你自度能夠贏我手中的劍嗎?”雲生意念一動,剛要伸手去抓她身邊的劍鞘,不料寒光一閃,那劍尖已然遞到自己的咽喉邊了。
林雲生嚇出了一身冷汗,把那怡顏悅色的心思都收斂了些,說道,“我從小在動作方面就缺少天賦,要是一直練不成呢?”忽見江清月寶劍回鞘,黯然嘆道,“說什麼一輩子捧靴研墨,都是假話。公子若是不願意,我又豈能以武力相逼。”雲生見她有些失望頹然的樣子,大不似平日,便不忍拂她意,說道,“我可以試一試,但你要告訴我這其中的緣故。”清月聽了才轉憂爲喜,道“我師祖云云大師參悟這本劍譜三十多年,未能突破。如今她老人家恐怕時日不多,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有人將這書中絕妙的劍招演練出來。”雲生道,“連你也不行嗎?”清月搖了搖頭。雲生又道,“那我就更沒有希望了,我是什麼劍招都不會的。”清月抿嘴一笑道,“師父師姐她們也是這樣說的,還說我是在胡鬧。但是我相信你!”她一雙明眸如秋水一般,只望著他。
林雲生知她心高氣傲,平常人難入她眼,便覺胸中一陣熱血翻涌,因笑道,“我當你是帶我來欣賞景緻的,你卻拉著我一起跳崖。我當你是一位絕佳的遊伴,你卻逼著我在這練武。我當你是朋友,你居然想。。。”江清月不解地問道,“想什麼?”雲生一時說順了嘴,幸好她不太關心這些網絡裡沒營養的流行語,否則恐怕又要拔劍了,便笑看著她也不說話。清月也不理會,含笑說道,“我們跳的那個山崖,是一處練劍極好的地方。我因愛那裡的夕陽和彩虹,便稱那山崖爲凝丹崖,稱那瀑布爲結虹瀑,想著帶你來看。公子,不經歷險境,哪得無限風光?”
林雲生道,“既如此,將那秘籍拿來我看看。”江清月將那劍譜遞給他,因事先用塑料袋密封好的,所以也不曾泡水,說道,“現在黑燈瞎火的,看書費眼睛。要學習也不急在一時,不如早點休息,明天早起再看吧。”雲生隨手翻過幾頁,每頁裡都是一大幅插畫,描繪得十分精美,是一位美女各種舞劍的姿勢。插畫底下配了兩句話,只是那文字是他從未見過的。清月見他看得入神,也不去打擾他。雲生見那些奇怪的文字符號裡偶爾夾雜著幾個漢字,說道,“異子粲子二人的名字就來自這本劍譜吧?”清月點了點頭。雲生笑道,“寫這本劍譜的人可能是懂物理的,或者劍法裡面暗藏了物理的玄機。這劍譜是什麼來歷?”清月喜道,“格物致理,這劍法的玄機或許就在這裡!至於它的來歷,師祖倒是和我講過。”
林雲生在石凳上坐久了嫌它太硬,便想著在哪裡躺著聽她說故事纔好。他見石洞內僅有一頂帳篷,因說道,“這樣坐著太累,不如我們躺著聊吧。”江清月也覺得有些累了,便道,“你去睡帳篷吧。”雲生笑道,“你這有繩子嗎?”清月不解。雲生又說道,“你去睡帳篷,我係根繩子睡上面就行了。”清月笑說道,“你睡外面就不怕蛇鼠蟲蟻嗎?”雲生起身說道,“那就一起睡帳篷啊。”沒料到她竟乾脆地答應了一聲好。
這帳篷可不算大,兩人躺在裡面幾乎翻身都困難。江清月另拿了一牀毯子,將自己的毯子讓雲生蓋了,又將那柄寶劍放在二人中間。林雲生累了一天,又受了驚嚇,此時霞綃雲幄,幽香沁人,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這石洞中漆黑一團,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就聽清月說道,“大約三十年前,師祖她老人家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劍術癡迷。那時師祖酷愛書畫,她遍遊名山大川,飽覽天下美景,當然其間也留下了不少上乘佳作。”林雲生搶說道,“難怪你的山水畫造詣極高。”江清月繼續道,“一日,師祖雲遊到了長安市,在一處古玩舊書市場閒逛。當時師祖被一套插畫劍譜書籍所吸引,這本劍譜就是其中最高階的一本。師祖對文字符號也沒什麼研究,但能看出裡面的插畫非常精妙,顯然不是坊間匠人所爲。”雲生聽到這裡,心想真巧了,說道,“難道這套劍譜也是從那現代古墓裡面流傳出來的?”
江清月問他什麼是現代古墓?林雲生便將盜墓的事情簡要地敘述了一遍。江清月繼續說道,“師祖就將這套劍譜買了回來,後來照著書中的動作練習,不但從前的舊疾沒有了,身體也日益強健。從此隱居在這棲雲峰,苦苦尋求其中的奧義,倒將原本繪畫的技藝丟在了一邊。沒過多久,師祖就劍術成名,道學精進,在江湖中也跟著聲名鵲起。”雲生心想,看來地球前文明的鼎盛期一定是百花齊放,各方面都達到了空前的水平。
江清月繼續道,“遺憾的是,最後這本最高階的劍譜,也就是這本《本徵劍譜》,師祖始終不能參透其中奧秘。這本劍譜裡面所記錄的劍法極其精妙,以至於師祖都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現在她老人家已經九十多歲了,自知練成這劍法是不可能了,只望能親眼看人將其演練出來。”
雲生道,“所以就舉行了這次宗門劍比,挑選合適的青年才俊。”清月輕輕地嗯了一聲,說道,“這些人連我都勝不了,還能有什麼希望?”雲生說道,“我能勝你嗎?咱倆打一架試試。”江清月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正納悶他要如何跟自己打架呢?忽然被他一個側身,黑暗裡也不曾防備,將胳膊就摟在了她細腰上。不碰她身體還好,誰知被他胳膊這樣摟住,自己感覺像中了情意綿綿掌一樣,一身武藝,竟一點也使不出來了。想到他進一步會有什麼動作,心裡又驚又急,嚇得緊閉著雙眼。過了半天,也不見他再有什麼動靜,竟還是摟著她腰,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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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該起牀啦。”江清月挽起帳篷喊道。林雲生聽到外面一片悅耳的鳥叫聲,心想自己怎麼才醒來,因笑說道,“起那麼早幹嘛,進來再睡一會。”清月也不理他,將他烤乾的衣服丟進去,徑自走了。
原來江清月很早就起來,去河裡抓了幾尾魚,又去附近採了些野果子回來當早餐。這些純天然的食物鮮香濃郁,林雲生覺得這是他吃過的最美味的早餐了。山裡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雲生夜裡睡得香甜,此時精神爲之一振。清月遞給他一柄長劍,催他一同來到凝丹崖結虹瀑邊,開始正式修練那本徵劍譜。
江清月笑道,“你之前沒練過劍,若是照著秘籍裡的圖畫去學劍招,恐怕有些爲難你。不如我親自教你,你看怎樣?”林雲生還擔心自己看圖學不會那些動作,聽她要親自教學便笑道,“有你這個活劍譜,那最好不過了。最好能夠手把手地教學,效果就會更好。”江清月將每一招式都拆解成幾個簡單的動作,雲生便依樣畫葫蘆。有時清月練起來輕盈靈動,飄然若仙,在雲生這邊卻是瀟灑俊逸,氣貫長虹。
林雲生練了一個上午,便將所有劍招都學會了。江清月又讓他從頭至尾完整地舞了一遍,雖在個人風格方面有所發揮,但劍招看上去也是平平無奇,並不見得有多麼精妙。雲生雖是盡力爲之,也有些泄氣,說道,“清月姑娘,讓你失望了。”
江清月反安慰道,“這才短短半日,你有這樣的成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若要發揮出劍法的絕妙之處,或許還要假以時日,往後幾天你再勤加練習。”雲生聽了心有不甘,又重新將整個劍譜舞了一遍,仍然不見效果。他心裡一氣,將劍一丟,愛批評指摘人的毛病又犯了,說道,“什麼破劍譜!這世上哪有什麼絕妙劍法,都是騙人的。這劍招舞得再好看,恐怕也跟跳舞一樣,就是動作表演。”
江清月聽了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做事怎麼這麼性急?凡事都要立竿見影,若一時不能見效,是不是就該放棄了呢?這個時候不如暫且將它放一放,休息一下,換一換思維或許就把問題解決了。”林雲生見她說得有理,便同她走到碧水潭邊,二人在一塊背陰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清月笑道,“我學劍的時候也經常遇到難題,我就坐在這裡看看瀑布和水裡的魚兒。”雲生見兩人的影子都照在清水裡,就說道,“你再低頭瞧瞧魚兒。”清月覺得奇怪,便低頭看去。雲生指著水裡她的倒影,笑道,“你看魚兒們都沉水底去了,沉魚落雁這個典故就是這麼來的。”說完又光明正大地端詳著她的盛世容顏,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行,此時我必須要賦詩一首!”江清月頗以爲自己豪爽大方,不拘泥於小兒女態,此時卻也害羞得低著腦袋,說道,“你有什麼歪詩?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卻聽雲生念道,“這位姑娘美如畫,我欲吟詩贈天下。”江清月只聽了這兩句,眉頭一皺,又聽他繼續念道,“若把西子比清月,淡妝濃抹總不如。”江清月低聲說道,“哪有那麼好看。”心想這般甜言蜜語不知是不是也對別人說過,他身邊可不缺漂亮的女孩子。。。她這樣想著,猛聽得雲生興奮地叫起來,“我想到了!我想到練劍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