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直到黑夜吞噬了白晝的最後一絲光亮,易紫鳶才忍著疼痛緩慢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十來分鐘的路程,竟用了將近三倍的時間。
眼看家門,就在前方。她停住腳步,用手撥了撥劉海兒,確定厚重的劉海兒能夠遮擋住額頭上鼓起的大包以後,這才悄悄地推開院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院子裡好安靜,安靜的令人忐忑。
再走近一點後她才發現,
父親低著頭跪在堂屋的地上,母親抱著妹妹,坐在父親正前方的木椅上。她的頭髮雜亂地披散著,整個兒面部,頸項,都是溼漉漉的,像是剛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前額的頭髮也黏糊糊地沾在她的臉上、額頭上,顯得尤爲狼狽。
剛出滿月的寶寶雖然被母親攬在懷裡睡著,但卻睡得極不安穩,不時地傳出一兩聲抽咽。
不用細想,也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
易紫鳶悄悄把手藏在身後,心想,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哪想到,還沒來得及猶豫完,肖清菡竟‘嚯’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沒容任何人思考,猛然舉起剛剛還睡在懷裡的嬰兒,直愣愣地向著地上摔去~~
一切,發生的那麼猝不及防,
“媽----!求求你,不要!!”易紫鳶本能地伸出手,急切裡卻被門檻重重地絆了一跤,直接摔在了堂屋的地上,電光火石間----易天宇一個飛撲,謝天謝地,寶寶這才倖免於難。
易天宇懷抱著受到驚嚇哇哇大哭的二女兒,艱難地擡起頭望向自己的妻子,
她的舉動那麼瘋狂,表情那麼冰冷,眼神裡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火焰。
事發這一個月以來,任他如何道歉解釋,苦苦哀求,她連個正眼都沒給過他。
其實今天,纔是她剛出月子的第二天。按照當地的風俗,是要抱著孩子去孃家住幾天的。用老百姓的土話說,就是挪挪‘騷氣窩兒’。
可是,易天宇沒有送她,不!是根本不敢去送她。岳母是個好脾氣的沒錯,可還有兩個大舅哥呢!雖然平日裡對待自己也算客氣,但出了這樣的事情,難保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還有他那個參加過抗R戰爭的軍人岳父,會不會直接拿鐵鍬剁了他都未可知。
光用想的,易天宇都雙腿打顫。
他也不敢放她自己回去,一來,怕她出事,二來,更怕她一去不回。
他知道,在妻子孕期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禽獸不如,不配爲人,尤其對方還是她最看重的崔靜荷。
但他,犯了和天底下所有出軌男人一樣的通病,
一邊兒是風情萬種,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情人,另一邊是樣貌清秀,持家有方的賢妻,一邊是偷來的激情,一邊是寧靜的港灣,舍哪個都是痛。
他知道自己的行爲很渣,渣到了極點。但,魚與熊掌兼得的想法,一次又一次挑戰著他那日漸薄弱的意志,誘惑之所以能成爲誘惑,那就是因爲它太誘惑了。
他深深地陷進了這種誘惑裡,無法自拔,什麼姐妹之情,什麼兄弟之誼,什麼道德底線,統統被他拋諸腦後。他甚至,爲了自己左擁右抱的日子而暗自竊喜。
他並不想毀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更不想毀了十來年辛辛苦苦經營的小家庭,如果,這輩子能一直這麼過下去,自己又何樂而不爲呢?
不是有那麼句話,叫什麼‘情人是成功男人的標配’麼?
易天宇越想越得意,越來越忘形,日子也過得越發地荒誕。
他已經忘記了,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做‘紙包不住火’,還有一個詞,叫做‘東窗事發’。
現在想來,之前的那些想法是多麼的愚蠢而又自私啊!
作爲已婚人士,越過了道德的底線,只顧眼前短暫的歡愉,所帶來的後果,卻從來都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他們的及時行樂,換來的是兩個家庭的分崩離析,
他可以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掃地,可是妻子呢?孩子呢?期間,他也試圖用懷中嗷嗷待哺的二女兒來挽回妻子,
然而,他又何嘗不知,他們在肖清菡心底留下的重創,豈是幾句原諒就能消除殆盡的。
她,應是對自己徹底死心了吧?如若不然,她怎會寧可不要孩子也要離開這裡?
孩子?易天宇低下頭,懷中二女兒還在不停地哭鬧,還有一臉決絕,執意要離開的妻子……一切,都是這麼地讓人心煩意亂……
突地,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剛剛爬起身來的大女兒身上,
“都是你----”
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易紫鳶的臉上。
年僅九歲的易紫鳶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怎麼回事,就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
“你在幹什麼?”
天宇娘跪撲到孫女的身前,顫顫巍巍地扶起那小小的身軀,易紫鳶右邊的臉頰上,五個巴掌印鼓的老高,雙眼緊閉,已是暈了過去,
“哎呦!哎呦!”天宇娘一邊哭喊著,一邊用氣到無力的手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兒子,
不過是出門拿了個藥的功夫,
“有事說事兒,你打孩子幹嘛呀你!“天宇娘趕緊把孫女抱起來摟在懷裡,她擡頭看著兒子兒媳,好,好,還真是一個不爲所動,一個冷血冷情,
“還不趕緊去喊大夫,你們是非要給我鬧出人命才肯罷休是不是?”天宇娘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易天宇紅著眼,那裡面只是一片狠戾,沒有任何愧疚之色,
“就是她!就是她!娘,你想,如果不是因爲她,我,“他哆哆嗦嗦地指著自己的胸口,
”還有咱們這個家,怎麼會踏馬的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啊?”
易天宇突然瘋狂地想要從這幾欲令他無法呼吸的桎梏中解脫出來,他根本無心去關懷女兒的傷勢,他甚至,根本就忘了,那個是他的女兒,只是一味地想要躲避,逃脫……
對!對!就是因爲她,一切都是因爲她!
他像是發現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絲光亮,他那麼急切地抓住了它,
“她剛生下來的時候,娘您忘了?接生大夫說的話……”
”哎呦!我寶貝兒呀!你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混賬爹爹,哎呦!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呦!”
天宇娘傷心的無以復加,她踉踉蹌蹌地抱著易紫鳶奔了出去。
沒事兒,沒事兒,乖,他們都不要你,奶奶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