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4點半從廬山村出發。
早上7點,一行人6人坐上飛機。
飛機票都是挨著的。
肖涵很是自然地和李恆坐一塊。
孫曼寧暗暗撇嘴,拉著麥穗坐到了過道另一邊,儘量離那對狗男女遠一點兒。
最後只剩下張海燕和陽成湊到了一起。
屁股剛坐穩,張海燕就鬼鬼崇崇問陽成:「喂,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氣氛怪怪的?」
陽成表情誇張:「哦豁喲!都是成年人了,你高考成績比本帥哥高那麼那麼多,不要裝傻充楞行不行?」
張海燕偷瞄眼麥穗:「我聽傳聞,李恆和麥穗暖昧不清?」
陽成搖頭:「這我不知道。」
張海燕氣急:「那你剛纔的話是幾個意思?」
陽成搖頭:「我不知道。」
張海燕嫌棄:「難怪你胖成個球,原來是一問三不知,心寬體胖。」
「你這麼說我,我就不願意了,我這是球嗎?我這是福氣,自動吸引學姐來睡我肚皮,總比你給男生下藥好。」只要不是大美女,陽成可不會慣著,直接回去。
張海燕不爽:「你也聽到了?」
陽成拍拍屁股:「你的光輝事蹟已經成爲傳奇,告訴你,你在我們學校可出名了。」
肖涵神奇地從兜裡掏出一塊黑巧克力,剝開,送到他口邊,脆生生說:
「我家先生,吃一口。」
李恆好奇:「我記得你不愛吃零嘴的啊,什麼時候買的?」
肖涵笑著說:「買什麼呀?不買,電視機下面櫃子裡拿的。
我發現裡面還有好多,還有一盒新的未開封,我想著你愛吃,我就順手帶回來了。」
李恆:「..—
這黑巧克力是自己送給麥穗的啊。
沒想到這媳婦這麼腹黑,信手拈來做起了文章。
在她笑吟吟地注視下,李恆沒得法,咬了一大口。
見狀,肖涵把另一半塞到她自己嘴裡。
接著她變魔法似地又從兜裡掏出好8塊巧克力,分別發給陽成丶張海燕丶孫曼寧和麥穗。
陽成和張海燕不明所以,很是開心地接了。畢竟這年頭黑巧克力不便宜,屬於小奢侈品範疇。
輪到孫曼寧,這妞眉毛皺一下,本想一口氣拒絕,但考慮到李恆在,最後還是接了。
而麥穗卻表現的從容很多,說聲謝謝,也接了。不過她沒吃,放到一邊就閉上眼睛睡覺。
昨晚一夜未閤眼,她現在很困,急需補個覺。
當然,麥穗也不想眼睜睜看著那一男一女秀恩愛,乾脆瞇過去。
把巧克力分發完,肖涵嘆口氣。
李恆問:「爲什麼嘆氣?」
肖涵在他耳邊低聲說:「您瞧麥夫人的眼皮,乏的不行,估計昨晚是沒閤眼。
哎,剛剛本美人在反思,看起來麥夫人戰鬥力好愁人的樣子,我是不是出拳過重了?」
李恆後背冒涼氣。
合著這腹黑媳婦連裝都不帶裝的了啊,直接以「麥夫人」稱呼!
他眼觀鼻丶鼻觀心,不露出任何破綻,「一天一天的,別這麼好戰。」
裝完逼得見好就收,肖涵連忙狗腿子似地歡快補上:
「是是是!麥夫人聰明又漂亮,還非常有禮貌,每次我去廬山村都會把房間空出來,我確實不應該欺負她。」
李恆嘴皮子張了張,要說話時,卻忽然被她閃電般親了一口。
他蒙了,不敢置信地問:「天!你膽肥了?這場合你也敢親我?」
肖涵臉紅紅地,低個頭,抿嘴笑,隨後把腦袋埋在他懷裡,裝起了駝鳥。
她內心卻瘋狂吶喊:我陰陽怪氣這麼久,不親你就要挨批了嘛,相比丟臉和被老公批,我還是不要臉算啦。
哎,這就是腹誹媳婦的一概做派,古靈精怪的。
耍嘴皮子又耍不過,罵又捨不得,打就更加不會了。
李恆是拿她一點辦法都冒有。
孫曼寧一直偷偷留意肖涵和李恆的做派,看到肖涵親李恆嘴角,頓時氣鼓鼓在麥穗耳邊說:
「肖涵那狐媚子的手段太厲害了,也太欺負人了,麥穗你發句話,我現在就過揍她丫的一頓。」
麥穗柔柔地問:「你敢當著李恆的面打她?」
孫曼寧雙手比劃比劃:「你是紙糊的嗎?你抱住李恆,我來揍她。」
麥穗頭有點暈:「你們倆身高差不多,不一定打得過她。」
孫曼寧問:「這麼巧,她也是166?」
麥穗嗯一聲:「平素看你們站一塊的時候,感覺差不多高。」
孫曼寧鬱悶:「我看不下去了,她太會勾引男人了。你什麼時候爭口氣?
實在不行,你就和李恆睡了吧,憑你的魅力,保證李恆天天想趴你身上,到時候哪還有那狐貍精什麼事呀?」
聽到這虎狼之詞,麥穗有些羞郝,偏過頭對向機窗,乾脆來個眼不見爲淨。
由於一夜未睡,心事重重的麥穗最終還是苦熬了過去,慢慢進入夢鄉。
等到她被搖醒時,飛機已經到了黃花機場上空,廣播里正有空乘人員喊話,飛機正在下降湘南變天了。
從機場出來,冬季的天空分不清地平線,除了灰濛濛的大地,盡只剩下煙盒紙屑在朔風中亂飛,今年的溫度似乎比去年又冷了幾分。
礙於腹黑媳婦的精明,在長市他不敢通知黃昭儀開車來接。
一行人只能坐公交車轉到市區汽車南站,隨後潦草吃個午飯,接著往候車室趕。
汽車站的人很多,人們在寒冷的冬天依舊擠得滿頭大汗,每個人眼晴裡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種熱鬧喧囂和奔赴的喜悅只有在回家人羣中才能體會到。
這年代回鄉不易,過年成爲外鄉遊子唯一的心願,就像候鳥遷徙丶魚兒迴游一樣,哪怕是經歷千山萬水,也要回到生我養我的家鄉,看看父母,看看妻子和孩子,和鄰里抽幾根菸,放幾掛鞭炮,吃頓年夜飯。
天涯海角不論你在哪?不管你是誰?不論你什麼職位?兜裡是否有錢,當踏上歸途的那一刻,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子要回家。
跟隨人流龜速移動,一行6人好不容易穿過候車室,坐上了回邵市的汽車。
「哎呀媽呀!每次回家,老孃就要掉兩斤肉,這人忒多了喲。」
一上車,孫曼寧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了日復日一日的瘋狂吐槽。
離家越近,麥穗的心情就愈發沉重,她靜靜地坐在車窗邊,望著外面蕭瑟的街景,整個人也跟著灰頭土臉。
一向大大咧咧的孫曼寧也察覺到了閨蜜的不對勁,伸手攬著她肩膀問:「你咋了啦?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我告訴你,你越這樣,你的情敵就越開心。
你沒發現嗎,肖涵一路上都很主動,李恆根本脫不開身來安慰你。」
麥穗情不自禁瞄眼被肖涵挽著手的李恆,溫柔地說:「我沒怪他。」
孫曼寧逮著好友一陣猛瞧,臨了恨其不爭地說:
「對付肖狐貍,看來是指望不上你了,希望宋妤也不要像你一樣弱雞纔好,要不然我會替你們急死的。」
不提宋妤還好,一提宋妤,麥穗又不太想說話了,「我還是很困,我再瞇會,你注意下行李。」
「睡吧睡吧,有老孃在,我看哪個不開眼的扒手敢來找死,老孃非用大胸砸死他不可。」孫曼寧變著法子逗好友開心。
麥穗:「..」
長市到邵市要三四個小時。
半路上,感覺有些冷的肖涵從行李包中找出一塊藍色圍巾,她自己系一半,另一半系在李恆脖子上,她把腦袋擱在他肩頭,有一嘴沒一嘴和他說笑著,時間倒也是過得快。
李恆與腹黑媳婦說話的同時,偶爾通過玻璃倒影觀察後排座位的麥穗,關心麥穗的一舉一動。
快要到部市時,肖涵忽然在他耳邊脆生生嘀咕:
「李先生,玻璃倒影裡面,你媳婦兒是不是全車最漂亮的那個?」
得咧,被抓了現行。
他好想問一句:你屬猴的嗎?咋就這麼精咧?
李恆回答:「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媳婦不是?」
他在想:你們兩個都是老子媳婦,我這樣說,沒有說錯話吧。
肖涵眼睛彎成月牙狀,把他那點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不過聰明的女人從不會直接捅破窗戶紙,點到爲止纔是最高境界。
邵市汽車站下車時,肖涵主動對張海燕說:「海燕,我有點渴了,陪我去買瓶汽水。」
「好的。」張海燕沒多想,跟著閨蜜往小商店走。
陽成也很有眼力見,慌忙跟上:「我也渴,我也要買汽水,我給你們當保鏢。」
六個走掉三,原地瞬間只剩下了李恆丶麥穗和孫曼寧。
孫曼寧望眼遠去的肖涵背影,嘴皮子抽了抽,不知道想說什麼?
李恆把麥穗拉到沒人的一角落,隨後不管不顧,什麼也沒說,一把抱住了她。
就這一抱,麥穗心裡暖暖的,所有雜念瞬間消失,整顆心徹底踏實下來,也伸手反抱著他,
「我滴個孃親矣!我滴個大少爺和姑奶奶額,你們怎麼敢的噢,在這裡摟抱?」孫曼寧跟過來,然後趕忙起腳尖,用身子擋住兩人,隨即探頭探腦往外看,生怕有過路人出現。
這妞平時嘴賤歸嘴賤,但人還是非常靠譜的。
她知道李恆的名氣,在邵市一畝三分地說不得就會被人認出來,那到時候樂子可就大咯。
所以,哪怕是冒著被李恆和麥穗混合雙打的風險,孫曼寧也是盡好朋友的心意,守護兩人一程。
李恆沒管這妞,用手來回撫摸麥穗臉蛋,心疼地囑咐道:「那我就先回去了,20號,我來邵市找你。」
19號,他要去肖家,無法分身。就只能20過來。
麥穗懂他意思,嬌柔笑笑說:「好,那我推遲幾天回邵東。」
李恆頜首,鬆開了她。
麥穗跟著抽回手,催促道:「去吧,別讓肖涵等久了。」
李恆和麥穗明白:肖涵買汽水是真,藉口也是真,給兩人騰出空間敘話和道別還是真。
至於高調秀了一路恩愛的肖涵爲什麼會突然有個這樣的大轉折?外人無法摸清她的真實想法,
只有她自個知道。
孫曼寧也同樣知曉肖涵在放水。
所以背後罵了一路的她,此時心情特別複雜,一言難盡。
這大妞覺得:她若是肖涵,爲了爭李恆,估計還會更加高調,也不會在關鍵時刻放任自己男人和情敵單獨相處。
孫曼寧頓時有些理解了:難怪人家能從宋好手裡率先搶到李恆,手段實在是高明的可怕呀。明明穗穗應該嫉恨肖涵的。可人家最後這一手太過漂亮,既豁達又大度,換誰也恨不起來了。
畢竟,肖涵在前,麥穗是後來者,感情這條路,誰搶先一步,誰就擁有合法權。
思及此,孫曼寧想到了好友陳子矜,默默嘆口氣,唉,又是一個不爭氣的,男人硬是被肖涵活生生勾引走了。
目送李恆離開,孫曼寧對閨蜜說:「走吧,再看心又煩了,我和爸爸約好在出站口右邊第二家飯店門口集合的,我們過去。」
麥穗說好。
肖涵從雜貨鋪回來了,遞一瓶汽水給他。
她問:「李先生,咱們現在回家?」
言下之意是:您的老相好處理好了沒?可以回家了不?
李恆無言以對。
他問:「海燕人呢?走了?」
肖涵說:「海燕碰到他家裡人來接,就直接走了,她讓我和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他點點頭,瞧眼手錶道:「不早了,咱們得趕緊上車。」
確實不早了,距離邵市到隔壁金石鎮的最後一趟班車只剩下10分不到。
沒錯兒,是到隔壁金石鎮。
到前鎮的中班車下午只有一趟,早沒了,只能坐隔壁小鎮的車。因爲金石鎮是回縣北面的中心啊,要比周邊幾個小鎮大很多,曾一度打算規劃爲縣城的,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給擱置了。
三人揹著行李,火急火燎往記憶中的熟悉角落狂奔。
運道還算不錯,車還在。
更幸運的是,車上沒多少乘客,連帶司機售貨員滿打滿算也就12個。
售票員問:「你們三個去哪?」
最前面的肖涵講:「到付習廟下車。」
三人幾乎是全程票了,售票員很是熱情地幫他們搬運行李。
司機多看了好幾眼肖涵,最後視線停留在李恆身上,最後忍不住問:「你們三是大學生?」
說到大學生,陽成最是騷包了,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們是大學生身份,大聲回答:「是的,
師傅,我們在滬市讀書,剛放寒假回來。」
李恆和肖涵對視一眼,既無奈又好笑,這二貨真是走哪騷到哪,就沒有低調過。
聽聞是在滬市這種大地方讀書的大學生,車裡的人齊齊扭過頭,眼晴刷刷地看了過來。
這年頭的大學生啊,和看西洋戲差不多了,稀奇得緊,還一回能見到三,大家免不了好奇。
司機盯著李恆,眼睛放光地問:「我如果沒猜錯,這位就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大作家?是不是?」
李恆還沒來得及回話,陽成特別高興地攬著他腰腹問:「師傅,你認識我兄弟?」
李恆:
「.
肖涵:
「....
,
司機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我天天聽同行司機有聊起,這兩年下來,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陽成拍拍李恆胸口,非常自豪說:「如假包換,這就是新聞聯播裡面播報的傳奇大作家!」
聽到這話,車裡登時陷入死寂,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恆,打量李恆,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來有什麼不一樣?
都說大作家李恆是傳說中的文曲星下凡叻,長有三頭六臂,能說會道,相貌無比無比英俊噻。
大傢伙心裡門清,三頭六臂肯定是以訛傳訛,肯定是假,要不然不成妖怪了嗎。
不過李恆的長相和氣質沒有讓人失望,很是符合大家的預想。
售票員要收錢,但司機卻笑罵:「你個死婆娘,就知道死要錢,人家可是文曲星,能坐我們車是福氣,給我們回縣長了多大面子,要啥子錢噻。」
司機說的是實話。
在回縣一畝三分地,他還不敢拿李恆出來吹牛,畢竟李恆是前鎮人。
可一旦離開回縣,到邵市或其他地方去,,那李恆就是他們這些司機口頭炫耀的資本嘍。
外地方的人一開口,往往就問:「聽說你們回縣出了個了不得人物咔,還上過新聞聯播,上過《人民日報》,你們見過真人沒?」
司機等人本來是沒見過李恆真人的,但到了這時候,那必須是說見過嘿,因爲這樣非常非常長臉,連帶和親朋好友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被丈夫這麼一阻攔,售票員反應過來,笑哈哈說:「我忘了,我這鬼迷心竅的,文曲星的錢自是不能收。」
後面不論李恆怎麼付錢,人家真的不收,堅決不收。
連帶肖涵和陽成的車票錢都免了,說他們是大學生,將來要成爲國家棟梁之材的嘞。反正是說什麼也不要。
對此,陽成心花怒放,恨不得抱著李恆臉蛋啃幾口,我滴個乖乖!這也太長臉了,恨不能這趟路越遠越好哈,太他媽的風光了。
一路上,陽成充分發揮了社牛本事,一直在和車上的大爺大媽等各路豪俠扯淡侃牛。
每每問及李恆時,這貨都是不遺餘力一通馬屁伺候,幾乎快把他吹成神仙了,車裡的人不但不反感,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個個參與進來,七嘴八舌的,唾沫橫飛的,氣氛那是相當火爆。
詭計多端的肖涵這時顯得十分規矩,沒有和李恆暖昧了。畢竟李先生和陳家貴女的傳聞早已沸沸騰騰,她不敢丶也不能讓自家honey再度陷入不利排聞中去。
她寧願委屈下自己,也不能陷自己男人於不義,得維護自己男人名聲。
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陽成天然吃嘴皮子這碗飯的,硬是從邵市指手畫腳說到了付習廟,
幾個小時不帶停歇的。
臨下車前,李恆把三人的車票錢放到座位上,然後跟隨兩人下了車。
車子開出一段路,售票員驚呼:「剛纔那位大作家把車票錢放座位上。」
大傢伙紛紛探頭望過來,果然座位上擺放有一諮零票。
一數,剛好20塊。
有人說:「三人車費只要18塊勒,你們這是賺了2塊錢。」
司機回過頭稱讚:「這就是人家的優秀品質,我們這些大老粗平日裡只想著怎麼撈錢,你們看看人家,嘿,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和我們這些泥腿子差距忒大嘍。」
甚至有個婦女對售票員說:「我跟你換兩塊錢。」
售票員不解問:「換錢幹什麼?」
婦女說:「這可是文曲星腰包裡掏出來的錢哦,有福氣,我換一張留著,說不得能帶來好運。」
老話講,越落後的地方,越迷信。
這不,婦女一出口,車上的人全都動了心。
沒一會兒,售票員手裡就只剩2塊錢了,這兩塊錢她打死也不願意換出去噻,要自己收著的,
要作好記號用來壓錢包,財神!
車上發生的事,李恆三人不知道,付習廟到鎮上有10來里路,眼瞅著天要黑了,他爲了趕時間,左鄰右舍打聽一番,最後問到一個摩托車出租的。
好吧,人家只是有摩托車,不是專門出租的,準確來說是挖金的,跟隨六都寨那夥淘金客去外面挖金的,賊有錢。
李恆認出了對方,好像對方在新世紀後還開上了勞斯萊斯,長期定居深城。
對方大概三十五六歲,也認出了李恆:「你是李恆啊?」
李恆笑著道:「是。」
對方趕忙掏出一包白沙,散兩根給他和陽成,熱情說:「認識李莉不?和你們是初中同學,高中在縣城一中讀的,如今在湘南師範大學讀書。」
李莉?
那很熟啊,初中同班3年,成績又好,來往比較多,能不熟悉麼?
湘南師範倒是和鄒愛明在一個學校了。
李恆和肖涵互相看看,問:「你和李莉是?」
男青年搓搓雙手,自豪講:「她是我五妹,親的,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那種。她經常在家裡提起你,說你好厲害,在師範大學名氣好牛好牛。」
有這一層關係在,得咧,又是一趟免費車。
把肖涵送到鎮上後,男青年死活還要送李恆一程,說送他去村裡,去上灣村。
天漸漸黑了,想著山路邊那兩個大墳場,李恆推辭不過也就沒瞎矯情了,很是領情,坐著摩托車往村裡趕。
回到上灣村已經很晚了,李恆留對方到家裡坐會,男青年只是給李建國散一根菸丶說幾句客氣話就走了。
走前,男青年還跟李恆說:「有時間來家裡玩,李莉可經常嶗叻你們幾個。下次要坐車,就直接來找我,我時間多的是哈。」
李恆樂呵呵道:「好,路上你慢點開。」
大名人回來了,十字路口的人聞訊都趕了來。大傢伙也分不清爲什麼會第一時間過來?就是湊熱鬧,就是過來看看,還言語上調侃幾句,當吃上李恆帶回來的高級紙包糖時,都是一臉的心滿意足。
好不容易應付完鄰里,李恆一身疲憊地先是洗個澡,然後上了餐桌。
李建國和田潤娥原本是不打算這麼早回來的,打算年底和李蘭丶子丶鄒嬌一起回。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得知滿崽要去肖家,兩口子是又驚又心裡沒底,第一時間就買票往回趕。
李恆問:「奶奶呢?」
外面風大,菜容易涼,李建國索性把大門關上,「你奶奶在冷水江,還沒去接。」
李恆問:「那怎麼不叫大姐和大姐夫一起過來吃?」
李建國講:「聽村長說,你大姐夫外婆過世了,他們一家子這兩天都不在家,趕山那邊戴孝去了。」
大姐夫外婆離上灣村比較遠,走山路都有30多裡,要翻過好幾座山咧。如果是馬路,那起碼也有七八十里路。
而兩口子也是今早到得家,沒比李恆早多少,一直忙著收拾家裡,又沒電話,根本沒時間去聯繫大女兒李豔。
問了個寂寞,李恆乾脆不問了,拿起筷子一把菜一把菜往碗裡夾,大口朵頤起來。
見他餓得慌,田潤娥先是等兒子吃了好一會纔開始問:「滿崽,跟媽媽說說,你這去肖家,到底怎麼回事?」
李恆嘴裡有食,含糊道:「電話中不是跟你們說了麼,咋還問呢。」
「電話是電話,那時候子在院子裡,媽不敢多問,你再說一遍。」田潤娥說叻。
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李恆喝口湯道:「是這樣」
事關重大,他耐著性子又把魏詩曼去廬山村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
聽完,兩口子面面相,面色都有些嚴肅,還有幾分沉重。
李建國已經沒心思吃飯了,放下筷子問:「過一個禮拜,子矜就會和你二姐回來了,到時候你怎麼應付?」
「她們倆早就知道,打不起來。」李恆給兩老吃一顆定心丸。
何止打不起來啊,現在這倆媳婦可是結盟狀態,專坑宋好,目前他是一點都不擔心。
田潤娥可沒他這麼樂觀,「都在一個小鎮,你就不怕傳流言語?你讓陳家和肖家怎麼想?怎麼在小鎮呆?」
李恆沉默片刻,「明天我低調一點。」
兩口子互相瞧瞧,好像也只能這樣了,事到如今,縮頭是一刀丶伸頭也是一刀,但總不能不去。
吃飯吃著吃著,田潤娥還是不放心,「餘老師要來?」
李恆道:「來。」
田潤娥問:「她主動的?還是你主動的?」
當然是她主動的啊,我怎麼會蠢到邀請餘老師過來咧,這不是給自己頭上懸一把刀麼?
但有句話說的好,上趕的不值錢,李恆怕老兩口不像以前那麼重視餘老師,當即講:「我主動的,餘老師對我幫助很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她什麼都不缺。
不過餘老師喜歡鄉村生活,喜歡吃山野菜,於是趁著寒假,我就邀請她過來呆幾天。」
田潤娥想說兒子幾句,說兒子盡添亂,就不能放到暑假麼?
可一想到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最後話到嘴邊都嚥了回去,臨了對丈夫講:「建國,餘老師喜歡吃野味,你去聯繫聯繫,這幾天多買一些回來,野兔丶野雞丶野豬肉等等什麼樣的都買點。」
李建國滿口答應。
飯到尾聲時,田潤娥突然提到了宋妤:「上回聽說你去了北大,我讓蘭蘭通知你,帶我見見宋妤,你怎麼不願意?」
李恆反問:「老媽,見了宋妤,你會怎麼樣?」
田潤娥語塞。
把最後一口飯扒拉完,李恆起身道:「宋好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時機到了,我自會帶她見你們的。」
從行李箱摸出400元,他出了門。
等兒子走遠,田潤娥嘆口氣:「我就試探性問了句,沒想到你兒子還纏著宋妤,我以爲有餘老師在,會讓他收斂點。」
李建國安慰說:「算了,如今滿崽名滿天下,事事有他自己的安排打算,我們已經做不了他的主,關於他的私生活,我們儘量少問點,免得他嫌煩了,以後不回家。」
田潤娥擔憂:「兒子本事太大了也不好,以後這麼多閨女,非把他榨乾不可。」
李建國失笑:「我觀你在外面可不是這樣的,說起兒子那個自豪勁,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田潤娥白了丈夫一眼,然後起身來到神龕面前,先是點燃三竈香丶拿在手心彎腰面對列祖列宗排外鞠躬三次,然後插到香壺中,接著開始燒錢紙,嘴裡不停爲兒子說著好話:
「列祖列宗在上,今天建國丶潤娥和滿崽李恆回來看你們了,平時在京城丶在家都沒少孝敬你們,你們可要保佑我們一家人啊,要保佑我們人才兩旺。保佑李恆事事順心,尤其是要保佑他的身體,要健健康康,壯得像頭牛一樣纔好,馬上就是年關了,我現在有幾件事要問問你們,請各位祖宗顯靈」
叨逼叨逼一通,田潤娥把一諮厚厚的錢紙燒完後,從神龕上摸出一副卦,接著跪在地上向祖宗排位行三個匍匐大禮。
所謂的匍匐大禮,就是四肢著地,額頭碰地,身體觸地,顯得極其虔誠。
三個大禮行完,田潤娥唸唸有詞:「肖涵會是我們李家人嗎,如果是,就打個聖卦。」
說完,一卦扔出去,卦面一陰一陽,果然是聖卦。
她問:「陳子呢?」
丟卦,還是聖卦。
她問:「宋妤呢?」
丟卦,依舊聖卦。
田潤娥撿起卦,問:「麥穗呢?」
向空中丟卦,落地一陰一陽,她臉都綠了。
她最害怕麥穗,因爲覺著那姑娘在牀上估計能吃人,很害怕兒子身體吃不消。
盯著卦相看一會,田潤娥又嘆口氣,撿起卦。
她問:「老師呢?」
丟卦,陽卦。
她困惑,再次丟卦,還是陽卦。
第三次丟,還是陽卦。
田潤娥問:「難道老師將來不是我們李家人?如果不是,祖宗們幫我請個陰卦。」
丟卦,還是陽卦。
再丟,陽卦。
田潤娥對著神龕百思不解,最後試著問:「餘淑恆呢?」
丟卦。
好家夥,這次是聖卦了。
她恍然大悟,要喊全名,喊老師沒用,心裡這般想著,她再次問:「老師呢?」
丟卦,陽卦。
不信邪,再丟,依舊陽卦。
她撿起卦,思慮半天問:「除了餘老師,那混蛋是不是還惹了其她女老師?是的話,請祖宗打個陰卦提醒我。」
丟卦!
兩面朝陰,果然是陰卦!
田潤娥氣急,用力捏著卦,差點把卦捏壞了。
這麼知性的餘老師都還不滿足,還敢在外面惹事是非,此刻她覺得,但凡她有兩個兒子,都要打斷他一條腿。
煩悶了好久,後面膝蓋都跪痛了,她才反應過來,接著繼續問:「周詩禾呢?」
丟卦!
一個卦面朝陰,一個卦在地上不停轉陀螺,轉著轉著,轉到了牆角,結果竟然立住了。
她眼睛大瞪,打卦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現象。
不死心,她再次丟卦。
結果這次兩個卦面一起轉陀螺,轉著轉著,又轉到了牆角落,挨著牆壁立在那。
田潤娥再次撿起卦,又要扔時,一直全程旁觀的李建國出聲了:「潤娥,你著相了,不要強求。」
聽聞,田潤娥身子往下一矮,感覺像費了很大力氣一般,「這是什麼卦?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李建國則說:「小時候我見過,媽媽曾經打過一次這樣的卦,打完就不敢再打了,收手殺雞殺鴨搞勞祖宗。」
田潤娥問:「那我們等會也殺只雞?」
李建國點頭:「我這就去村支書那裡買一隻回來。」
等丈夫走了,田潤娥心裡煩躁得緊,總感覺這些聖卦也太那個了,於是問:「各位祖宗,欄裡的豬呢?是我們李家媳婦嗎?是的話打個聖卦。」
丟卦,兩面卦相朝下,陰卦!
不是聖卦!是陰卦!
看到這,她鬆了一口大氣。
還好還好!祖宗還是保佑我們的,要是欄裡的豬也打聖卦,她會想死的心都有,那她得謝罪了,祖宗肯定是怪罪她了,用卦相捉弄她,
5個!
打了5個聖卦,肖涵丶宋妤丶子矜丶餘老師和麥穗。
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女老師。
周詩禾那女娃看不懂卦相,田潤娥自動排除在外。
這樣也好,那女娃生得太過美貌丶家世太大,咱們老李家廟小容不下啊,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田潤娥不但沒鬱悶,反而有幾分開心。
隨後她就腦海中琢磨,女老師?還有哪個自己不認識的女老師?
不過這女老師是陰卦,結果難料談。
她想著再打一卦問問,但丈夫有囑託,最後還是熄了心思。
把卦藏到神龕上,田潤娥再次大方地燒了一沓錢紙。
列祖列宗辛苦了,打了這麼多卦,肯定要把他們兜裡塞滿才行。
從家裡出來,李恆沿著馬路往上走,沿途碰到鄰里鄉親,那是口幾清甜一個勁打招呼,村裡人太多,一路上臉都笑僵了。
路過張志勇家時,發現大門緊閉,老勇他爺爺奶奶不見了,院裡也沒了往日的繁盛,沒有狗,
沒有雞鴨鵝,連帶魚塘都是乾的,估計是漏水沒人管理。
他問旁邊的鄰居:「六,志勇家沒人?」
六嬸端個大菜碗在吃飯:「沒人,兩老的躲到外面去了。志勇媽媽回了孃家,聽說在鬧離婚。
至於缺心眼他爸爸那個挨千刀個,已經揚言不回來了,有人講,這個殺頭的在外面有4個私生子女。」
兩人說話時,隔壁寡婦出來了,手裡拿著一捆魚草,估計是去魚塘投食。
六嬸壓低聲兒講,「看到沒,張志勇他爸爸那麼多頭,其他的都還聯繫,就這個沒要了,估計下面都生鏽咯。」
李恆:「」
農村婦女好多這樣的,說話好好的,動不動彪句葷段子,他都見怪不怪了,又聊一會後,繼續朝前走,很快就到了劉家。
進門就看到劉春華母親在院子裡除草,用小鋤頭摳石頭縫裡面的草,聽到動靜,她回頭望。
待瞧清是誰時,劉母瞬間直起身子笑著喊:「喲,大作家回來了,是什麼風把你吹這兒來了。
李恆喊:「嬸子,吃晚飯了沒?」
劉母放下鋤頭,慌忙請他進屋,又搬凳子又倒茶,臨了還把珍藏的一些果盤放他跟前。
做完這一切,劉母說:「家裡簡陋,不成敬意,大作家你不要嫌棄。」
對方是鎮上中心小學的小學老師,說話做事比一般農家婦女強不少。
李恆道聲謝謝,象徵性地拿了一個桔子剝皮。
劉母也找個凳子,挨著不遠處坐好,然後小心問:「四妹是不是在滬市?」
劉春華是劉家老四,平時大家喊四妹,
李恆擡頭,「嬸子知道了?」
劉母瞄眼門房外,點了點頭:「她前夫來家裡鬧過,說四妹跟著缺心眼私奔了,去了滬市。」
李恆皺眉:「鬧過?不是離婚了麼?」
「是離了,但據說缺心眼把對方的左手打斷了,不服氣,可又不敢找張家麻煩,就只能找我們這種老實人家出氣了。」提起這事,劉母也覺得不光彩,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顯然這半年她在村裡並不好過,各種版本的流言蠻語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李恆問:「後來呢?」
劉母說:「老大老二喊親朋好友和對方打了一架。對方來了4車人,有7個受傷。老大老二也在醫院躺了一段時間。」
老大老二指劉春華兩個哥哥。
農村爲這種事打架實屬再正常不過,李恆從小就見多了,或者說,他初中就是這麼經歷過來的。
猶記得那時候初一,幾十人糾集是常事,雙方都上百的他也見過,把一個山頭都佔滿了。
怎麼說咧,這就是邵市的風氣吧,個個彪悍得很,你不強就天天被欺負,只能被迫變強。
聽,應該是說是八十年代的風氣。後面隨著改革開放,很多人去外面務工了,心思都在賺錢上了,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才漸漸退出歷史舞臺。
李恆問:「誰贏了?」
劉母說:「打過兩架,我們都贏了。親戚朋友和鄰里幫襯不少。」
贏了就好,對方估計也不敢再來找事了,李恆當即略過這話題,回答說:「春華姐確實在滬市,如今還懷有身孕。」
「身孕?誰的?缺心眼的?還是她前夫?」劉母內心如同波濤洶涌,不自覺站了起來。
李恆回答:「老勇的。」
按照劉春華的囑咐,接著李恆把她和缺心眼在滬市的事情大致講了講,末了說:「嬸子你不用擔心,如今兩人開了粉面館,生意好得很,還商量著來年開春請人手幫忙。」
聽到幫忙,劉母身子略微前傾,問:「你看我過去幫忙怎麼樣?」
李恆驚訝:「嬸子不教書了麼?」
「馬上退休,還過半年我就到了退休年紀,要是可以,我能和領導提前申請退下來,應該不是難事。」劉母平素和領導關係不錯,她孃家大哥也是體制內吃飯的,雖然職位不高,但基本的人情關係網還在。
這也是劉春華高中畢業後,能去部隊當兵的原因,因爲有一定的社會關係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