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方宇和李衛(wèi)各自回家。
方宇回到自己的小屋,點燃一支菸,坐在窗前,靜靜地看窗外還未散盡的黃昏。
他最愛的時光,莫過於黃昏了。
小時侯,對著黃昏,望啊望地,也不知道都想過些什麼。
長大後,對著黃昏,很純粹地看暮色從蒼穹周邊漸漸退去,暮色四合。
再以後,對著黃昏,想紫君,暗戀時想,戀愛時想,結(jié)婚後想,離婚後更想。
“紫君”是他高中的同學,從一眉一眼開始,到可以牽手,有多少瞬間,他記得清清楚楚,她的側(cè)臉多美,還有她的頭髮,在陽光下有點發(fā)黃,散亂出來輕飄在風裡的那一縷,他多想去撫摸。當兩個人還沒有正式戀愛時,那些偶然的瞬間,總能令他心中喜悅無比。
有一次,她在前面走,走在後面的他專注地凝視著那背影,沒想到,她突然回過頭來,這猝不及防的一轉(zhuǎn)身,自己的目光都來不及躲避,惶然中的無措?yún)s讓紫君猜到了他的心思。
那之後,常常會在自己要看她一眼的時候,恰好撞上她看過來的目光,然後就是臉紅心跳地緊張躲閃著,方宇膽子小,那時的他,從不敢定定地看紫君。
終於在一次小範圍的同學聚會上,李衛(wèi)給他和紫君創(chuàng)造了表白的機會,然後兩個人正式戀愛了。
在戀愛中方宇比較被動,他不知道自己能爲她做什麼,只會在雨天爲她擋雨,冷天時用手握住她的小手,給她些溫暖,或者無緣無故地定格一般地看著她。
紫君卻爲自己做了很多,早晨打電話叫醒,吃飯時她會把自己不吃的菜細心地挑揀出來,她還常給自己洗衣服,生病時,她會心疼地看著自己,細心地照顧自己。
那段時間,方宇的心裡舒坦得一塌糊塗。
大學畢業(yè)後,兩個人結(jié)婚了。
結(jié)婚和戀愛還真是不一樣,家長們對兩個人不停地“指導”和“建議”,就連紫君也變了,自從紫君的媽媽把她安排進了事業(yè)單位之後,紫君爲了升職每天努力工作,尤其是晚上下班之後,爲了處理好各項人際關係,她要參加各種飯局,常常,她一身疲憊地回到家,看到安於當下的方宇,就會忍不住對他進行一番說服教育,告誡他要趁年輕去拼搏,告訴他要努力讓自己優(yōu)秀起來,要向成功不斷邁進。
有一天,紫君的媽媽託朋友給方宇找了一個不錯的職位,紫君對母親千恩萬謝之後,卻在方宇這裡碰了冷釘子,她愣了好幾秒才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向溫柔體貼的方宇,面對這個難得的攀升機會,卻冷著一張臉,堅定地說‘不’。
在方宇的果斷拒絕下,兩個人的矛盾升級,擁有著優(yōu)厚待遇的紫君已經(jīng)掩飾不住對方宇的失望,沒過多久,在一次衝動的“離婚”提議下,竟真的離了。
想到這裡,方宇的嘴角向上挑了一下,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他們離婚的那天,日子還真是有講究,四月二十八日,按照乘法口訣,剛好少了個“妻”。
大概紫君對這次衝突有點後悔,當晚就到郊區(qū)找到正在跟朋友喝酒的方宇,說了很多,哭了很久。
方宇什麼也沒說,讓紫君盡情地釋放了一下情緒,然後送她回家。
方宇的心裡非常篤定,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依然會朝著既定的方向行進,紫君對自己的嫌棄遲早會抵過她對自己的情感。
方宇很是悽然。
這短短的婚姻裡,最初爭吵時,他安慰自己“就這樣跟著人羣走下去吧”,哪有完美的事物呢,漸漸的,他勉強自己的餘地快沒有了,工作都要由別人來安排,他的自我在哪裡?去了那樣的單位,是不是就要把自己周旋在現(xiàn)實中?爲了攀升職位去不斷的違背內(nèi)心?這完全不符合自己,已經(jīng)碰觸了自己的底線。
好吧,誰讓現(xiàn)實來得這麼快?離就離吧!
過了沒幾天,接到了李衛(wèi)的電話,建議自己去找他,那一晚,他在窗前坐到很晚,一邊抽菸,一邊看窗前的夜空,它乾淨得沒有一顆星星,只有那輪半月,清冷的懸在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