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豐子逸和豐清風隨後便決定在青山派內宣佈,逆徒段浩天的屍體被發現,就地火化,已成骨灰。
就算其他人有疑惑,也已經蓋棺定論,不再解釋。
面對掌門師伯的結論,林清竹心中就算已經有所準備,此刻見到骨灰之後也是泣不成聲,作爲師傅的丁紅蓮,也是知曉她不好過,嘆道:清竹,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
林清竹抿嘴不語,心情沉重。
不經意擡頭,林清竹就見到豐大腳和豐子逸在不遠處爭吵了起來,隨後豐大腳拂袖而去。
林清竹心中好奇,眼前卻不是追問的好時候,段浩天的骨灰,她勢必要接手過來,將之妥善交給沈青碧。
豐子逸心情不好,隨後匆匆離去,只留下豐清風主持大局,面對林清竹的請求,豐清風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就道:段浩天家裡還有孃親,既然清竹你自告奮勇,那就交予你去知會吧,下山之前去庫房支取些銀兩,權作慰問。
林清竹告謝。
等到收拾完畢,裝滿了骨灰甕,周遭已然無人,只有朱儁濤和一名老漢。
林清竹觸景生情,爲段浩天的死更添悲傷。
朱儁濤上前道:林師妹,段兄弟的後事,也讓我略盡綿薄之力吧?
二師兄,你何必勉強自己呢?
林清竹面色不解,對方接二連三和大師兄站在一起,怎麼事後又要如此要求?
朱儁濤嘆道:師妹,我是誠心的,我已經萬分後悔了,當初若是跟著段兄弟,不說冰池了,就是能見識到神閣姜老前輩的劍術,我也是不枉此生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本來我們四人一個小隊,這是多好的時候啊,我確實是犯了傻,纔會離開段兄弟和你,跟大師兄走得那般近,現在我才知道大師兄本來就是掌門師伯面前的紅人,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師妹...你也知道我和大師兄都鍾情於你,若非是段兄弟插足,我也不至於心灰意冷啊。
哼。
林清竹冷哼道:二師兄,浩天師弟已經死了,你和大師兄是什麼心思,我都不想管,你還是回去吧。
換做從前,林清竹說不定對朱儁濤和顧文傑的表態,顯露些許羞澀,可是自從與段浩天經歷江南一趟,她也明白心中沒有答案的事情,就要嚴詞拒絕。
朱儁濤驚訝不小,一時間無言以對。
林清竹正色道:你不走,我走。
林師妹,我走,我走就是了,只不過我方纔所說也是出自真心,你什麼時候下山,我會在山門等你。
朱儁濤言罷意猶未盡,匆匆離去。
林清竹輕鬆了許多,長吁一口氣,卻見到一旁的老漢,躊躇不前。
林清竹隨即皺眉,上前詢問,老漢道:你是林清竹姑娘吧?
我是。
林清竹疑惑不已,這院子是老漢的住處,青山派所處山脈連綿,除了幾座主峰,幾處重要場所有弟子活動,其餘區域也是隨意得多,這個老漢把院子建在這兒,未爲不可,師門也是支持的,像這樣的人都是爲本派立過勞苦的,他們間接也起到守衛之責。
老漢本不應該說出其中秘密,豐子逸等人有言在先,但見林清竹收拾骨灰心細如髮,眼中淚光瑩瑩,不似作假,若說這個骨灰不是段浩天,真不知要多麼傷害姑娘的心。
人在做,天在看,也是林清竹福源所致,老漢心中過意不去,縱然青山派掌門有令,他也實在看不下去了,雖然不知道這個段浩天所謂何人,但豐暮雲這個掌門之女,天之嬌女,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以致於碰到林清竹這樣深情痛苦的女子,加之豐暮雲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就非說不可了。
過後,老漢自是遠離是非之地,遠走他方不提。
豐子逸再想追究,也是無可奈何。
事後林清竹回到落霞峰廂房內,卻是心情愈發沉重,如老漢所說,這一骨灰甕中並不是段浩天的骨灰,而是血鷹教弟子的,真正的段浩天已然被豐子逸下令,轉移別處,甚至豐暮雲也被妥善得安排了。
林清竹暗道:難怪段浩天屍首火化,都見不到小師妹的身影,啊呸呸...浩天沒死,我不該這麼咒他,可是眼前這骨灰該如何處置?
林清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經過一個晚上的思考,林清竹徹夜未眠,對著骨灰甕左思右想,暫時不準備告訴師傅丁紅蓮,還是要下山知會方琳兒姑娘,穩定了他們的心緒之後,自己一個人方纔行動自如,打探段浩天到底被轉移到了何處。
旋即天還未大亮,林清竹躡手躡腳就下山而去,等知會了方琳兒之後,她還要回來繼續裝作不知情,至於骨灰之事,就是放幾天也無妨,自己大可對外宣稱妥善處置了。
林清竹從落霞峰下山,很快路過迎客亭,孰不知被豐大腳瞧見了,立即出聲叫道:清竹,深更半夜,下山爲何?
林清竹登時止步,才見到豐大腳酒氣甚濃,不知醉成了什麼樣子,便問道:三師叔,你怎麼也沒睡?
清竹,你下山做什麼去?
豐大腳收了酒葫蘆,這工夫已經到了林清竹跟前,眼眸精光一閃,繼續道:浩天那小子就這麼轉眼成了一堆灰,你還有心情下山?
三師叔,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去找方姑娘的,就是合歡派那個方琳兒姑娘。
又是合歡派?清竹,浩天是爲什麼招惹到慕容齊的,你不是不清楚,你再去找那姑娘,無異於引火燒身,我勸你哪兒也別去。
豐大腳立即篤定道。
林清竹搖頭道:不行,我與方姑娘有言在先,一有消息就要告知她一聲,浩天他畢竟是合歡派掌門。
人都沒了,還掌門?誰會聽你的...嗯,你天光未亮就急著去告信,難保前途叵測,聽我一句勸吧,一切有掌門師兄出面,諒他們合歡派也不敢興師動衆的問罪。
聽到豐大腳如此言語,林清竹片刻沉吟,便問道:三師叔,你也相信掌門師伯嗎?
豐大腳一愣,旋即苦笑道:有豐子逸在,青山派還是能夠守成有餘,你要相信你三師叔,至於從今往後,我豐大腳便脫離青山劍派,浪跡江湖了。
三師叔,你當真去意已決,是因爲段浩天麼?
豐大腳卻說不清楚,是也不是,只是沒有留戀此地的必要,他本就有更多機會晉入先天之境,別看他作爲首座,沒有廣收門徒,可也爲了青山派耗費了不少心力。
豐大腳只是說道:你聽我的,合歡派,你不要去,世事無常,誰也無法保證是一如既往的。
眼見三師叔拔腿要走,林清竹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敢說出段浩天未死的可能,她擔心的是豐大腳,可能會質問豐子逸,那後果誰也難以預料。
只有自己確實外圍穩定,暗中調查。
林清竹打定主意,仍舊是腳步不停,前往青山鎮而去。
豐大腳乍一回頭,林清竹的身影消失在迴音谷外,暗道這個丫頭也是爲了浩天豁出性命去了,他們一路耳鬢廝磨,追逐打鬧的情景,豐大腳猶自歷歷在目。
豐大腳醉意愈濃神智卻反而清晰起來,天光放亮,一夜未睡的他卻被林清竹這個弟子弄得倦意全無,若放任林清竹去尋找合歡派那些魔門中人,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事端來,他心中急切剛想動身去阻攔,卻又擔心這妮子不聽勸,也罷,儘管已經勸過一回,卻也非管不可,就算已經不是青山派的首座,也要制止這個妮子,但卻只能是暗中來保護了。
就在這個時候,豐大腳卻聽到了不遠處有人舞劍的聲音,聽聲辨認,對方帶著極其強烈的情緒,似乎是不對勁。
爬到一座山坡上,眼前就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揮劍發泄怒意。
赫然是朱儁濤無疑。
豐大腳皺眉不已,出口道:俊濤,你在做什麼?
奈何朱儁濤恍然入夢,絲毫不見停手,豐大腳意識到不對勁,急忙下場出手,一掌切去,後者才軟綿綿倒地。
豐大腳嘆息不已,前有林清竹一意孤行,後有朱儁濤恍惚入魔,莫非這真正是青山派變天的時候,再聯想到豐暮雲,顧文傑等人的情況,自己果真要脫離青山派不成?豐大腳有了些許遲疑。
再次出手點了朱儁濤穴位,後者才悠悠醒轉,豐大腳急忙詢問事由,遲疑之下,才從他口中知道了經過。
原來朱儁濤離開林清竹之後,心下鬱結,還是想要去找豐暮雲這個小師妹,畢竟同爲女子,想必小師妹能有法子幫助自己,怎麼挽回清竹的心意。
但豐暮雲連段浩天就地火化的場景都不來,不知道在做什麼,朱儁濤到了她廂房外,卻見到的是大師兄顧文傑正巧出來。
顧文傑一愣,旋即冷冷道:朱師弟前來尋小師妹吧,只怕小師妹不想見你。
朱儁濤就問道:大師兄,小師妹怎麼了?
顧文傑嗤笑道:師弟還不知道師傅已經允諾了,小師妹是我的未婚妻,若是無關緊要之事,師弟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說罷猶自整理衣衫,似有深意。
朱儁濤皺眉不已,仍舊堅持要見豐暮雲。
顧文傑終究是忍不住發火:師弟愛慕之人不是林師妹嗎?如此堅持闖進小師妹的閨房,又是什麼意思?
你...大師兄,祝你良緣佳成。
朱儁濤悲憤之下,張口難言,悻悻然離去。
這番無功而返,朱儁濤已然明白自己是孤掌難鳴了,在青山派唯有自己和大師兄顧文傑,明爭暗鬥,愛慕林清竹,現如今顧文傑主動棄權,被師傅將小師妹賜予良緣,他本該高興纔對,可是林清竹的芳心,早已在那死去的段浩天身上。
聽完朱儁濤的哭訴,豐大腳嘆息不已,對於豐暮雲的許配,雖然不忿豐子逸的所爲,但眼下卻是林清竹的事情火上眉毛了,當即好言寬慰朱儁濤幾句,所謂男兒大丈夫,還愁沒有佳人心許不成?
豐大腳也不管朱儁濤聽未聽進去,微微搖頭,拔腿即走。
段浩天一死,林清竹還要搭一條性命,豐大腳著實不忍,早已是酒意全消。
孰不知段浩天的神魂意識未散,承受著傷痛,猶自未醒,他與豐暮雲雙雙都被豐子逸妥善安排了,只不過豐暮雲安然睡在自己房間之內,有顧文傑看顧,直接擋住了朱儁濤造訪。
而段浩天就沒那麼好運了,就在青山派後山悔過崖,一處密閉的石窟內。
洞窟之上一處細微的光線垂下,一座精鋼鐵牢,醒目異常。
牢中段浩天髮絲凌亂,仍舊重傷未醒。
豐子逸觀察到他氣息猶在,沒有減弱的跡象,就明白段浩天暫時死不了,不由得驚歎這小子是命真大,轟天雷都炸不死他。
豐子逸暗道:段浩天啊段浩天,你可真是見血封喉段木風的好兒子,給我青山派惹了這麼大的禍,幸好你是死在衆目睽睽之下,慕容家族也就不再追究了,你到底有什麼樣的能耐,竟然能令神閣的劍氣宗師姜明都青睞於你,難道你是有天縱之資,還是奇佳根骨?我絕不能眼睜睜看你成長起來,我勢必...勢必要拿回我青山派的鎮派至寶,龍吟碧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