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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陸離8

我擡頭望著天空,天很藍(lán),和阿漓的裙裾一樣藍(lán),我突然懷念起五年前的阿漓,懷念她身後的小跟班,懷念原本握在我自己手中的結(jié)局。

我又想起安氏一條條無辜的性命,想起那一張張求我饒命的面孔,想起我手起刀落滿手鮮血的模樣。

司寇塵南好可怕,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司寇塵南就是我。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我與衛(wèi)沭有什麼區(qū)別呢,揮劍之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樣子讓我細(xì)思極恐,我自認(rèn)爲(wèi)一切都是爲(wèi)了阿漓,自認(rèn)爲(wèi)幫司寇都滿足貪婪之後便可以跟我的阿漓長相廝守,結(jié)果是我錯了,從她被栽贓安氏滅門之時起就錯了,我以爲(wèi)我能掌控好局勢,卻不知其實我自己也是這局中的一枚棋子,一枚關(guān)鍵的棋子。

還有零陵城的傀儡,司寇都突然遣我去零陵,原來是赴一場佈置已久的陷阱。

這麼說來曲大哥和花可璇的死都與我有關(guān),我早已知曉北鯪之事,也察覺到花可璇的異常之處,同時也知道五毒囊的來歷和用途,起先我只是爲(wèi)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我承認(rèn)我動過除掉花可璇的念頭,這個念頭僅僅是因爲(wèi)揭露花可璇的面具之後北鯪重建之事也會不攻自破,我想借他人之手阻止北鯪的奸計,北鯪不能重建,單因爲(wèi)金鶴釵這一點就不能!

可我沒想到她還真的去找了北鯪族主,以及她從無妄海帶回來的東西全是我意料之外的,我相信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這樣躺著真的好舒服,這樣被阿漓在意真的好幸福,可是她太乾淨(jìng)了,在她清澈的眼神中每每倒映出我血腥的行爲(wèi),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同她站到一起了。

天還是很藍(lán),空中盤旋著幾隻南燕,飛得是那樣的孤單,在一望無際的空中是那樣的渺小。

我慢慢緩過來,在吐了一大口水之後,我感覺自己好多了便坐立起來。

阿漓懷中的餘溫還久久沒有散去,我看見其中一隻南燕停在了崖壁那棵乾枯的枝頭,我想它大概是飛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

“你看,珠釵還在!”阿漓舉起手中緊緊攥著的珠釵,那枚本該屬於她的珠釵。

“你是爲(wèi)了它才跳下去的?”我有些想不通,那麼湍急的水,她連想都不想就直接往下跳,不過是爲(wèi)了一枚珠釵。

可她的神情不同於我,就像我不明白她的做法一樣,她也看不懂我臉上的不解和擔(dān)憂。

“可它對你來說不是很重要嗎?”她理直氣壯,堅信自己做了一件好事,過後又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委屈的看著我,她應(yīng)該以爲(wèi)我是在責(zé)怪她吧。

我本能的心軟,我真想抱緊她告訴她什麼都沒有她重要,可我只是接過她手中的珠釵,什麼也沒幹,我知道這一接,這枚珠釵怕是再也不會回到她手中了。

“不管什麼都沒有命重要,下次別做這種傻事了”我忍不住的叮囑,盡力在控制自己的語氣不要過於擔(dān)心,我就當(dāng)陸大哥就好,能慢慢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更好。

即使我知道她不一定能聽得進(jìn)去,可我還是希望她能保護(hù)好自己,在沒有我的日子裡,她理應(yīng)平平安安。

我想她肯定覺得我這人陰晴不定吧,剛剛還紅著眼睛安慰她,現(xiàn)在又裝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她的衣服都溼透了,山谷裡的風(fēng)吹得涼颼颼的,我一個大男人都有些頂不住,更別說阿漓了。

我起身去四周找找有沒有乾柴,生個火堆她應(yīng)該能暖和一些。

這是一個四面都是峭壁的山谷,我望著頭頂?shù)钠俨疾孪胛覀儎倓倯?yīng)該就是從那裡掉下來的,整個山谷只有沿著山壁的一側(cè)有一處平地能讓我們落腳,繞過一些彎彎繞繞就是一大片荒草地,依稀還能看到一些白骨,大概是失足掉下來的不幸之人,除此之外到處都是水,看不到出口。

慶幸的是我撿到了一些松樹枝,這種貧瘠的地方也只能找到這些東西。

不過有它就夠了,它比任何枝幹都要耐燒,燃一個晚上足夠了。

我抱著枝幹回到了阿漓所在的地方,她本是蜷縮在一旁打著哆嗦,見我過來了還有些錯愕,一直驚訝的看著我,直到我坐在了她的身邊。

我本想問她是不是我走後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可話到喉嚨又被我生生嚥下,我不能問。

我把火生了起來,這陰冷的山谷總算是有了一點溫度,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我把外衣脫下來遞給她,她起先不願意接,我乾脆扔在她腿上,自己便走到了一邊。

昏黃的火光照在我們的臉上,形狀不一的火焰都像有故事一般,跳動著訴說,我好像讀懂了,特意坐得離阿漓遠(yuǎn)了些。

“我還以爲(wèi),你走了呢……”她的聲音很小,幾乎是嘀咕著說出來的。

擔(dān)心自己被丟下爲(wèi)何剛剛連叫都不叫我一聲,如果我真的走了她大概是準(zhǔn)備自己縮在這裡過一晚上吧,怪不得看到我回來會那麼驚訝,逞強(qiáng)的性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這裡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出不去,我看了一下,好像沒有出口”我淡淡的迴應(yīng)著,因爲(wèi)我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今天還沒有給寧伯伯運功療傷呢,也不知道思域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們”她看起來有些失落,原來她也和我一樣把希望寄託在了思域的身上,可我好像又跟她不一樣,我不敢想象思域看到我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yīng),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出現(xiàn)。

“不會很久的”

她沒有再回答了,小小的身影獨自縮在一旁。

我想她也在納悶,白天才說過不會離開她的人怎麼這會兒就坐得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我想我也在納悶,曾經(jīng)恨不得長兩張嘴的陸衍眼下是怎麼忍住的。

我想這應(yīng)該是我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句謊話,也是最後一句。

她偶爾會時不時的偷瞄我一眼,我雖然靠在一旁裝睡眼睛卻始終微瞇著。

她一直都沒有睡,下巴枕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火光,外面已經(jīng)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今晚連月亮都沒有,只有那熊熊的火焰照得她的眸子格外清澈,漆黑一片之中我只能看到她。

這一次我還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看起來好像並不開心,她不說話的樣子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也可能她一直都是那個不大愛笑的阿漓,只是因爲(wèi)她忘記的事情太多所以纔對什麼事都充滿了好奇,對任何人都心懷善意。

阿漓一夜未歸,思域和寧宗主肯定會到處找她的,過不了多久我們便會得救,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

從這裡出去之後我也該離開平遙了,這裡本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夜晚的山谷異常的安靜,閉上眼睛聽到的全是流水的聲音,偶爾還有一些柴火燃燒的聲響。

我想多看她幾眼,可我不能明目張膽的看。

她開始犯困了,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她又往我這邊瞄了一眼,我心虛不已下意識的閉緊雙眼,等我再次睜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手裡拿著我的靜心鈴,對著火光端詳?shù)萌朊浴?

她會不會也偶爾懷念陸衍呢,那個走到哪兒跟到哪兒變著法逗她開心的陸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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