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是個活潑的小步舞曲，散發(fā)著小夜曲的氣息，主要是雙簧管和低音管，優(yōu)雅詼諧。
第四樂章，也就是最後一樂章，塔蘭泰拉舞曲的節(jié)奏，氣氛熱烈——在這活活潑潑的急板中，舒伯特第三交響曲結(jié)束。
樂師起身，去後臺休息，觀衆(zhòng)席上的燈亮起來，只見拉燈緊皺的雙眉，陰鬱古怪的眼神後面，彷彿是個高深莫測的世界。
翡翠兒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拉燈！”
拉燈使勁眨眨眼，似乎才醒過來。
“哦，我在想……你們看，是不是有個大提琴手很像珍珠？”
胡瑪瑙狐疑地瞧他一眼——你想的就是這個？
“我們出去一會兒。”
“好的。”
拉燈起身陪她們?nèi)ゴ髲d，也不說話。
他看你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你！
胡瑪瑙回頭看了一下，確信他在後面跟著。
在想什麼呢？好陌生的眼神。
翡翠兒一會兒，一邊說：
“瑪瑙，第一排最左邊那個大提琴手確實像珍珠……也許珍珠穿那一身黑色長裙會很好看——顯瘦。”
“嗯？珍珠？黑色？她最討厭黑色吧。她說，凱特隨身的包裡永遠(yuǎn)裝著一件黑衣，萬一有事，馬上就換……看來，黑色就是暴力，就是不祥呢。”
“哎，對了，好幾天都沒見珍珠吃東西了……天吶，我一頓不吃也會餓得難受……”
她倆去休息室，拉燈在大廳等待，眼神冷漠高遠(yuǎn)，仍然思緒縹緲的樣子。
“咳……”翡翠清了清嗓子，板起臉對瑪瑙說，“我問你，,曾江南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胡大小姐有所表示的？”翡翠兒問瑪瑙。
“我說過了，什麼也沒有啊……我就是特別喜歡看他演講……”胡瑪瑙一臉的無辜。
“你知道，他演講的時候，視線跟觀衆(zhòng)對接，一點也不慌亂，也不會忘詞，好厲害哦！ ”
“所以，胡瑪瑙自作多情，以爲(wèi)人家演講的時候特別注意她……”翡翠兒嘴巴附在胡瑪瑙的耳邊，輕輕說。
“好啊你……！回去再跟你算賬！”胡瑪瑙生氣地說。
“好，好！我不說了……那後來呢？”翡翠兒眨眨眼。
“後來……你想讓我交代什麼？”
“他一定還有所表示！老實交代吧，都是什麼時候，嗯？”翡翠兒窮追不捨。
“有時候是個小本子……反正，每次裡面都會有幾句話……但是，我們沒有約會！你怎麼就是不信呢！我發(fā)誓還不行麼？”
“啊，就這樣？”翡翠兒狐疑地問。
真是難以置信！
“真的，不騙你，我也不懂他…… ”胡瑪瑙困惑地說。
“竟然還有這樣的傢伙……居然知道你常去的圖書館以及什麼時間去！但是，納悶兒，曾江南如果喜歡你，爲(wèi)什麼不直接跟你……？”
“男生還能個個跟拉燈似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才見過一次面，就好意思跑到人家宿舍裡念給人家聽！”
翡翠兒想起拉燈念東西的時候那可笑的樣兒，忍不住咯咯笑了。
“他這個人好灑脫！待會兒如果你告訴他實情，他不會哭吧？”
“他是灑脫，但是，你看他剛纔怎麼了？他居然有沉默的時候，好古怪！我敢說，剛纔，我們在他心裡眼裡全消失了……”
翡翠兒想了想說：
“音樂的作用吧？”
“不知道，”胡瑪瑙疑惑地?fù)u頭，“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那，你說我怎麼說呢？不知爲(wèi)什麼我有點兒怕呢……”
“怕什麼？真愛上大概就什麼也不怕了吧？”翡翠兒俏皮地一笑。
胡瑪瑙難爲(wèi)情地說：
“哎呀我跟你說，我不想陷進(jìn)去……可是……！”
“OK，那就跟他保持距離!”翡翠兒咯咯地笑。
“那我到底怎麼說呢？”
翡翠兒搜索枯腸——哪本書裡有這樣的情節(jié)呢？在類似情境下，女主人公是怎麼說的來著？
“啊，你就說，‘我們是好朋友，對嗎？如果你有了女朋友，我會祝福你。’這樣說，行嗎？”
“哎呀，馬上就要開始了！再晚就得麻煩引座員了！快點兒！”
人們在陸續(xù)進(jìn)入場內(nèi)，大廳內(nèi)沒幾個人了，一眼就能看見拉燈。
“閨蜜之間的悄悄話說不完吶，啊哈！”
拉燈瀟灑地開玩笑——看來，已經(jīng)恢復(fù)了常態(tài)。
“我們在討論，拉燈你剛纔反常的樣子……以及你在想什麼。”胡瑪瑙認(rèn)真地說。
“哦？有結(jié)論嗎？結(jié)論是……？”拉燈哈哈一笑。
鈴聲一響，燈一黑，場內(nèi)立刻安靜下來。
你能看到，呂嘉昂首挺胸，興致勃勃地正在等待上場……
“猜不到吧，瑪瑙？我最近，在寫我祖母——她十八歲也像你這麼美……”拉燈悄悄對胡瑪瑙說道，“六十年前……”
“啊？！”
胡瑪瑙吃驚地回頭，拉燈的神情十分嚴(yán)肅，好像不是開玩笑！
“六十年前？”
胡瑪瑙的爺爺，某經(jīng)濟(jì)學(xué)院的教授，一輩子就研究《資本論》中的一個字兒，就爲(wèi)了那一個字兒，倒了黴……但是，後來老人對此隻字不提……那個害他的人的兒子，成了他的研究生……也就是說，老人選擇了寬恕……
可是拉燈這傢伙還在寫那時候的事！不可思議!
“如果有女生，只是和你一起聽音樂會……我是說，只是跟你作好朋友……你不會害人家吧？”
拉燈大大咧咧地說：
“怎麼會？……但我可能選擇與某個男生決鬥。”
“拉燈你好可怕！”
拉燈咧嘴又一笑，“除非我來晚了……瑪瑙,你認(rèn)爲(wèi)我來晚了？”
呂嘉雄赳赳地上場了！一隻手放在胸前，微笑著向觀衆(zhòng)點頭致意。
觀衆(zhòng)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淹沒了拉燈的聲音。
舒伯特第四交響曲《悲劇》——之所以叫作《悲劇》,是因爲(wèi)音樂家到死也沒有聽過，其實作品並不那麼沉重，而是感傷不安，也不乏激情。
第一樂章以詭異厚重的音響開始，聽起來不太舒服，第二樂章就是典型的舒伯特了——色彩斑斕的和聲，歌謠一般細(xì)膩舒展的旋律。
……
胡瑪瑙陶醉在音樂中，那拉燈卻呆呆地望著她，眼睛好像轉(zhuǎn)不動似的……半天，說道：
“瑪瑙，我……”
胡瑪瑙卻淡定地說：
“這兒好像有貝多芬的影子？”
拉燈只好說：
“哦，是的，樂觀，自然……舒伯特作這兩部交響曲的時候，也是十八九歲，好年輕，所以……”
又猶豫了片刻——心底的話是非說不可的——哥兒們，這機(jī)會兒不能錯過！
“瑪瑙，我得想你表白……”
沒想到美女不假思索地打斷他：
“別……”
“爲(wèi)什麼？”拉燈吃驚地問。
“我……不想愛上你，好吧。”
“愛上就愛上吧，反正我已經(jīng)愛上你…… ”
“不行，不行……”胡瑪瑙著急地擺手。
“究竟?fàn)?wèi)什麼？”拉燈的目光，在她臉上認(rèn)真地探尋。
天吶，叫人怎麼說得清！
“拉燈，你很可愛，但是，我們可以作朋友，只能如此……”
拉燈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釋然，笑道：
“Ok！我們先作朋友，我等你，等到……”
胡瑪瑙急得直襬手。
“哎呀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有自由去選擇。”
拉燈深吸一口氣。
“瑪瑙 ，我長這麼大，現(xiàn)在只想要一種自由，就是跟你交往的自由，跟你在一起的自由……”
胡瑪瑙咬了咬牙，堅定地說：
“哦，我再說一遍，只是，好朋友，不是女朋友。”
“OK，我等你，等你，好的！”
拉燈心裡納悶，到底爲(wèi)什麼呢？我這個人既然可愛？
好吧，女生都有她的小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