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她淒涼的尖叫起來,只覺得透骨的悲傷。

“她醒了!醒了!”身邊傳來細(xì)碎又驚喜的聲音,像是那麼近,又那麼遙遠(yuǎn)。

一陣陣腳步聲傳來,有人在拉動著她的胳膊,有人在她身邊走動,她想睜開眼,可是眼皮好像有千斤萬斤重,卻是怎麼也擡不起來。

“寒寒,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麼熟悉,那麼蠱惑人心。

她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那個聲音怎麼可能這麼溫柔,不應(yīng)該是怒氣衝衝的纔對麼?

“寒寒……寒寒,是我……你能聽見我說話麼?”聲音越來越溫柔,透著一絲喜悅,還有一絲焦慮。

君寒感覺自己冰涼的手被一團(tuán)溫暖握住,意識開始逐漸的清晰起來。她努力的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一片白光,刺的她眼睛生疼。

那白光中,有著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在她頭頂上晃吖晃的。她張了張嘴,卻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來。

“寒寒……我在這兒……”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由開始的模糊不清,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那憔悴的神情,焦急的眸子,還有那緊抿的嘴脣,都讓她魂牽夢繞。

她伸出想要觸摸那張臉,手卻被輕輕的按了下去,“寒寒別動,手上還有針……”

“浩浩……浩浩……”她終於發(fā)出了聲音,卻是乾澀難聽,像是一口枯了幾十年的老井一般。

“浩浩他沒事,正在另一間病房裡睡著,我見他睡的香,就沒叫醒他。你放心吧,他好好的!”韓藥湮輕輕的撫摸著君寒的頭,心疼不已。

她眨了眨眼睛,緊緊的看著他。這個讓她愛到骨髓,卻又想逃離開的男人,現(xiàn)在就這樣坐在自己的身邊,一臉緊張的望著自己。

他眼裡的溫情,像是化不開的蜜,讓她心裡既高興又害怕。她害怕這又是一場夢,等到夢醒了,他就會消失不見,變成那個高高在上,一臉冷漠的男人。

那個男人罵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說要把她的兒子搶走,帶離她的身邊,語言中的憤怒,恨不得把她燃燒殆盡。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欲說什麼,韓藥湮便明白了,“你放心,浩浩沒受一點傷,你把他保護(hù)的很好。浩浩一直乖乖的等著你醒來,剛剛纔睡著的。寒寒,你很棒,生了一個那個聰明的兒子,以後,我不會再讓他有一點點的危險,受一點點的傷……”

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我會好好愛我們的兒子,好好的照顧他的……”

君寒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像是一顆顆飽滿的珠子,順著她的臉頰,落在枕間。她想要努力的看清楚,韓藥湮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她的浩浩,會不會讓浩浩受一丁點的委屈。

透過朦朧的淚眼,他的眼神那麼真摯,表情那麼認(rèn)真,沒有一絲一毫的僞裝。君寒的心才漸漸的放下,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沒有嫌棄她的浩浩,是個不健康的孩子,他想要照顧浩浩的心,是真的。

她的浩浩,終於有爸爸了,終於能光明正大的,撲到爸爸懷裡,撒嬌了。他終於見到了這個大英雄一樣的爸爸,以後再也不會覺得自己委屈了。

君寒的眼睛更加洶涌起來,有些不受她的控制。她的嗓子很疼,就只是睜眼看著他,流淚。

“怎麼了寒寒?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愛浩浩的……”韓藥湮見她哭的更厲害了,以爲(wèi)她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君寒搖搖頭,張了張嘴,艱難的擠出一個字來,“疼……”

“是不是傷口疼?寒寒你別哭,我去叫醫(yī)生過來……”韓藥湮有些慌了,想要起身去叫醫(yī)生,可是看著她的樣子,又不忍離開。

君寒肆意的哭出了聲來,她嚎啕著,想要把這些年來受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想要把這幾天的擔(dān)心全都釋放出來。她的嗓子還是乾啞難聽,她也不管了,反正難聽就難聽吧,她也不需要去討好誰的耳朵。

看她一下子失聲哭了起來,韓藥湮更慌了。他輕輕的拉開她蓋著的被子,看到她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此時已經(jīng)滲出血來,更是心焦。

看來是麻藥的勁過了,所以纔會疼的吧。他做過那麼多手術(shù),可是現(xiàn)在受傷的人是君寒,他就有些亂了。

“恩……”君寒哭的厲害,好像只有哭起來,傷口的疼纔會稍稍減輕一些。她以前給別的病人治療的時候,只是覺得自己是個醫(yī)生,根本感覺不到病人的病痛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現(xiàn)在終於是輪到她了,才知道,傷口疼起來,竟然這麼要命。就算她一直咬著牙想要堅持,可那傷口處硬是疼的她一個機(jī)靈,越來越清醒。

韓藥湮的心也跟著疼起來,這本該是他受的罪,卻輪到了她身上,他真的寧願自己來承受……

“寒寒,我去叫醫(yī)生過來,再給你打針麻醉好麼?”他把被子幫她蓋好,便要起身出去。握著的她的手心裡,早已經(jīng)沁滿了冷汗。

“韓藥湮……”她卻反手拉住了他,一雙淚眼緊緊的望著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如有點點星光閃爍,那麼明亮,那麼璀璨,一如當(dāng)年初識的時候。

他停下身來看著她,臉上滿是心疼。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互相望著對方,好像兩顆心也靠在了一起。他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人,離的這樣近。

就算是那幾個僅有的溫存的晚上,他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能聽到她的心跳,他們的肌膚緊緊的貼合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

可是,就算是那樣,他們兩人之間,也仍然存在著一道牆,一道逾越不過去的牆。

可是現(xiàn)在,那道牆消失了,他和她,是真正的靠近了彼此,似乎連呼吸,都在同一個頻率上。

“你忍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很快。”他開了口,卻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有多麼溫柔。不管在別人面前,他是多麼冷漠絕然的形象,只要在君寒面前,他總會放下所有的底線,一次一次的向她妥協(xié)。

她搖搖頭,嘴脣哆嗦了幾下,終於發(fā)出了聲音,“韓藥湮,能不能……”

他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她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可是比起剛送進(jìn)來的時候,那種青灰色,卻又好了很多。她的顴骨尖削,下巴也尖的嚇人。只是幾個月沒見,她竟然又瘦了一圈。

輕輕的擡手,撫去她臉上的淚痕,卻馬上又被新的眼淚弄溼。

“能不能讓我陪著浩浩,不要把他從我身邊搶走?”她像是動用了全身的力量,才終於說出來這句完整的話。

那一雙倔強(qiáng)的眼中,卻是少有的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韓藥湮的心,瞬間就軟了下來。是他太過分了,她明明把浩浩照顧的那麼好,他竟然還說她不配做一個母親。

還說要把浩浩從她身邊搶走,讓她再也見不到浩浩。他當(dāng)時只是因爲(wèi)生氣,所以說的話根本就沒經(jīng)過大腦。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一個媽媽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心裡有多絕望?

她該有多害怕,自己當(dāng)作生命一般的兒子,若是被人搶了去,那她的人生,還有什麼希望?

他是一時氣的糊塗,竟然說出這種混帳話來。若不是她給他生下了浩浩,他又哪來這麼一個聰明聽話的兒子?

他感謝她都來不及呢,怎麼會生她的氣呢?

韓藥湮俯下身來,輕輕的在她手上吻了一下,一字一句的道,“寒寒,你聽好了,你爲(wèi)我生下浩浩,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把他搶走呢?浩浩是我們的兒子,我會好好的照顧他,也好好的照顧你。我們一家三口,永遠(yuǎn)都不會分開的,知道了麼?”

她的眼神裡有著詢問,還有著不確定,好像他說的話,是爲(wèi)了哄她開心一樣。她怕他一轉(zhuǎn)身,就會再變會打電話時的那個樣子,再把她的浩浩搶走。

韓藥湮看懂了她的眼神,眉頭微微一皺,“寒寒,我說的是真的。就算你再想從我身邊逃開,我也不會再放手了。若是你再想逃離,我會派人專門盯著你的,知道麼?你,君寒,從此以後,就是我韓藥湮的女人,是我兒子的媽媽,除了我身邊,哪裡也不準(zhǔn)去!記住了麼?”

君寒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這般霸道又甜蜜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那麼美好。她多想告訴他,她真的不想離開他,可是,當(dāng)時的情況,她不得不走。

她早就想把浩浩的事告訴她的,可是每次好不容易鼓起一點勇氣,都會被他輕易的擊潰,再也沒有機(jī)會開口。

機(jī)會就這樣一次一次的錯失,她也只能一次一次的讓步,從他身邊逃離。

他低頭在她乾裂的脣上印上一個吻,帶著繾綣的柔情。“以後不許你再多想了,只管養(yǎng)好身體,知道麼?乖乖等著,我去找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