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玄天十八年,西南相鄰的烏蘇國國君突然跟隨大隊使者帶著數不清的珍寶進京朝拜,這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
雖說兩國一直比鄰而居,這些年來卻也是時常小摩擦不斷,歷代烏蘇國國君更是心高氣傲目無下塵,讓眼高於頂的烏蘇國國君心甘情願的帶著貴重的禮物親自前來京都城朝拜,那也只是存在於大曆百姓的想象中的事情。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件事情在那一年就真真切切的發生了,一時之間讓衆多的大曆百姓驚掉了下巴。
江湖人士很少涉政,雖然通過街談巷議也知道了這件事卻始終沒幾個人真正明白其中的緣由。
當這件事的真正緣由在江湖上廣爲流傳的時候,卻是因爲有不知身份的江湖人士在皇城之中做下了一件驚天大案,猶如石破天驚一般鬧得整個大曆統治階級不得安寧。
朝廷中人爲了查清案件不得已重金懸賞求助於江湖上的奇人異士,才最終導致這件事在江湖上弄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據說事情最初的起因還是因爲烏蘇國年輕的國君暮雲天在邊境線上救了一個身份來歷皆成迷的漂亮女孩引起的。
原本這件事也只是在烏蘇國內激起了一點水花,天高皇帝遠,再怎麼也不至於鬧到大曆來的,更不至於弄得整個江湖都街談巷議的,可是事情最終還就是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範貴臣故意賣關子問凌霄:“想不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話都說了一半勾起別人的好奇心了,能不想知道嗎?”凌霄縱然是有些生氣,翻給他一個白眼可還是如實的說道。
這樣的宮廷秘聞但凡是有點好奇心的都不會不聞不問,更何況是凌霄這種就喜歡聽江湖傳聞的人呢!若是當時範貴臣什麼都沒說,凌霄什麼也都不知道那自然沒事,可是現在範貴臣偏偏說道一半勾起他的好奇心了,卻又突然間打住不說了,這事辦的可就有些不地道了。
對於辦事不地道的人,凌霄向來不怎麼講究心慈手軟,即便這個人是範貴臣,她也該出手時就出手。
凌霄眼睛慢慢的瞇成了一條線,嘴角輕輕勾起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一臉奸詐的看向範貴臣,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老闆娘開口說話了。
“對於當年這件事我倒是略有耳聞。”老闆娘緊蹙著秀美像是在回憶什麼遙遠的往事一般。
按年齡來算老闆娘應該算得上虛長他們幾歲,對於江湖上前些年發生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比他們清楚許多的,更何況當年那件事鬧的滿城風雨,想不知道都難。
“我聽說當年那個一直不近女色的烏蘇國皇帝在遇到被他救回的那個漢人女子之後就自此對她情根深種,不惜爲了她同整個烏蘇貴族爲敵。事實證明權利和實力絕對是好東西,年輕氣盛又手握大權的烏蘇皇帝在這場戰爭中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不但成功迎娶了心愛的女子,並且打算封她爲後。在知道女子出身中原信奉佛教之後,更是不惜紆尊降貴的不遠千里親自跟隨朝拜的隊伍進入大曆的京都,願以兩國百年和平爲代價,只爲求取供奉在聖昭提寺中的一顆佛陀舍利,希望能把它帶回烏蘇國世代供奉。”
“求取佛陀舍利世代供奉?原來鬧這麼大動靜就爲了一顆佛陀舍利?唉,對了,那佛陀舍利不就是圓溜溜發著光的小珠子嗎?我曾經有兩顆,不過後來不見了。”
雖然對他們說的這件事凌霄完全不知道,可是一提及佛陀舍利她就很有發言權了。
十歲生辰那年她曾經戴過兩顆據說是佛陀舍利的會發光的小珠子一段時間,不過可惜後來她一覺醒來之後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由於當時正在稀罕的興頭上,突然丟了凌霄還還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呢!
不過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逐漸把這件事情忘了。誰知今天突然間又提起了關於佛陀舍利的事,凌霄也就順帶著把這件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記起來了。
範貴臣覺得她完全就是在開玩笑:“行了吧,哪兒都有你!那可不是什麼平常玩意兒,是你說能有就能有的。那是佛陀舍利啊,整個大曆也就那麼兩顆,還被供奉在聖招提寺,尋常百姓要想看一眼都難比登天的寶貝。”
他十分不屑的上下打量了凌霄兩眼:“就你,還戴過?切!”
老闆娘也只是看著凌霄笑著搖了搖頭,她也不相信凌霄戴過那玩意兒,不過可能是什麼長得跟佛陀舍利比較相像的東西讓她誤認成了佛陀舍利罷了。
此刻凌霄一心聽故事,也懶得過多的與他們反駁,因爲他記得很清楚那人將東西送到她手上的時候跟她說:“你不是好奇佛陀舍利長什麼樣嗎,現在拿著好好看去吧!”那人是不會騙她的,所以她敢肯定,當年她戴在脖子上的那兩顆會發光的小珠子就是佛陀舍利無疑了。
“那後來怎麼樣了?”她急切的想知道這個故事的後續。
“我朝皇帝陛下覺得大曆地大物博兵強馬壯本不欲答應暮雲天的這個請求的,還是老丞相一旁勸慰說以一顆佛陀舍利能換取兩國邊境的百年和平發展,這本就是百利而無一害穩賺不賠的買賣,萬望陛下看在邊境百姓的身家性命上務必首肯。更何況聖招提寺中有兩顆佛陀舍利,就算是贈他一顆,我們也還有一顆,並沒有什麼不妥。用佛陀舍利換取邊境百姓百年的和平安寧,應該算是最大的功得了,想必就算佛祖知曉了也只會感到欣慰。”
“就這麼著我朝陛下思忖再三之後最終還是答應了暮雲天的請求,並且還爲即將被晉封的烏蘇國皇后準備了賀禮,這原本皆大歡喜的結局正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皇帝下旨三天後派人登塔取珠的當天晚上,一直供奉在聖招提寺九重塔中的兩顆佛陀舍利不翼而飛。”
消息傳進宮中之時皇帝陛下震怒不已,責令在不走漏風聲的情況下刑部和大理寺配合,務必在三天之內把消失的佛陀舍利全部找回來,逾期不能破案者直接下獄。
還是老丞相考慮的長遠,他怕短短的三天時間不足以找回失竊的佛陀舍利,就跟皇帝陛下提意見說:“陛下既然要將佛陀舍利贈與外邦,理應先齋戒沐浴,半月之後再行交接儀式。自然,作爲受贈方,烏蘇國的國君陛下應與陛下一同齋戒沐浴方可顯示其誠心。”
要不說人家能做丞相呢,三言兩語間就把迫在眉睫的事情給弄出了轉圜的餘地。這樣一來,破案時間就由原來的三天變成了十八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心中默默的感謝了這位頭髮鬍子皆白的老丞相無數遍。
陛下看著老丞相也覺得甚爲欣慰,身爲人臣理應坐到老丞相這般爲君分憂纔算得上不愧對皇恩。隨即便下旨要求暮雲天跟自己一同齋戒沐浴,以便更爲虔誠的恭迎佛陀舍利。
這邊暮雲天本來歡天喜地的等著三天之後接到佛陀舍利皆大歡喜的回國冊封皇后的,不想突然接到了大曆國皇帝陛下的聖旨,說登塔取捨利之後要一同齋戒沐浴半個月後纔好正式交接佛陀舍利。
暮雲天能年少就在形式詭譎的烏蘇國立於不敗之地自然也不是傻子,知道事情有變卻也不慌不忙的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暗中觀察著。
佛陀舍利丟失後的第四天,大理寺和刑部仍舊一無所獲。
皇帝陛下雷霆震怒之下下令超期限不能破案者株連九族。刑部和大理寺官員汗流浹背的跪在地上聽皇帝訓完話後,心有靈犀的結伴一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老丞相的府中跪求幫助。
老丞相聽完兩位關於案件的敘述之後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既然事情極有可能是起源於江湖,那就請江湖人幫忙解決吧!”
兩人一聽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原本混沌不清的腦瓜瞬間清明瞭起來。
千恩萬謝的離開丞相府之後就各自動用手段去請江湖上的能人異士了。就這麼著,那時候在江湖上已經頗有名聲的沈離韻就被他們請去調查這樁案件了。
當初沈離韻接下這樁生意的時候只是覺得賞金還算可以,並沒有多想。
可是他終究還是低估了朝廷中人不要臉的程度和黑暗骯髒不堪的內心。
就在沈離韻爲了能查清案件風餐露宿的四處奔波沒有一刻敢怠慢的時候,官府的人卻悄無聲息的將他年邁的老孃神不知鬼不覺的暗中接走了。還不忘美其名曰替他好好照顧,實則卻是拿老人家作爲人質,生怕沈離垢查案不夠用心。
沈離韻知道此事之後也是氣得跳腳。可是無奈年邁的母親在他們手上,受制於人,他只能好好查案別無他法。
就在離破案期限還有兩天的時間的時候,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追上了那個竊取佛陀舍利的賊。
是夜月朗星稀,微風浮動。
半開的紫色辛夷樹下一身玄衣墨發負手腰間別著一支玉笛揹著他而立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微風拂過吹起他潑墨般的長髮,他回頭衝他莞爾一笑嘴角勾起一個極爲好看的弧度,沈離韻望著那張瘦削彷彿略帶病容的臉那一刻時間就此停滯。
就在他還呆呆的出神之時,只聽那個人輕輕地問了他一句:“我想知道我的命值多少錢?
他一時間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仔細斟酌了半天之後,他給出了一個他自己覺得還算滿意的答覆:“同我母親的命一般值錢。”
說完之後他總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是思來想去也找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於是便不再管它了。
誰知辛夷樹下的那個人聽了這句話之後上鉤著嘴角問了一句頗爲耐人尋味的話:“你的母親可是你此生愛重之人?”
沈離韻連想也沒想:“生身養身之人,自然是此生愛重。”
辛夷樹下那人聽了之後看著沈離韻笑的更加的放肆張揚了。
“佛陀舍利在哪兒?閣下若是乖乖交出來我定不多加爲難,在下只想那它贖回老母親。家母年紀大了,恐受不得他們半點爲難。”沈離韻此話絕對出自真心。
那人手中摺扇一揮,笑靨如花的說道:“既然是爲了救人,那東西理應奉上。不過不巧的是東西不在我身上,倘若閣下真的想拿回不妨在此等我三天,三天之後我定拱手送上。”
這話雖然說的好聽,但是在沈離韻聽來卻是完全沒有任何誠意的。明日子時便是交回佛陀舍利的最後期限了,到時候若是還找不回佛陀舍利的話,母親肯定是會遭受連累的。
當初他接下這樁生意的時候也只是看賞金還算不錯,從沒想過朝廷衆人會是如此的陰險狡詐且不要臉,爲了逼迫他竟然連綁架他年邁的母親這等下流齷齪之事都能幹的出來。
他雖說後悔至極,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想方設法的找到那兩顆丟失的佛陀舍利先救出母親在做從長計議。
他使出畢生所學心無旁騖的追蹤了這麼多天之後,終於讓他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了人,可是那人卻說東西根本不在他身上。這跟沒有找到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不信!
“我不信!你辛辛苦苦去重兵把守的聖招提寺中盜出來的寶貝會不帶在身上?”
那人無奈的笑道:“真沒帶在身上。前些日子我一個小友過生辰,偶爾提了一嘴關於佛陀舍利的事情給她聽,誰知她那麼好奇佛陀舍利長什麼樣子,我就順手去取了回來送給她玩耍了,所以你要的東西我真沒帶在身上。”
看他面無表情接著耍賴道:“要是實在不行,你就把我綁了送給朝廷,看看能不能換回令慈。”
沈離韻聽著他完全沒有半分誠意的言語有些怒火中燒:“我看你分明是在戲耍我!”說著便先一步動了手。
追蹤這人這麼多天,他自然是知道面前之人絕不是什麼泛泛之輩的,倘若不是先下手爲強他還真不一定能是他的對手。爲了能順利抓住他找回丟失的佛陀舍利,救回老母親也只能這樣了。
誰知那人見他動手也不惱怒,只是見招拆招的陪他玩著。
越是這樣沈離韻越是惱怒,自己明明已經竭盡全力了,可是對方扔然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玩的不亦樂乎。
其實吧,要是單輪武力值的話沈離垢並不一定輸給玄衣男子,可是有句話不是叫關心則亂嘛,現在這句話用在沈離韻身上正合適。
他一心擔心母親的安危,早已經亂了分寸。玄衣男子正是看準了他這點,纔有恃無恐的。
就在他倆你一招我一招打的難分難捨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玄衣男子聽見這聲音頓時就分了神。沈離韻一看他分神了,好不容易能有個空子讓他鑽了,伸手就是一掌。
原本在沈離韻的預料中只要玄衣男子稍微一躲,那一掌的掌力也就只能傷到他讓他束手就擒的,可誰知道玄衣男子分明看見沈離韻一掌朝他而來卻並沒有做任何的躲閃,反倒是硬生生的捱了一掌之後直接掉下了懸崖。
沈離韻見事不妙超出自己的預期之後伸手就去抓他,可惜終歸還是晚了一步,只能趴在懸崖邊上眼睜睜的看著他越墜越深,最終看不見了。
沈離韻失魂落魄的在崖底找了半天,卻是連那個人的半片衣角也沒有找到。
不曾想他縱橫江湖這麼多年竟然栽在了這皇宮盜寶案上了,真是時也命也。倘若只是牽扯他自己也就算了,不想竟然連累了他年邁的老母親。
一想到這裡他就心如刀攪。
不論如何,自己還得去大理寺,哪怕是見母親最後一面也好。是他沒有完成所託,該怎麼處置他毫無怨言,可是不能牽涉他的母親,他要去把母親換回來。
不得不說他實在是太高看朝廷那那羣鷹犬了。
沈離韻前腳剛踏進大理寺,大理寺卿在得知他沒有把東西拿回來之後,後腳轉身就把人給抓了起來,任他怎麼解釋都無動於衷。
這些日子,出動了那麼多人都毫無頭緒,只有沈離韻這邊纔有線索,既然真兇沒有抓到那總是得找個替罪羊纔夠妥帖啊!
這邊沈離韻剛剛下獄,另一邊大理寺卿就戰戰兢兢的前去皇宮請罪了。
明日一早便是佛陀舍利的正式交接儀式了,今晚再不給皇帝一個說法恐怕真就命不久矣。雖說已經找好了替罪羊了,可是他還是害怕,畢竟東西沒有找回來,萬一龍顏大怒也不是他能夠承擔的起的。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一聽東西沒有找回來只是抓到了盜寶的兇手還是雷霆震怒。當堂下旨立刻把辦事不力的刑部官員和大理寺卿以及盜寶的賊人連同他的母親拖出午門外斬首,半刻都不許耽擱。
潑墨一般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沈離韻和母親被押到了午門外,早就被綁在那裡的還有刑部的負責官員和本想拿他做替罪羊脫罪的大理寺卿。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原來老天爺也不願意放過一個壞人,沈離韻看著被綁在一旁的大理寺卿甚爲嘲諷的笑了。真不知道他們料沒料到自己費盡心機的謀劃,結果到頭來最終還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不多時監斬官都到了,站定之後看了下邊跪著的四人一眼,面無表情的喊道:“準備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