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二點,正是午餐時分。
S大的那座餐飲樓人來人往都是就餐的師生,而在學校的最西面,有一座名叫‘羅非餐廳’的地方就餐的人員不多不少,很像平時在外面的小飯館的樣子。這所餐館的不遠處就是S大的研究生院,餐廳內(nèi)幾乎全是些下了課的研究生和老師。
秋日溫暖的陽光撒進食堂,照在宋清遠淺藍色的襯衣和深色的西裝馬甲上。如果是攝影師,一定覺得這種角度,這種光線,一定適合拍出唯美溫馨的畫面。
他栗色的頭髮撒發(fā)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髮梢泛著光澤,如在陽光下閃爍的寶石。宋清遠吃飯的動作格外的優(yōu)雅,好似西方古老的貴族一樣,清貴儒雅,成熟穩(wěn)重,可以說是賞心悅目。
對面坐著著身穿卡通T恤,外搭長針織衫,一條黑色的緊身牛仔的葉薰,微卷的齊肩頭髮並未同宋清遠一樣泛出光澤,其實她很久沒有去理髮店做護理了。她的桌前放置著一碗茶,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
‘羅非餐廳’的飯可以說是做的不錯的,連隔壁的A大都會有人來這邊吃飯,當然是星期天,A大與S大事實上相隔了三十多公里的路。
‘羅非餐廳’的餐桌大多說都是很長的那種,如果人少的話一般都會選擇兩邊面對面就餐。他們這一排的另一邊坐著三位女生,幾個女生看著這邊一會兒湊著頭嘰嘰喳喳的,可以說他們是在一張桌上吃飯。
葉薰咧開嘴笑出聲,宋清遠擡起頭問道:“怎麼了?”
葉薰端著茶碗喝著茶淡淡地說:“沒什麼。”
他似有所察覺轉(zhuǎn)頭看去,其中一個笑起來有淺淺的梨渦的女生向他打了個招呼:“宋老師好!”宋清遠則面帶微笑的點頭說:“好?!苯又~薰就看見那幾個女生的臉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紅彤彤的。
葉薰調(diào)侃道:“你不是說你沒有女人緣麼?”
宋清遠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吃飯,他漫不經(jīng)心問著:“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薰的臉立刻苦著臉說:“老師,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宋清遠手中的筷子頓了一瞬,又慢條斯理的吃著飯。
葉薰雙手合十說:“星期六我們節(jié)目有個給新加入的主持人舉辦的聚會,說是一定要帶男伴,天曉得我的生活圈子幾乎都是女人,哪來的男性朋友?我們節(jié)目組的那些工作人員連扛機子的都是女子啊,所以老師你定要幫我?。 ?
宋清遠喝著碗中的茶,葉薰繼續(xù)說:“老師,我保佑你明年你升爲教授,拜託了。”
宋清遠拿出墨綠色和白色相交的方格子手帕擦拭嘴,拿起椅背上的深色外套站起身來說:“你走不走,我下午有好幾個實驗要做,有學生的作業(yè)要批閱,我的時間不會用在沒有意義的東西上?!?
葉薰今天已經(jīng)很低聲下氣了,宋清遠的風輕雲(yún)淡,讓她內(nèi)心翻涌,強憋著的氣好不容易順過來,卻只看見宋清遠走在逆光中,越來越遠。忙跟在宋清遠身後,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上格外的清脆。
葉薰是在上大三的時候知道宋清遠的,在那之前宋清遠還只是一名講師,發(fā)表了很多的學術(shù)研究報告,引起界內(nèi)人士的強烈反響,那時宋清遠到葉薰的學校A大講座。A大是一座綜合性比較強的大學,而葉薰的專業(yè)是服裝設(shè)計。
那天寢室的其他幾個人全部都去禮堂聽講座,她還覺得奇怪,平時連個普通的垂直降落的物理題都要百度一下,如今怎會有興趣去聽那個什麼所謂的什麼波的講座,葉薰很想不通。
她在鄰牀的於苗苗的電腦桌上拷貝電影時,看到一張海報。海報上打印著一些大大小小的字,最讓人移不開眼的就是海報的正上方印著宋清遠的照片??雌饋碛悬c像在實驗室的照片,像是抓拍的,他只是半側(cè)著臉眼睛並沒有看鏡頭,不過這已經(jīng)讓所有好奇的女生向一看究竟。
葉薰當時拿著照片懷疑著說:“拍照片時手抖了把?!?
那一天寢室的其他三隻逃了一下午的課,葉薰在教室面對教授查人的功力可以說是無能爲力。那天葉薰抱著畫冊匆匆的從禮堂那座大樓經(jīng)過,聽講座的同學和老師們都是一種受益良多,沒白來的感覺。最讓她受不了的就是室友對著在聽講座時拍下的宋清遠的靚照一臉發(fā)春的表情,她真想見識一下宋清遠到底是學術(shù)研究做得好,還是他就是個犧牲色相的獲取功名的人?她當時有種衆(zhòng)人皆醉我獨醒的豪氣。
在S大的西區(qū),有一座名叫知恩的湖,湖的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林,林子裡修建著一些三層左右樓房,不過還是被高大的樹羣遮住了本來面目,葉薰知道樹林裡是研究生院。
在湖岸的左面,一處類似古歐式的建築,門口的左邊貼了一塊白色的大理石板,上面寫著‘S大第五物理研究中心。S大是一所理科聞名與全國甚至全世界的理工學校,學校裡面人才輩出,就這樣的研究中心學校就有九個,校外的還不算。
葉薰說:“剛纔我不是問過你了嗎,你說星期六沒事,怎麼就不能陪我去呢?我還花了十四塊錢請你吃午飯了呢,你們學校的餐飯這麼貴?!?
宋清遠脫了身上的西裝外套,換上了白色大褂,帶上眼鏡拿著粉筆在身後的黑板上寫著一些讓葉薰頭疼的公式。實驗室既是宋清遠給研究生上課的地方,也是他的辦公室。
葉薰趴在實驗室的實驗臺上,臺上擺著一個玻璃水缸,貌似水缸還接著什麼電線什麼的。她透過玻璃水缸看到隱隱綽綽的宋清遠,接著苦口婆心的說:“你要怎樣纔跟我去?。课揖透悴欢耍植皇亲屇阗u身。”
宋清遠仍是不理她,她無奈的臉貼在桌上,這時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宋清遠的助手程諾腋下夾著幾本書,應(yīng)該是剛給學生上完課回來。
程諾今年都已經(jīng)39歲了,還只是比他年紀小的宋清遠的助手,要說搞研究的都要有天分,不然像他這樣何時才能出頭。他看見葉薰語氣調(diào)侃道:“喲!老師你的童養(yǎng)媳來找你了??!”
葉薰翻了翻白眼,把臉轉(zhuǎn)過去。
程諾知趣的放好課本,宋清遠寫著板書的手停下來看手錶問程諾:“洛東城他們到了嗎?”
程諾在琉璃臺上拿出一個杯子,拿出一袋速溶咖啡說:“馬上就到了吧?!彼酥Х绒D(zhuǎn)問葉薰:“葉薰你來實驗室?guī)质颤N?”
葉薰嘟囔著說:“我需要男人?!?
實驗室內(nèi)立刻一片死寂,就連一直在黑板上寫的刷刷響宋清遠都停了下來。葉薰才覺得不對,擡起頭解釋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個男伴,參加宴會的男□□?!?
空氣中的緊張才緩下來,程諾喝咖啡的聲音,宋清遠寫字的聲音。這時實驗室的門又被打開了,五六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生前後進來。也許是習以爲常能在實驗室看到葉薰,他們都淡淡的向葉薰打招呼。
葉薰突然看見四男兩女中,有一位氣質(zhì)外貌絕佳的男生,葉薰立馬眼睛賊亮跑過去拽著那個男生的胳膊說:“洛東城,做我男朋友吧!”
實驗室所有的人都像吃了蒼蠅般一臉驚恐的樣子,洛東城忙不迭的打掉葉薰的手說:“你別介啊,我有女朋友的?!?
立刻其他的五個研究生都湊過來用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大聲驚呼:“洛東城!你-有-女-朋-友!”接著就只剩洛東城被人圍觀的狀態(tài)。
宋清遠感覺到有人在看他,轉(zhuǎn)過頭看到可憐兮兮的葉薰,無奈地搖了搖頭。
*
星期天,S大的第五物理研究中心。宋清遠已經(jīng)褪掉白大褂,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西裝馬甲。他靠在椅子上喝著速溶咖啡,他不是一個小資的人,什麼東西只要過得去就可以,所以實驗室沒有葉薰常說的咖啡機,只有學生買來的一大包速溶咖啡和飲水機裡的開水。
這時實驗室門被打開,葉薰穿著藍色的運動服,手裡提著一個大盒子。她蔫蔫的移到她常坐的實驗臺,因爲是星期天沒有實驗,所以臺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她把手放在臺上,下巴擱在手背上,哀怨的看著對面的宋清遠。
宋清遠走到琉璃臺邊拿起一個紙杯子,泡了杯咖啡給葉薰,葉薰撅著嘴仰頭看著宋清遠,接過杯子仰頭喝掉,她說:“老師,你說我是不是很討厭,把面子當做生命,別人不是常說什麼面子就是鞋墊子,我怎麼就那麼在乎一鞋墊兒呢?”
宋清遠問:“怎麼了?”
葉薰說:“你不是沒接受我的邀請嗎,我就到了會場或500塊錢找了個身邊沒女伴的人搭夥,結(jié)果那天是我眼神兒不好,還是急功近利,瞅也沒瞅那傢伙。你猜,他是誰?”宋清遠搖頭,葉薰接著說,“是秦邵陽!”
宋清遠思考了一下問:“他是誰?你的親戚?”
葉薰哀叫一聲:“天吶!我不知道你幾乎不看娛樂性的節(jié)目。秦邵陽,歌手出身,曾經(jīng)是年銷量百萬的神話。去年轉(zhuǎn)影,今年的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得主,也就是影帝級的人物,年度女性最想撲倒的男明星!他今年才26歲,表演的成熟度已經(jīng)讓業(yè)內(nèi)很多人是對他看好?!比~薰喝了口咖啡,咂咂嘴,“真難喝。”
宋清遠想反駁,葉薰先他一步繼續(xù)講述:“你說,他怎麼就不早點拒絕,這樣我在電視臺還怎麼混啊!花錢僱男伴,而且還是當天的主角,那些人還不一眼就看出來:我沒人緣,對工作態(tài)度沒有起到一個很好的認識,說不定還鬧我的緋聞呢。老師,你說我星期一會不會被領(lǐng)導(dǎo)炒魷魚啊?”
葉薰一通噼裡啪啦的訴苦,宋清遠聽著有點啼笑皆非:“你花500塊錢僱了一男伴,你們電視臺全體正式編制員工一共500多人,且不說他們那天在不在外地,或者出車禍生病之類的意外。如果在你找到秦邵陽的概率幾乎是五百分之一;邏輯上來說你們等於是NS兩塊磁鐵,也就是說同性相吸異性相斥,你不會找女性,這樣你們的概率就會增加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找到那個秦什麼的概率是二百五分之一,再者你屬於那種只會看別人長相的色女,這樣好看的也就所剩無幾,如此說來……”
葉薰處於呆滯狀態(tài),她已經(jīng)一個頭兩個大了,“老師你又在嘲笑我,我就是個二百五,但是請你不要在給我講這些我聽不懂的東西。我現(xiàn)在只希望秦邵陽可以當做這個只是個笑話,或者咱們臺的即興節(jié)目?!比~薰撐著腦袋埋怨宋清遠,“老師你早幫助我,我也許就不會這樣煩惱。”
宋清遠張嘴要說話,就被葉薰接著說:“‘你這句話毫無邏輯可言’我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今天來呢,就是來送你這個的?!闭f著把盒子放在桌上,“這是很早就給你定的咖啡機,今天想起來順路就給你帶過來了,煮的咖啡比泡的好喝很多。人生呢,不是隻有實驗論文什麼的,也不是馬馬虎虎就可以了,這喝什麼咖啡代表一個人的品味。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葉薰走後宋清遠一手端著咖啡杯,淺淺的飲了一口,一手揣在褲兜裡,看著桌上的盒子良久咧開了嘴角,上午的陽光灑在他溫馨的面容上,校園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