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寧遠王府
“王爺,太子殿下中毒了!”黑奴低聲在宇文拓耳邊輕道。
“中毒?把所有的事情都給講個清楚,是自己人做的嗎?”宇文拓清俊的臉上滿是嚴肅之色,自打宇文炎上次從俠客城吃了虧回到宮後,宇文炎的表現就開始變得急功近利了,少了他以往的步步爲營的算計和謹慎之後,他的渾身就已經佈滿了有心人攻擊的弱點了,然而宇文炎他自己卻沒有發現,宇文拓知道這樣的宇文炎已經沒有了問鼎江山的資格了。
偏生父皇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力排衆議的冊封宇文炎爲太子,宇文拓的心裡就已經有了一種不詳的感覺,爲宇文炎的命運擔憂。
加上宮裡的氣氛,在他們回宮之前就已經發生了很微妙的改變,在他們回宮後就更顯得詭異沉重了幾分,對這些改變,常年離宮的自己都能感覺出來了,他實在不相信精明的宇文炎會毫無所覺。
然而宇文炎卻竟然意氣風發的真的授命出了宮,代天子巡天下去了,讓宇文拓著實有幾分意外,宇文炎出宮後不久,自己就從其他渠道知道了父皇的打算,原來他們以爲父皇並不知道他們在俠客城發生的事,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早已經知道了,非但如此,他還知道了父皇早就有意把俠客城的權利收回到朝廷手上之事,那麼這次宇文炎的出宮,就不是簡單的‘代天子巡天下’那般簡單了,很有可能會成爲權利和利益下的犧牲品。
果然,現在黑奴報回來宇文炎中毒之事,宇文拓就不免揣測,到底是宮內的人動的手,還是真的宮外的人動的手,他可不認爲白衣他們敢公然對太子動手,畢竟俠客城再怎麼獨立自治,表面上它還是隸屬於朝廷統治的,公然對太子不利的後果,他們應該比誰都清楚。
“得到的消息已經是經過過濾的,現在只知道太子殿下被毒蛇咬了,命在旦夕!”黑奴輕聲道,“車輦現在離京城還有五天的路,正停留在充洲的驛站中,說是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大好,皇上此刻怕是已經得到了消息,因爲宮中五名最好的太醫已經在一刻鐘前秘密出了宮,方向應該就是往充洲驛站而去的。”
“沒有說爲什麼不前行回宮,反而停留在充洲驛站嗎?”宇文拓又問。
“似乎是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太樂觀,不能移動,恐蛇毒攻心,所以車輦在到達充洲行館後便再也不敢前行了!其他幾位王爺的人心腹也已經偷偷出了皇城,王爺,您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不能移動?”宇文拓一手支在下巴上,靜靜的思考著,父皇顯然是已經有了犧牲宇文炎的打算,怕是這些太醫也跟著搭上了性命,因爲他們根本不可能平安到達充洲,其他王府派出的殺手,在他們出宮一天內,就可能把他們全部暗殺在路上。
宮廷鬥爭自古來就殘酷非常,爲了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不知要踏著多少人的血肉白骨才能坐上去,坐上去得也不一定就能坐得穩,所以他從前就有了不與他們爭的覺悟,然而有時不與人爭,人家也未必真的相信你不想爭的心,所以他依舊處在危險之中,加上父皇繼宇文炎後最寵的人就是自己了,這回父皇連最寵的兒子都捨得犧牲,讓他更清醒認識到,在皇家是沒有什麼真正的親情可言的!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到底要不要去救宇文炎,如果不去救他,宇文炎必定有危險,如果去救他,自己勢必更會成爲衆多兄弟們的眼中盯肉中刺。
“黑奴,準備快馬和行李,把府中那幾味救命的藥材都帶上,我們秘密出府!”猶疑再三,宇文拓還是決定出宮一趟,雖然依宇文炎平素的爲人,死都不足惜,然而此刻他已經命在旦夕,被最疼愛的人背叛和犧牲,想必滋味也不好過吧!總是看在兄弟一場,反正自己也早就想離開這是非爭鬥不斷的皇宮了,就順便走一趟充洲吧!
眼下只希望宇文炎的命足夠大,能撐到自己到達充洲,若他在這之前死了,那也就是他的命了!
“王爺,您想去救太子殿下嗎?”黑奴不明白爲什麼自家王爺居然要去救那個欺負他們的人,而且太子殿下襬明瞭並不親近自家
王爺,再說有皇上在,他總不會不救太子殿下的。
“黑奴,不要多問,我讓你去準備,你就快去!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王妃在內!”宇文拓卻不打算對他解釋,只是沉聲道。
“是,王爺!”黑奴連忙恭敬的退下,王爺自打從俠客城回來後,脾氣比以往更難以捉摸了,常常板著臉不說,人也越發陰沉了,讓他有時對著他都忍不住發怵!連平日裡最得王爺的王妃,也難以再見到王爺的笑容,讓他忍不住想知道王爺和現在的太子殿下,到底在俠客城發生了些什麼,只是他沒膽子去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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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們是什麼人?”五名太醫縮成一團,馮子健作爲唯一一個年輕人,在這生死關頭,總不能怕死把太醫們暴露在敵人的刀劍之下,是以雖然明知他自己也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別說抵擋賊寇之類的,但受聖賢書薰陶多年的他還是本能的擋到了幾個太醫身前,凜然不懼的道,“你們要是要錢,都給你,只希望不要傷我們的性命!”
“死到臨頭,廢話不少!”人家本就是衝著他們的命來的,僞裝成山賊強盜也不過是爲了方便行事罷了,又不是真的打劫,哪裡要他們的錢財,話落,手中之劍已經往馮子健身上刺去。
見寒光迎面而來反射性的便往旁邊側躲過去,然而本就是一介書生的反應能力,如何能與身手快捷的殺手相比?馮子健以爲幅度很大的躲閃,也不過使得劍尖偏離了一寸,當場那長劍便當胸而過了,而他連發出一聲痛哼都沒來得及,人已經軟倒下去了。
殺手看都沒再看他一眼,便把劍拔出,露在蒙面巾外的兩隻眼睛殘忍的盯上了抱在一起一個勁喊饒命的五個老太醫。
“噗--”的幾聲過後,鮮紅的血已經濺透了青色的車蓬,那殺手從車裡探出頭來,對著外面已經屠殺完畢的其他同伴點了點頭,表明事情已經幹完,然後這羣人,就如同他們來時那般,如一陣風般快速的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一地鮮血和屍體淒涼的暴露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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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拓出得皇城後,便帶著黑奴日夜兼程往充州方向而去,他們出發的已經比別人都晚了,要是再不急趕一程,怕是趕到充州連宇文炎的屍體都見不上了,更別說想救他一命了。
“王爺,好重的血腥味,前面怕是出事了,王爺,您看我們是不是繞道走!”那股濃郁的血腥味這麼遠都能聞到了,想必死的人一定不少,很有可能捕快和官吏都已經到場了,此刻在官道上快馬急奔怕是不適合!
“很有可能是那幾個太醫出事了,一路走來,還未曾見到太醫們的車子,我們去看看!”宇文拓頭也不回的便道,夾緊馬腹,使得馬更快速的往前面奔去。
滿地的黃土都已經染上了鮮血的顏色,有些甚至都已經幹了,宇文拓從地上血的顏色以及屍體的僵硬程度來看,判斷他們至少已經死了半天以上了,也就是說,那些殺手已經領先他們半天了,看來宇文炎果然危險了。
黑奴用力的掀開車蓬前滿是乾涸血跡的簾子,看了看車內慘不忍堵的幾具屍體,別過頭道,“王爺,全部死了!好殘忍的手段,簡直是屠殺!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這麼大膽,連宮裡的太醫都敢殺!”
宇文拓沒吭聲,牽轉馬頭,便道,“既然都已經死了,我們走!再晚怕是真的來不及了!”
“是!”黑奴連忙放下簾子,兩人正想重新上馬離開,卻聽到車蓬內一聲悶哼,兩人立即重新回頭,這回宇文拓親自掀開簾子,看到那個倒在最前面的身子在微微的顫動著,宇文拓顧不得身份,立即跨進去,把他扶坐起,一見那人的臉,宇文拓也忍不住輕呼一聲,“是你?喂,馮子健,你醒醒!馮子健,你快醒醒!黑奴,拿水來,快!”
黑奴連忙把水壺遞了過來,宇文拓連忙把水壺口塞到馮子健嘴邊,強逼他喝下幾口水後,馮子健的眼睛終於緩緩的睜了開來。
見他睜開眼睛,宇文拓連忙道,“馮子健,你可還認識我?”
“六,六王爺!快,快,快去充州救,救太,太子殿
下!”馮子健看清眼前的人正是當今皇上的六皇子寧遠王爺宇文拓後,立即急切的道。
他和宇文拓早在‘如莊’之時,就已經見過了,只是彼時的自己還是個沒有功名的書生,以爲他也不過是個迷路的世家公子,後來他高中了狀元,被封爲五品皇家大學士之後,有一次竟然在上書房內見到了宇文拓,這才知道他原來竟是個王爺,還是當今皇上非常喜愛的寧遠王爺。
此後雖然兩人也見過幾次,不過並未有過深談,卻也足以讓他知道宇文拓和他其他的兄弟比起來,是最沒有野心,最平和的一個了,現在也惟有他能趕去充州救太子殿下了!
“馮子健,你一個皇家大學士,不在你的皇家典籍院編撰文史,你跑這來做什麼?”宇文拓一邊皺眉檢查他的傷勢,一邊道,好在那劍刺得也算巧,從他心臟下邊的兩根肋骨之間穿了過去,看上去雖然恐怖,卻也並沒有當場致命,只是留了不少血倒是真的,他們若再晚來半個時辰,馮子健怕是要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了。
手指飛快的封住他幾個穴道,止住還在不停往外滲的絲絲血跡,然後從腰間把金創藥給掏了出來,前後都給他灑上藥粉,黑奴已經機靈的把裡衣的下襬給撕了下來,扯成布條交給宇文拓親自給馮子健包裹上傷口。
這頓弄完,馮子健本就因失血過多極度虛弱的身體就更孱弱了幾分,卻還是倔強的睜起眼睛,看著宇文拓道,“謝,六王爺救,救命之恩,藥丸在,在車廂底下的暗格之,之中,快去充州救,就太子殿下!”
說完這句再也支持不過的暈了過去,宇文拓看了一眼黑奴,黑奴立即低頭,往車廂底尋去,果然在連個車軸中間的上方,有個小小的木檔子,裡面放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想必就是救命的藥盒了,連忙把他拿了出來,“王爺,在這裡!”
“黑奴,你把這馬車裡的其他屍體搬出去,然後立即帶著馮子健回皇城去,我帶著藥丸去充州,不要多話了,這書呆子是個忠城,國家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不能讓他死在這裡,聽到沒有?”宇文拓立即從黑奴手裡接過那藥盒,知道里滿裝的必定是宮中最好的救命藥,想必這藥要是能及時送到的話,應該是能救宇文炎的命的。
父皇終究還是有些捨不得的,所以他在賭,賭老天到底要不要讓他最心愛的兒子活,所以他明知這些人可能到不了充州就會被人殺掉,卻還是把最好的藥交給他們帶了出來,而這個馮子健非但命大還是個心細的人,懂得把藥藏了起來,否則他即便及時趕到充州,如果解不了毒,宇文炎依舊是死路一條。
“是,王爺,黑奴知道了,包袱和乾糧都在黑奴的馬上,馮大人就交給黑奴吧,王爺您儘管放心上路!”黑奴一邊說一邊過來從宇文拓手裡扶接過馮子健的身體,把他的身子放平到車廂地板之上。宇文拓則再不遲疑的走下車廂,跨上俊馬,揚鞭而去了。
然而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任宇文拓再是趕得急,趕得猛,當他趕到充州驛站時,混戰已經發生了,暗殺的刺客和護駕的人已經正面交鋒了,而且看情形,已經撕殺許久了,因爲地面上已經屍體遍佈,血流成河了。
宇文拓的到來讓兩方的人都有些緊張,宇文拓也顧不得他們各自在想什麼,突破了幾個並無真心阻攔之意的守衛的攔阻之後,進到內院,“讓開!我奉了父皇之命,前來救太子殿下!”
“可,可是王爺--”兩個守衛握著劍,彼此互視對方一眼,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放宇文拓進去,現在是關鍵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敵人,畢竟太子殿下一旦有個萬一,其他的王爺就都有了問鼎江山的機會,難保他們不會是故意來害太子殿下的命!
“放肆,再不讓開,太子殿下若有什麼萬一,只怕你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賠,難道你們不信任本王?想等著外面的刺客衝進來才滿意?”
宇文拓整張臉上都是寒冰密佈,眼睛裡發出的光芒也是威嚴逼人,兩個守衛本就有些心慌不定,此刻更是再不敢再遲疑了,立即讓開了兩步來,宇文拓立即大步推開房門,進到房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