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前世
周圍都是廝殺,刀劍相撞。天界一層的碧落燃起了漫天大火,耳邊全是樹木燃燒的噼噼啪啪聲,濃濃的煙刺的讓人睜不開眼。我想,金鴉真的長大了,這三味真火果然厲害。
濃煙中,一個人緩緩的向我走來,那漫散著火光的濃霧,竟讓我有深處火中的感覺。他被紅色的煙霧包圍著,遠(yuǎn)遠(yuǎn)的,向我伸出手。燒焦的氣味傳入鼻中,一時間連心跳都快要停止。“我不會跟你走。”
他說,“你以爲(wèi)玉帝會饒恕你嗎?”
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難堪,但我仍想在他面前展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我看著他的眼,對他笑,“師哥,這幾百年,碧落早就已經(jīng)和我融入一體,我是永遠(yuǎn)不會離開碧落的。”碧落火光沖天,耳邊不斷傳來天界二層起火的消息。“就算是燒的什麼都不剩,也可以重新開始。”
他黑色的發(fā)在火光下飛舞著,“跟我走,只有我們倆人。”
我看著他墨黑的眼,“兵刃即接,就再無返回餘地。師哥,你既然利用了我,就不必再說這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般,你要我以後如何與你一起?”
他眼中閃過絲動容,“你從小就這樣。”
“師哥從小就這樣,師傅一直誇你天資卓越,最後你還是甘願入了魔道。道行,權(quán)利,對我來說不過就如天上浮雲(yún),如果你要就拿去吧。”我感到無比釋然。
碧落漫天大火襯得一切都是火紅的,我看到雲(yún)端老道身邊的幻影,他紅著眼咆哮著,這孩子還是這麼不理智。我現(xiàn)在很想摸摸它那柔軟的白毛,我想如果有機會我不會再叫他小白,他一直都很反感我這樣叫他。我會和他說,幻影啊,你跟我在身邊這麼多年,多委屈你,現(xiàn)在你就去好好的發(fā)揮你的才能,別老讓那哮天犬佔便宜,那黑狗還沒參加封神戰(zhàn)你可就是神犬了,得讓他知道你的厲害……只是,小白,我這次連累你了。
那些燃著火光的雲(yún)在天上翻滾著,我解除身上的結(jié)界,看著墨玄,一身輕鬆,“師哥,你想要的終於得到了。”而我,也不會再這麼累了。
*******************************************************************************
1.今生
我一直以爲(wèi)我是取天地之精華而形成的魂魄,就和那孫悟空一樣,只不過我沒有他好運,他有形體,而我沒有,甚至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最初的記憶就是碧落漂浮的雲(yún)。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在那昏黃的午後,那被陽光照射的,火紅火紅的雲(yún)朵,就像天火般散漫滿天,一層一層,由淺至深,延綿不絕。
我的周圍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那一望無際的火燒雲(yún),美豔、淒厲、浮華、罪惡,讓人有種莫名的肅然。後來我到了凡間,看了諸多人類對火燒雲(yún)的讚美,怎麼也無法把它與美好融合在一起,似乎在我生命還沒有開始,火燒雲(yún)的罪惡就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我每日看著太陽慢慢的升起,又匆匆的跌落。那時候的我以爲(wèi)這個世界上只有太陽,白雲(yún),和我三種事物。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我終於看到了第一個仙人。他帶著純白的玉冠,一身浮花白袍,長袖寬衣,渾身散發(fā)著淡淡的白光。我想,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是有這三種事物。我看著他走進(jìn),嘴脣動了動,一陣華光便把周圍包裹,當(dāng)華光退去,原本空蕩蕩的雲(yún)朵中竟冒出了不少我沒見過的美麗的東西,後來,我才知道這些東西叫做花草。
他滿意的看了看周圍,然後乘雲(yún)而走。
漸漸的來到這的仙人多了起來,他們有的成羣結(jié)隊,有的形單影隻。他們和那人不同,他們帶著白色的髮帶,穿著白色的長跑,渾身沒有散發(fā)著光。我偶爾會跟在他們身後聽著他們討論著不同的話題,他們把世界分爲(wèi)三等,他們叫這裡叫天界,而他們則是最高等的仙。我常常跟著他們走到不同的地方,常常會迷路。那時我發(fā)現(xiàn)我只能活動於這個叫做碧落,屬於天界第一層的地方,所以即使我迷路也能找到回去的地方。
我並不知道我在天界待了多久,或許幾年,或許上百年。在這期間我總是看見一個不同的人,之所以不同,是因爲(wèi)我?guī)状慰吹剿螒B(tài)不同的跳下轉(zhuǎn)生臺。幾次我都看著他從高高的臺上跳入那巨大的炫彩漩渦內(nèi)。
又一次,我看到了他,他變了另一種形態(tài),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朗,但卻透著股迷茫。在他跳下轉(zhuǎn)生臺後,他那迷茫眼會漸漸的變爲(wèi)痛苦,他睜著鮮紅的眼睛,露出長長的獠牙。我站在臺上聽著他那咆哮的聲音,悲傷而悽楚。
那一刻碧落會下起晶瑩的水珠,我能看到他眼神裡的絕望,雖然我從未經(jīng)歷過,但是我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傷。
這次他終於白袍加身,他就像我常見那種小仙一樣,眼裡滿是興奮與期盼,我想著,你終於達(dá)到了目標(biāo),真是恭喜!只見他回過頭,看著我這邊,“你在和我說話?”
這是不能用言詞所能夠表達(dá)的心情,我飄忽在這碧落不知多少年,從未有人過看見過我,與我對過話,他們總是能輕易的穿過我,就好像是我空氣般。
我語氣中難掩興奮:“你看的見我?”
“對啊。”他清澈的眼睛看著我笑。
從此以後他就成了我在碧落唯一的交談?wù)撸倳托牡穆犞艺f。我告訴他,我曾看到過他多次,他曾多次跳下轉(zhuǎn)生臺。我看著面前這個笑容清純的人,怎麼也無法把他同那個紅眼白髮的人連合在一起。我從未告訴過他,我覺得那樣會沾污他身上的聖光。
終於,我問他爲(wèi)什麼要多次轉(zhuǎn)身。
他著碧落純白的浮雲(yún),道:“因爲(wèi)我在天界犯下了不能饒恕的錯誤,這是理應(yīng)受罰的。”
我問:“是什麼樣的過錯,要這樣折磨你?”
“這個啊……”他嘆了口氣,眼裡滿是迷惘,“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好奇。
“我曾跑去問過老君,他說那是因爲(wèi)我犯得過錯太大,所以玉帝把我的記憶洗去了。”他笑的釋然,“我覺得這樣很好,如果不知道自己的過錯或許也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我看著他那釋然的笑容,心中突然惆悵了起來,“其實我也也沒有記憶,我最初的記憶就是這碧落裡的雲(yún)。”
“我在天界查了很多書,按照天書上的說法你應(yīng)該是脫離真身了。”
“真身?”我疑惑道,“可是我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是仙人,或許是人類,或許是草木蟲魚鳥獸。”
他說,“每件事物都有他獨特的氣味,但是你的……我資歷太淺,查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你肯定不是凡人。”
我問他,如果找回真身是不是就意味著可以找回以前的記憶。
他淡淡笑著,也許。不知爲(wèi)何,我覺得那會兒他的眼神裡有股淡淡的憂傷。
我問他,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過去。
他擡頭看向天上的浮雲(yún),他說,往事對我來說不過是過眼雲(yún)煙,既然不真實,又何必在意它?
他說的及其釋然,但我卻覺得他的話裡隱隱含著股悲傷。
“你哭了。”他說。
我說,“你又看不到我具體形態(tài),怎麼會知道我哭了,我自己都感覺不到,你怎麼會知道。”
他說,“感覺。”
我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碧落下起晶瑩的水珠來,他告訴我下雨了。
“雨?這個叫雨?”
“是啊。”他說,“天界少見的雨。”
*******************************************************************************
2
有天他告訴我,在南天門有一面鏡子,它可以照出每個人的真身。他告訴我,這面鏡子有風(fēng)險,如果是仙人照,則無事,如果是妖魔鬼怪,一照便能把你打回最初原形,將以往修煉的功德全數(shù)打回。
他說,如果你是妖魔,那麼你的修煉將全部白費。
我說,那沒關(guān)係,一物換一物這很公平。
他看著我,“如果你找回了真身,恢復(fù)了記憶,難保你不會後悔今日所做。”
“不會。”我肯定的答道。
“要知道,等你恢復(fù)了記憶,想法和現(xiàn)在便不同。”他說。
“不會。”我說,“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不會後悔。”
他帶著我,繞了很大的圈子,終於,我們來到了南天門。我看著巨大的鑲金玉匾,升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告訴他,我曾經(jīng)來過這裡。
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我,我看著戒備森嚴(yán)的南天門,我知道我絕對來過這裡。
來之前我心存著絲興奮,我想著,如果已經(jīng)有第一個人知道我的存在,那麼也一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但是在這裡,沒一個人看到到我,他們面無表情的任意的穿過我的身體。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他再次問我。
“是的。”我答道。我一定要這麼做,我已經(jīng)在碧落漂泊了數(shù)年,我想結(jié)束那永無盡頭的日子。
鏡子裡只有一團(tuán)青色的濃霧,我問他,“你看見我時就是這個樣子?”
他點點頭。我想,也許我將永世呆在碧落了,但我告訴他,我永遠(yuǎn)也不會放棄。
離開南天門後,我們在天界邊境遇到一個穿著黑衣的的人,黑衣襯得他的臉格外白皙,他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我記得他那飄舞的黑髮,瑰麗而妖豔。他直直的看著我們,我告訴身邊的人,“有個人在看著你。”
他笑著問我,“你又怎麼知道他在看我呢?或許是他人,或許是白雲(yún),或許是冥想也說不定。”
我說,“這裡除你,就沒有其他事物了,這裡連雲(yún)都少的可憐,只有一望無際的黃土。”
“那他看黃土也說不定。”
“或許他是你以前認(rèn)識的人?”我問道。
“這個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說著,看向了那邊,“你爲(wèi)什麼不覺得他是在看你?”
“我現(xiàn)在只相信看的見的你。”我說。
他笑了,笑的無比明朗,然後他說,“我又要下凡間了。”
“爲(wèi)什麼,你不是已經(jīng)受過懲罰了嗎?”
他說:“這次是一個試煉,一個我是否可以合格成仙的試煉。”
我問他,試煉的內(nèi)容是什麼?
他說,這個是天數(shù),沒有一定標(biāo)準(zhǔn),它的結(jié)果便是上天對你的評價。
“那過了試煉後你就成大仙了?”我問。
他笑了。
這個我知道,他曾經(jīng)和我說過轉(zhuǎn)生臺和輪迴的差別。轉(zhuǎn)生臺只用於觸犯天條的仙人,一般他們會下世過劫,在下世是沒有天界的記憶的,同理的,當(dāng)他們回到天界也會忘記自己在下世所經(jīng)歷的一切。但是這些在天界的記憶可以累積,他們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跳過幾次轉(zhuǎn)生臺,清楚的記得在天界發(fā)生的一切。而輪迴,只要你喝了孟婆湯就什麼也忘記,重新投胎,重新做人,但當(dāng)你死去後,你前世的記憶和你今生的記憶會一次次的累積。“那樣會很痛苦。”他這樣說,“不同的記憶相互累加,在遭受了地獄的懲罰後,沒有一個鬼不是灰飛煙滅的,□□的疼痛加上精神的折磨,就是仙也承受不了。”
我笑著和他說,等你過了這次試煉,成了大仙一定要幫我找到真身。
他看著我,“好。”
“嗯,”我應(yīng)道,“那就這樣說定了。”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他眼睛清澈的看著我,“不過我也是剛剛纔發(fā)覺,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在哪裡吧?”
我看著漫無邊際的黃土,“這是在天界邊境。”
他看著無止境的黃土笑的,“我們已經(jīng)出了天界。”
“這,……”我迷惘了。
“我們已經(jīng)過了天界的線,現(xiàn)在這裡是人間。”
“人間?”我不懂。
他告訴我,你可以去人間,就意味著你可以有更多的方法找回你的真身。
人間?我疑惑,那我要怎麼去人間找?
“張記當(dāng)鋪。”他說,“那裡可以解決一切除天界、人類。以外的任何事物。”
我說,要怎麼才能找到張記當(dāng)鋪,他笑著看著我“一切隨緣。”
我說,“那我到時候就不可以去人間找你了?”
他說,“那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了天界的記憶了。”
我說,“沒關(guān)係。”
他開心的笑了,他問我,“那你要怎麼找到我,要知道,每一次去人間相貌都會不同。”
我說,我找的到,因爲(wèi)人的眼睛是不會變的。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他那清澈明朗的眼,我那時想著,如果到了人間我也一定能夠認(rèn)出他。但是,當(dāng)我真的在人間再見到他時,我已經(jīng)辨認(rèn)不出那究竟是不是他了。他還是一樣的外貌,只是那眼裡的清澈和明朗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我看見他腰間的玉佩在不停的閃爍,“你的玉佩。”
他低下頭,告訴我,“我現(xiàn)在馬上就要去見玉帝,也許等會也不能來找你了。”
我說,“沒關(guān)係。”
他乘雲(yún)欲走,“對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還沒告訴我你名字。”
名字?名字是什麼?
他說名字每個人都有。
我想想了想,“浮雲(yún)吧,你叫我浮雲(yún)吧。”
“嗯,”他笑著,“浮雲(yún),下次見。”
我看著飛遠(yuǎn)的他,一個人呆在了原地,剛剛,有句話突然從心裡冒了出來,“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yún)。我是不會跟隨你的。”
我回過神,朝著天界走去,回程又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他還是那樣的站著,冷漠,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