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寒風飄著散雪,蓋住人間一世荒唐。
爲他耗盡一身風華,連一個皇后的位份都沒得到,甚至至死也只被稱作“謙王妃聶氏”。最後只換來了“終生不得出冷宮大門半步”這樣的結果。值得嗎?她摸著冰涼的地板,默默地想到。
她真的好傻!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和義兄聽說了這件事會有多傷心。都是她不對,外祖母早就勸過她,謙王這人心術不正,陰險歹毒,眼中全是謀求算計的心思,藏不住那抹盡力掩飾的野心,絕對不是個良人。可她卻因爲宴琿剛救了她一命對他芳心暗許,在和外祖母大吵了一架後,不顧外祖父母的反對,又加上那個時候對偏心的父親與冷心的母親的心寒,仗著皇帝對外祖父的愛重,以及愛屋及烏對自己的寵愛,硬是擅自闖入御前,跪求得聖旨,執(zhí)意嫁入了謙王府。
“呦!這不是墨姐姐嗎?平常你瞧著多風光自在啊~怎麼如今竟成了這樣的一副模樣,看著倒怪叫人好生心疼的啊!”一個平日裡討好乖巧現(xiàn)在卻充滿了諷刺不屑的聲音打斷了聶墨硯的回憶。
她擡頭一看,一位裹著珍貴狐裘的妙齡女子正眉眼帶笑地望著她。不同於聶箐顏的柔弱清麗,這個女子則是生的嬌嬌豔豔的,尤其是那勾人的紅色眼尾下的一滴淚痣,眼睛中帶著未散的媚態(tài)。直勾勾的看著她,不如說是在欣賞著她的狼狽,眼中帶著得意。
看到她以後,聶墨硯眼睛一亮,腳步踉蹌著撲過去抓住她的裙襬,卻被她嫌棄的躲開,只落得一手空,她也顧不得的那麼多,語氣激動道:“玉娥妹妹,你能來真是太好了!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可不可以幫我給定國公府送封信!”
誰知連玉娥一臉嫌棄地將裙襬一點一點地從她的手裡拽出來,看著她一點一點變得慘白的面色,心裡舒暢,眉眼含著笑意,語氣柔柔道:“姐姐,你怕不是還在做夢吧?定國公府全府上下幾十號人早在三天前就被陛下給抄斬,連那些家生子都沒能倖免。妹妹我還有幸隨著武安侯一同去觀看了那一盛狀,那血都可以染遍整個京城了,白花花的雪被定國公府的人的血都染成了令人矚目的紅呢!哦,對啦,好像跟妹妹我今日穿的紅衣差不多的色!姐姐可以多看幾眼妹妹的衣裙哦,那日可就是這樣亮眼的紅呢!”
似是覺得給聶墨硯的刺激還不夠,她又加了一句,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對啦!說起來姐姐一定很好奇,妹妹爲什麼會跟武安侯一起去呢,姐姐還不知道吧?聖上英明,早在半月前就已經(jīng)將妹妹我許配給了剛承襲爵位的武安侯阮蘅,說起來妹妹我和阮蘅自幼相識,還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一直愛慕妹妹我,真是不失一場良緣……”
迎著聶墨硯有些疑惑她說這麼多阮蘅的事的目光,她又拋出一個消息,“還有啊,聽說啊,那動手的可是定國公爺?shù)呐觯缃竦谋可袝櫆Y聶大人啊!我的舅父,你的親爹呢!可當真是個大義滅親的英雄啊!”
微微偏頭欣賞著聶墨硯滿眼的不敢置信,她露出了快意的笑,語氣狠狠,“以前你無論做什麼都壓我一頭,無論我怎麼努力也趕不上你。可是現(xiàn)在呢,世道好輪迴,我以前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你也該嚐嚐了……你不過冷宮裡一個將死之人罷了,而我即將成爲人人豔羨的武安侯夫人!”
說完以後,她見聶墨硯沒有半點反應,只瞪著雙眼怔怔地看著她,眼中似有淚又似沒淚。她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心中越發(fā)的得意猖狂,忍不住想將所有聶墨硯被矇在鼓裡的事情全盤托出。反正聶墨硯註定已經(jīng)翻不了身了,還能耐她何呢?
於是,嘴角帶著掩不住的笑,她又繼續(xù)道:“你知道爲什麼聖上不愛你嗎?”她看著聶墨硯沉痛的眼,“因爲,你與我們註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一出生就得到了先帝的聖旨,被封爲了安平縣主。外祖是赫赫有名的定國公,你出身顯赫。就算缺少父母親情,也有無數(shù)人願意寵著你慣著你。隨手拿出一件珍寶,就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而且,你還不知道吧?當初你在清泉寺遇襲又被聖上救下本就是他的一場算計,因爲聖上不得寵,母家身份卑微,他看中的是你的身份和各種各樣的便利但是他不愛你啊,他一直愛著的都是箐顏妹妹,不然你以爲王府裡那些人剛開始對你那副態(tài)度是誰默許的。而武安侯,阮蘅虧他一直因爲我的原因針對你,卻不知道你纔是當初在江南救了他的人,就靠著一支你那好母親送我的跟你一模一樣的珠釵認人也是個蠢。不過呢,他生的好看,待妹妹我又好,妹妹我倒是要好好謝謝姐姐救下了他,將這頂頂好的姻緣送給了妹妹……”
該說的都說完了,一邊欣賞著聶墨硯絕望的姿態(tài),一邊拍了拍手,就有一個穿著宮女服飾的人端來一杯酒,連玉娥看著聶墨硯笑,眼中的惡毒卻怎麼也掩不住,“該說的妹妹我也都告訴你了,你就老老實實的上路吧!妹妹我呀,奉陛下旨令,賜姐姐一杯毒酒,還願姐姐一路走好!”
聶墨硯被人架著,硬灌著那杯毒酒,張嘴吼道:“我不信!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是他的一場報復與騙局!你讓他來親自跟我說!”又猛地想到了什麼,“他還沒有找到最後一支斬月軍,他不會這麼輕易讓我死的!”說完,卻被那”扼住脖子灌著喝掉了那杯毒酒。
連玉娥看著她掙扎的樣子,一腳踩在她的手上,眼中崩著狠毒,“瞧瞧你這樣,還有什麼京城獨一珠的風華!你說剩下的斬月軍啊,哈哈哈,你是不是傻,陛下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藏身處了,到時候陛下自有定奪!”看著聶墨硯滿臉的不敢相信,“你想知道陛下怎麼知道的?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橫豎都得去死了,讓你死的明明白白也可以。你這個人,說善謀,卻又被無數(shù)人寵的怪單純的,你與柳州的知州關係最好,肯定是在那裡啦!”說罷,她心滿意足地看著聶墨硯的雙眼盛滿了不敢置信的意味。
終於,聶墨硯撐不住地吐出一口鮮血,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聽到連玉娥在她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的母親是被我的好舅舅親自毒殺的,她也夠自以爲是的真就以爲是你鬧著要吃月姨娘給宋姨娘的點心,轉而又懷著孝心將那碟含有大量紅花的糕點給她吃了,她纔會流產(chǎn),並且從此以後再也懷不了孕……也不想想,你那時纔多大,話都說不利索怎麼能讓原本就不喜歡你的月姨娘給你糕點吃……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也無意義了,還記得你的好姐妹慶陽縣主嗎?其實她是被我親手推下河的,嘖嘖,可憐你這輩子錯信了很多人,也辜負了很多人啊……”
是啊,這輩子是她錯的離譜!她闔上雙目,最後一個念頭卻是,原來她早就看不到來年她最愛的春光無限了。
殿外大雪紛紛,雪色乾淨純粹,卻沒有一片能飄入殿內(nèi)。有些人啊……這輩子不也像這一片片雪花,生時風華奪目,死後卻只落的一地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