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翔和悅悅在實驗基地泡了十幾天,向高宇軒提出蔬菜暖棚的新型培育模式—立體種植。
高宇軒聽到後淡淡一笑,隨意地說,“雲都易蕓的哥哥也說過這個事,說是可以增加單位面積的產量,提高土地利用率。”
“爸,現在北城鎮的蔬菜很出名,菜商都慕名而來,多生產優質蔬菜迫在眉睫。”雲翔躊躇滿志地說。
“雲翔,爸爸當年沒上大學而選擇的這條路很艱辛,我不希望你摻和進來,“你搞好你的畢業論文,正正規規找家公司上班。”
高宇軒發自肺腑之言並不爲雲翔所動。
他的研究生專業是農業工程,第一篇論文就想以北城鎮的蔬菜大棚爲依據
“爸,你的思想都僵化了,回農村種地沒有什麼可怕的,依靠科技的力量完全可以達到解放雙手的程度。”
“易峰大哥很看重立體種植項目,派技術人員去北京農科院學習呢!”李偉力插話道。
他理解高宇軒,做父母的誰不希望孩子能有碗輕鬆飯吃?
但沒有理想的生存無異於和尚撞鐘,沒有追求的生活猶如行屍走肉。
李偉力當初下定決心辭掉工作,因爲快被按部就班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心裡燃燒的熱情也幾近熄滅。
“叔叔,我們有這麼好的環境資源,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了。我家鄉的人們非常信任科學,發展農業就是打一場科技之戰,雲翔既然喜歡,爲什麼不讓放手一搏呢?”悅悅不解地問道。
她很奇怪宇軒的思想,正正規規上班有什麼意思,在這天大地大的空間折騰,纔是最爽的人生呢!
而且她也聽雲翔講過叔叔白手起家的故事,有勇有謀有擔當,處處維護菜農的利益。
“我第一眼看見你碎爸就讀的南平航天大學的金色校徽時,無限嚮往,遺憾自己當年沒有讀大學,”高宇軒感慨地說,“今天你可以往更高的知識殿堂攀登,追求更好的前程,爲啥要放棄呢?”
雲翔知道很難說服父親。
他們之間似乎不是觀念代溝問題,而是愛之深切的不理智,或者是盲目庇護的狹隘。
“爸,張靜阿姨的孩子有消息嗎?”雲翔岔開話題問道。
“北京警方發來電文,讓家屬配合去做DNA鑑定。張靜反而情怯不敢去,正作思想鬥爭呢!”
高宇軒鬱悶地說。
張靜的生活不知什麼時候和他有了緊密聯繫,儘管他給綵鳳信誓旦旦保證過,但她的不開心總會影響他的心情。
“叔叔,我們一起去嘛!即便鑑定失敗,出去散散心也不錯呀!”悅悅勸道。
雲翔不由看一眼悅悅,他真是喜歡悅悅聰明伶俐的性格,張揚卻不蠻橫,懂得適時進退。
“我小時候和東林打賭,要把北城鎮建成花園式農村,讓天上的花仙子都來落戶。”
雲翔呵呵笑著回憶。
“我一直太忙,對你很少陪伴,心裡也有愧疚。所以我希望你的孩子能像東林一樣,生活在全全圓圓的家庭裡。”
東林平順溫和的性格讓宇軒很疼愛,而兒子敏 感謹慎的模樣有時候讓他很難過。
“嗨嗨!”雲翔有些尷尬地吭吭兩聲,“爸,我也很健康地長大了呀!再說,你有點杞人憂天了。”
“嗨嗨啥?”悅悅笑靨如花說,“好期待哦!我們的孩子會不會像寶寶爸爸一樣帥氣?”
“你矜持點,好不好?好歹未出閣的丫頭呢!”雲翔氣呼呼地瞪著悅悅說。
“嘻嘻,這麼優秀的遺傳基因,我該高調呀!矜持啥?”悅悅得意地笑著說。
“悅悅,你家裡父母都是幹什麼的?”宇軒慈祥地問道。
“叔叔,我爸媽是農場主,有上千畝良田,他們愛土地比愛我還多。”悅悅開心地說。
“不過,我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在城裡長大,至今還遺憾沒在田裡睡過覺。”悅悅臉上真切地寫著失落。
“哦?”宇軒來了興趣,“流轉的土地嗎?”
“對呀!年輕人都出去打工,沒人種田,”悅悅認真地說,“我父母以前做生意的,看不慣土地荒了。”
“確實了不起!那個歌裡不是也唱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麼!”宇軒讚賞道。
他對土地對家鄉的感情毋庸置疑,可兒子應該有更光明的將來。
“叔叔,你做代辦是爲了北城鎮的菜農,創建實驗基地也是爲了更好地服務菜農,而讓基地和先進科技接軌,更是千秋萬代的功業。對不對?”
悅悅清亮的眼睛盯著高宇軒問。
“世上有不愛家鄉的人嗎?”宇軒感慨道,“我二爸飄零在外,一輩子都在尋找故鄉。”
“我的導師正在搞立體種植的課題,我和雲翔也有參與。叔叔,你也來嘛!”
悅悅嬌憨地笑道,“讓雲翔的夢想插上翅膀,飛得更高更遠。”
面對年輕人蓬勃如火的熱情,宇軒心有所動,他有義務爲北城鎮菜農尋找更好的發展道路。
李偉力和張平全力支持雲翔的提議。
“讓易蕓跟著你去,她靈活,能安全地帶你回家。”李偉力開玩笑說。
“好呀!我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大學門檻是第一次邁進,會不會眩暈?”高宇軒打定主意後一直很興奮。
“宇軒,希望你們能滿載而歸!”張平拍拍他的肩膀鼓勵地說。
“咱們去雲都,被人家的先進技術震到了。現在他們又先走一步,咱們奮起直追還來不及呢!”李偉力焦慮地說。
“好,咱們也一鼓作氣和他們比比高低。北城鎮的土地有祖輩的血淚和汗水,不會辜負我們的。”高宇軒信心十足地說。
趙綵鳳很喜歡悅悅,敢愛敢恨,毫不壓抑自己的天性。
兒子的志向雖然很平淡,回農村種地,但有悅悅在身邊,生活上他不會吃虧受罪的。
她甚至想讓他倆先把婚定了,學業嘛,可以慢慢完成。
“不急!孩子們處著合適,自然會水到渠成,你閒操心也沒用!”高宇軒取笑趙綵鳳,“再說,年輕人嘛,多體驗體驗愛情的美好是好事。”
“你呀!未圓的夢都想交給兒子,是不是還想再活五百年呢?”趙綵鳳看出高宇軒的心思,笑著問。
“嗨嗨!話題跑偏了啊!”高宇軒有點窘迫道,“說正事,我想……”
“帶張靜一起去,對不對?”
趙綵鳳故意翻著白眼問,“別誤會,還有易蕓。”
“哈哈!”
高宇軒仰頭大笑,“答對了,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趙綵鳳哀怨地看著高宇軒,“給張靜介紹個好人家吧!”
“你又來了!”高宇軒變了臉色說,“她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我只是她的朋友,力所能及幫幫忙而已。”
“你不希望她過得好嗎?”趙綵鳳真心實意地說,“她只有重新開始,才能走出陰影。”
“張老師是我的恩師,他把張靜託付給我,我當然希望她過得好,但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我們無權干涉。”
高宇軒說得坦蕩無私,但心裡憂慮重重,張靜封閉內心的感情,不肯接受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好吧!我理解,真誠祈禱,DNA鑑定成功,張靜也能享受天倫之樂。”趙綵鳳笑著說。
她不是不相信高宇軒的人品,可女人畢竟是女人,怎麼可能沒有嫉妒抱怨呢?
“嗯,你能這麼想我很感激。孩子們都長得像小山,我們該放下的要放下了。”高宇軒說完,輕輕拉住趙綵鳳的手,用力捏了捏。
“讓雲翔帶悅悅見見媽吧!”趙綵鳳將頭輕輕靠在宇軒肩膀上說。
“這丫頭行事沒章法,不知道爸媽能不能看上眼,”高宇軒笑呵呵說,“不過和雲翔心有靈犀,志同道合。”
“你說她像不像河壩的紅柳條子,尤其那頭紅髮張牙舞爪的。她活得牢實,想連 根拔起不容易。”
趙綵鳳笑著說,“雲翔以後是伺候老婆的命。”
“嗬嗬!誰說女子不如男麼!”高宇軒笑得輕快,“爲愛赴湯蹈火更確切。”
柳州市火車站,一行人放下揹包,圍成半圓歡快地聊天。
張靜臉上掩飾不住重重憂慮,她攥著易蕓的手,焦躁地朝著火車即將駛來的方向張望。
“你越來越和煥娣步調一致了,”李偉力不耐煩張平喋喋不休的叮囑,“我們是去觀摩取經,不是觀光旅遊,你看好基地、賣好菜!”
“我怕你光顧談情說愛,忘了肩負的光榮使命。”張平瞥一眼易蕓悄悄說。
“乾媽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操心盯著點。”李偉力認真叮囑。
“張靜,別那麼緊張。這些年都過來了,還有啥看不開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放輕鬆!”
高宇軒安慰得有些牽強,他也不知道還有啥詞語能用。
“爸,我很高興你能想通,給我和你都給一次機會。”
雲翔年輕的臉龐洋溢著激揚熱切的笑意。
“叔叔,我相信雲翔的夢想很快會成真。”悅悅張開雙臂開心地說。
火車嗚嗚長鳴著進站,高宇軒第一個矯健地跨上臺階,轉身朝車下送行的人羣擺擺手,毫不遲疑地走進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