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總給人一種苦難和冰冷的印象,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表情凝重,還有急匆匆的護士門。
世人不知道,醫院一天救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只是祈禱著,但願再也不來醫院了。
大理石瓷磚被保潔阿姨用消毒水打掃的乾淨的能照出人臉來,徐雨帶著蘇一淼又在醫院檢查了一遍。
懷孕七週有餘。
蘇一淼穿著一身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帶著黑色的鴨舌帽和口罩遮住了她慘白的面色和絕望的神情。
徐雨握住了她的手,希望她能感受到她的安慰。
只是蘇一淼就靜靜坐在就診牀上,一動不動,彷彿在等待命運之神的裁決。
她記得樑牧在牀上撫摸她身體的手指,那麼溫柔繾綣。
她記得樑牧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的像花蜜一般,她沉浸在他的霸道溫柔之中,她愛他。
手術檯上的手術燈啪一下打開,強光射入,讓她有些不適的閉上雙眼。
她聽著他描繪著兩個人的美好未來。
他說他要成爲娛樂圈的巨星,要萬衆矚目,那時候他讓世上的所有都知道他的老婆是一個叫蘇一淼的漂亮女人。
大夫給她注射了麻藥……
他還說他成爲巨星後要讓她想拍什麼戲就拍什麼戲,他不準任何人潛規則她欺負她,他要把她護手心裡。
然後她感覺有東西伸到她的身體裡,又有東西被拿了出來,她不疼,但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一切。
她像個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一個主刀兩個助理,每一個人都面無表情,好似見怪不怪一樣。
但是蘇一淼很想說,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然而,她沒有理由申辯,事實上她已經是了。
因爲有認識的人在這家醫院,所以一切很順利,免去了一番等待和不必要的患者記錄。
徐雨想讓蘇一淼在醫院裡呆上一晚以防她有任何不適。
但是蘇一淼虛弱的搖頭,堅持回酒店,這個地方她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徐雨只好帶她回酒店。
到了酒店她的麻藥勁兒也過了,進屋的時候,徐雨看到她的身子都在搖晃。
蘇一淼跌坐在牀上,摘了帽子和口罩,看著徐雨說“樑牧會不會甩了我?我感覺他變了,他離我越來越遠了。”
不待徐雨說話,她就雙手捂著雙眼。
“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徐雨走到她身前,蹲下,幫她馬丁靴的鞋帶解開。好讓她去牀上躺著。
“徐雨,我一直以爲我們會天荒地老的,他說他要讓我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嗚嗚嗚,可是,他現在三言兩語的敷衍我呢——”
她說她要去打胎,他就關心了兩句,轉給她一萬元,接著他就能和別人一起去酒吧玩樂。
樑牧打電話的時候說很擔心她,擔心她的身體會受不了,他甚至痛苦的咒罵經紀公司不放他出去。
可是轉眼就能和別人出去快活,這就是他所謂的擔心和痛苦嗎?
徐雨心疼的看著蜷縮在一起的蘇一淼,發現她痛苦的不是意外懷孕,不是爲了樑牧打掉孩子。她的痛苦來源於她發現他其實沒有那麼在乎她。
“可可。”徐雨喚她的小名。
“可可,不要依附男人,不可靠。你要讓自己強大。你看,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繼續在一起,決定權依然掌握在你手中的。”
蘇一淼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有些不理解的看著徐雨。
徐雨說“把你們的聊天記錄都留好,就算看著痛苦,也留著。”
她的聲音冷淡不含任何感情,姣好的面容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像極了她鑽研數學卷子中的最後一道大題樣子。隱忍的,耐心的,清亮的雙眼中彷彿蟄伏了一直猛獸,伺機而動。
蘇一淼停止哭泣,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安靜了下來。
因爲年輕,身體上的疼痛很快消解,心理上的難過,徐雨不得而知。
週一,她們分別得時候蘇一淼雖然很明朗的說著再見,但精神看起來是懨懨的。
徐雨請了三天假,週四回到學校就行。但是蘇一淼這麼快就恢復了。
她在想這三天要幹些什麼,還在琢磨的時候,傅洲給她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自拍,背景是一條小溪後面是白牆黑瓦的古建築。
第二張是在古城樓上俯拍的遠處高低錯落的古建築,彎彎曲曲的溪水映著藍藍的天空和街巷。
手指放到他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這個人,有著男人的成熟和孩子般的童真,是怎麼做到的?
是怎麼做到活了二十個年頭,看這紛雜世界,還有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呢?
徐雨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對傅洲,她漸漸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傅洲給他發了定位告訴他今天要在這個採風寫生,就是第二章配圖的地方。
三天時間,去找他,時間很寬裕呢。
他見到自己會不會很開心呢。
當下買了高鐵,四個小時二十分鐘,又打車到了客車站,做了四十分鐘的客車。
中途還遇到當地導遊問她要不要報團一日遊。
就連她做上的出租車司機也問她要不要導遊講解之類。她搖頭拒絕,想著看來這裡的景點真的很紅哇,人人都想掙遊客的錢。
可惜,是掙不著她的了。
第一她愛財,爲了省錢可以自己導航自己查閱資料自行遊覽。第二她這有人,傅洲在這半個多月了,還住在當地村民家裡,一定很熟悉這裡了。
到了他們建築系採風的地方,她碰到了在宏村村口支著畫架認真描摹的傅洲的同學,她笑盈盈的上千詢問傅洲的地方。
那位同學說傅洲在古溪村,在半山腰俯瞰古溪村整體格局。
徐雨看見傅洲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晚霞佈滿整個山頭。就看見傅洲在半山腰的亭子下坐著,面前放著畫架,徐雨從他的側面而來,只能看到他因運筆而不應晃動的手臂。
傅洲正在認真的畫著古溪村的整體架構,框架已經打好,現在他要丈量一下每個街巷和小河之間具體尺寸。
他把拿著畫筆的手伸直,閉氣一隻眼睛,大拇指在畫筆上認真的測量著。
左邊距離確定,現在要看一下右邊的溪水與街巷的距離。
但他的視線被擋住了。
有個人影從他又黑又尖筆頭影影綽綽的走來。
閉著的那雙眼也睜開了。
他的手臂緩緩垂下。只覺得眼前這一幕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徐雨穿著深藍色的呢外套,裡面是鵝黃色的毛衣,黑色的緊身褲和一雙白色休閒鞋。
風朝她迎面吹去,吹起她的衣角,吹起她的長髮。
身後是連綿錯落的白牆黑瓦和滿天的火紅火紅的晚霞。
她是這樣風姿綽約,搖曳生姿的緩緩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