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夜裡天氣突然帶了點涼,下了場雨。還未乾的青石板迅速又被新的雨水浸溼了一層。不斷來來往往的人羣映襯著繁榮的盛況,遠處的青山更是明顯的映襯著這美好的煙雨紅塵。
一輛外觀華麗裡面更是華美的馬車正穩穩當當地行駛在泥水飛揚的路上,馳行間濺起點點破碎的漣漪。車內坐著一位少女,看著不過十三歲,生著一副好相貌,小小年紀便可窺見其驚人的美豔。她正翻閱著手中泛黃的書卷,身著一襲好看的紅裙,裙襬處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梳著雙丫髻,髻上裝飾著蝴蝶釵,明明很簡單的一身裝束,偏偏襯得她像那觀音娘子座下的仙姑似的。
這是要去聚寶山莊拿天山雪蓮的聶墨硯,今早天剛矇矇亮,她就聽侍衛著急的跑來跟她彙報,說是那位安置在外廂房的少年剛纔發起了高燒。
聶墨硯迅速讓侍女進屋伺候著穿好了衣服,趕去一看,呀!這燒來的比屋外的大雨還來的迅猛。
府中已經沒有可以緩解他的病情的藥了,那藥裡有一味關鍵的藥材天山雪蓮,府裡剩下的那些在昨晚已經被她全部餵給霍璟言服下,現在她再想要,也就只能去趟聚寶山莊找燕渙取些。
天山雪蓮雖然不像民間話本傳的那樣神乎其神,擁有著可以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但也的的確確是一味很好的藥材,對霍璟言現在的傷勢有很好的作用。
手拖著下巴靠在遮了簾的小窗上,她眸中染上點點憂思。
去聚寶山莊啊,那就鐵定會碰上燕渙,她對燕渙的記憶始終還停留在上一世最後的決裂場景。斷了發割了袍,他們之間的情義直接被他以江湖人的方式處理。
也怪自己,後來奪位關鍵期爲了宴琿,已經變得不擇手段,如果不是燕渙的決絕,自己怕是早就在權利的漩渦裡迷失了自己。是他,喚回了自己的初心,開始爲自己埋下後路。
雖然後路還沒有來得及用,自己就死在了一場名爲“真愛”的後宮算計中。
又將遇故人,心中感慨萬千,思緒難平不可言說。縱然過往種種已經在她淡去的記憶裡努力翻涌了數遍,在臨近聚寶山莊的時候,看見那一片整齊的高臺樓閣,她心中還是涌上了幾分的恍惚和害怕。
不是恐懼什麼,而是燕渙的爹孃對她太好了,所以上輩子她利用過他們的金錢和勢力,讓她愧疚至今。因爲看重,所以害怕靠近。
她低垂著眼,神色有些懨懨的。
所以當燕渙帶著颯爽笑意掀開簾子的時候,就正好撞上了這樣的一幕。
原本脣角的笑都愣住了,他睜著有點像小狗狗的雙眼,滿臉不解地看著同樣被他的操作驚到愣住的聶墨硯。
“喂!你是何人?怎敢胡亂掀開我家縣主的簾子?”趕馬的車伕是新來的,沒有跟著聶墨硯到過聚寶山莊,所以不認識燕渙。不過瞧著他的反應倒是個護主的,但顯然是講燕渙誤會成登徒子了……
聶墨硯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車伕非常利落的翻身下馬,順手抽出腰間的長刀就朝著燕渙的肩部砍去。燕渙收起了輕鬆閒適的表情,眉眼中迸發出點點鋒芒,左腳一勾掀起一塊石頭,直接擋住了朝著他砍下的刀,趁著這半分空隙間,右腳轉換爲左腳轉身一躲,閃到了車後。
藉著這個機會聶墨硯請咳一聲,吸引了車伕的目光,她淡淡一笑,“不用這麼警覺,這位是我的老熟人了,聚寶山莊少主燕渙。”
“原來是燕少主,失敬失敬。”車伕知道自己鬧了個小烏龍,面上有點尷尬。好在燕渙本就是豁達性子,本就不拘小節,更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當即抱拳作輯,笑了笑。
“無事。”
說完,他就上前想要拉聶墨硯下車,“阿硯,前幾日溫樽他們來的時候我還問起你呢!聽說最近國公夫人又給你請了新的教習嬤嬤……”他掛著擠眉弄眼的笑,滿眼幸災樂禍。
聶墨硯笑得一臉和善,接著二人開啓一貫的相處模式。她捏了捏拳頭,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去練武場吧……”
“啊這,不不不!”燕渙臉色一變,趕忙擺手。他倒不是不敢跟聶墨硯打,而是怕真打了以後,無論輸贏吃虧的都是他,輸了被一衆好友連同父母一起嘲諷,贏了會被一衆好友連同父母一起再打一頓。
橫豎都是自己不討好,乾脆秉承著君子不與人動手的理念,他暗自收了話語。
聚寶山莊,名字聽著帶著銅臭味,進去裡面纔會知道有多暗藏玄機,無數的機關鑲嵌在內裡,高臺樓閣聳立著,一座挨著一座,組合成一個小城,裡面應有盡有。
聶墨硯小時候在裡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說她甚至就是被燕俠客與莊主當成女兒養在身邊的,也正是燕渙的父母彌補了她幼時缺少親生父母的遺憾。
進了屋子,燕渙開門見山,“怎麼?”將侍女送來的碧螺春端到聶墨硯面前,“這次來有何貴幹啊?”
接過茶杯,小口抿了抿,感受脣間的清香,聶墨硯纔開口問道:“天山雪蓮,還有嗎?”
“哦,這啊……”燕渙漫不經心的擡了擡眼,打量她,疑惑道,“你也沒受傷啊,要這個作甚?”
說著,他又自言自語道:“也沒聽說樓小嶠受傷啊……”
“我內傷不行嗎?”聶墨硯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姑奶奶啊,您要多少我都去尋來!”燕渙舉手做投降狀。
最後,聶墨硯帶著滿滿一車的藥材回府,燕渙靠在木欄上,看著她嘆道:“要是爹孃在山莊就好了,可惜你們沒見到面……”
心神微動,聶墨硯問了句:“他們現在去哪兒了?”
燕渙指了指南邊平城的位置,“那兒呢!說是清萍山上出了夥盜匪,他們去行俠仗義了!”
“我說要跟著去,他們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在半夜趁著我睡著,偷偷出發了!真是氣死我了!”越說他似乎越生氣,臉都鼓起來了。
聶墨硯見狀偷笑幾聲,揹著身子揮了揮手,也難得多上幾份江湖氣,“行啦,那我先走了,到時候義父義母回來了,麻煩飛鴿傳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