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們很晚纔回府,公司裡的事情一團糟。我剛把羅斯從車子裡抱下來,貝爾夫人立刻上前,“弗蘭克,有人找你。湯姆,來照應少爺!“
“是,夫人!”
誰會來這裡找我?我納悶地進屋,“弗蘭克!”莉莉從客廳出來,一雙細腳伶仃的金色高跟鞋踩得咯吱響。我還沒回過神,她就抱住我的胳膊,在我臉上吧唧一吻,身上濃重的脂粉和香水味薰得我直皺鼻子,“讓我好找,原來你在這兒,也不告訴我一聲,想來個驚喜?”她**地挺起雪白的胸脯,這時我才注意今晚她一襲低領小黑禮服,緊裹著她豐潤的身體,不曉得又是什麼國際頂級品牌
我顧不得她的聒噪,掙脫她的摟抱,轉(zhuǎn)身尋找羅斯,他看了我一眼,臉色已經(jīng)死灰了。湯姆把他推進了電梯。
“這裡真的好闊氣……”她滿臉豔羨的四周張望。
“好了,幹嘛在別人家裡鬧騰,”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說把她拉出房門。
“弗蘭克,我們?nèi)コ燥?,我要吃法國大餐!”她還嘰嘰喳喳沒完,我的臉都給她丟盡了。
“慢走,”貝爾夫人陰陽怪氣。
點了一大堆山珍海味,莉莉好不得意,她優(yōu)雅地翹起蘭花指,拈起酒杯,抿著波爾多紅酒,還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其實她的藍眼睛很漂亮,像陽光下的海水。只是我再也沒心思欣賞了。
“說說看,”她叉起一塊切的薄薄的牛肉片,“你在那裡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吧?把我忘到九霄雲(yún)外了?”
我推說吃過了,只要了一杯咖啡,默然無語坐在她對面。
“我早就說過要多和有錢人打交道,”她很有技巧地旁敲側(cè)擊,提醒我這樣的好日子有她一份功勞的。
“是,您一直都偉大、光榮、正確,我的布萊恩小姐!”我譏諷著,漫不經(jīng)心地攪著咖啡。
“呵呵呵……”她咧開大嘴笑得像一隻母雞,真是,再怎麼學到底漏出小市民的馬腳,“弗蘭克,你參加多少次舞會了?見過很多演藝明星吧?時裝發(fā)佈會有沒有去?……”
煩都煩死了!“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在克蘭家?”我想起這個關鍵問題。
“嗯……嗯,”她轉(zhuǎn)了一下眼珠,“我在電視新聞上看見你的?!?
瞎說!我知道她只看娛樂、時尚之類無聊八卦,“貝爾夫人跟你說的?“
“嗯……”她不自在的眨巴著眼睛,“哦,這有什麼要緊?弗蘭克?”她的煙燻眼上灑著亮粉,假睫毛匪夷所思地長。
我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布萊恩小姐,您慢用,我還有點事情,告辭!”
“喂!怎麼了,”她剛剛又幹掉了一個草莓餡餅,滿嘴都是餅屑。
“我們到此爲止吧,莉莉,”我平靜地說。
“什麼?”她簡直難以置信,“我大老遠地老找你,你就這樣絕情?”
“夠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個巴克利銀行小白臉?”我哼了一聲。
“哦。弗蘭克,”她尷尬地笑了笑,“你……吃醋了?”
“行了,莉莉,我們還是再見吧,祝你幸福!”我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弗蘭克!弗蘭克……我……我沒帶信用卡!”她在後面大叫。
“我請客,慢用,布萊恩小姐!”我急急忙忙趕回克府,四周氣氛詭異。湯姆、戈爾根本就不搭理我,託比悶悶不樂地趴在樓梯腳?,旣惏泊髬尶囍粡埨夏槪戳宋乙谎郏D(zhuǎn)身忙活去了。貝爾一家早就不見蹤影。我三步兩步跑上樓去,羅斯的房門緊閉著。“羅斯!羅斯!”我急切地敲門,“是我!”
“他不會開門的,”瑪莎推著吸塵器過來,“他誰也不見?!?
“那他……吃了晚飯嗎?”我忍受著她投來的輕蔑眼神和一絲幸災樂禍的冷笑。
“沒有,大概又砸掉了一些傢什,”她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羅斯,我……”我指望著他發(fā)點善心。
“砰”一隻什麼重物砸在門上,嚇了我一大跳,“滾開……”裡邊羅斯憤怒的聲音,還參雜著哭腔。
我默默站了一會兒,不要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
我垂頭喪氣地穿過花園,向大門走去。突然,後面有什麼東西拖住我的褲腳,回頭一看,是託比。
“再見了,小傢伙,”我彎下身子拍拍它的小腦瓜。可託比使勁拽著我,不肯鬆口。
“他不要我了,明白?”我摸摸它的耳朵,剛要開步走。哪知它拼命把我往後拉,我不知道原來一隻德國牧羊犬的力氣這麼大。
沒奈何,我只得跟它回身,找了個花壇坐下。託比伏在我腳邊,警惕地看著我。真是沒辦法!我擡頭看看樓上羅斯的房間,陽臺上飄著藕色的窗簾,一株高大茂盛的橡樹掩映著窗櫺。
我嘆了口氣,掏出手機一通一通地撥打他的號碼,響了一遍又一遍,他始終不接。月光淡淡的,照著花壇裡半開的玫瑰。我點著一支菸,無聊地抽著。其實我的煙癮不大,也絕不會當著羅斯的面抽。只是現(xiàn)在一籌莫展,只有抽菸當安慰了。
一口氣抽了十來只,我這輩子都從沒這樣一下子沒節(jié)制。一晃煙盒,空了。現(xiàn)在只有對著月光發(fā)呆了。託比忠心耿耿地守著我,生怕我走了。唉,一隻通人性的好乖乖。我疑心有些人真的是畜生不如。
一陣晚風拂過,玫瑰花蕾微微擺動著,帶點兒天真、帶點兒嬌憨,像他的嘴脣。我輕輕地撫mo著那綢緞一般的花瓣,憐惜她那自傲、寂寞的嬌容。
我忽然有了個主意。折下一隻含苞的玫瑰,我站起身走到羅斯房間的下面。託比疑惑地跟著我。我把玫瑰叼在嘴裡,脫掉外套,來到那棵橡樹下。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試試。我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一縱身爬上一抱粗的樹幹。想當年我還是外祖父院子裡的野孩子,所有的樹我都要爬上去玩一玩??磥砟菚r候屁股也沒白打,這會兒派上用場了不是。
到底很久不練了,我好不容易跨上一根樹枝,喘了半天氣,嘴裡的玫瑰扎的我生疼。我目測了一下距離,小心翼翼地順著枝幹往陽臺夠。咔吧,樹枝突然往下一沉,嚇得我冷汗直冒,趕緊伸手一搭,攀住陽臺欄桿。託比在下面也發(fā)覺了,汪汪地叫了幾聲。
咔吧,又一聲,樹枝真的折了,在我身下已經(jīng)沒有了支撐。我只得拼命抓住欄桿,無可奈何地吊在半空。託比又叫了幾聲。
“吱呀”,陽臺的門開了,羅斯推著輪椅出來,“是……誰……?”他遲疑地問道。
“唔……唔……”我張不了嘴,只好大聲哼哼著。
啪的一聲,陽臺的燈開了?!案ヌm克,是……你?!”羅斯驚叫著。
抓住羅斯伸過來的手,我好不容易爬了上來。
“你不要命了?”羅斯把我拉進屋子,“深更半夜的,爬樹玩?”他嗔怪地打量我。
那時,我真是狼狽極了,襯衫給刮破一個大口子,鞋子掉了一隻,一雙手沾滿了泥灰,頭髮上掛了一片樹葉,臉也蹭破了皮,幾滴血從嘴裡淌出來。
“弗蘭克,你……”他急忙掏出手帕給我擦拭著,
“給你……”我口齒不清地咕噥著,叼起那朵還算沒耷拉下來的玫瑰骨朵兒。
“哦,弗蘭克,”羅斯撲到我懷裡,使勁捶著我的後背,“你真是一個頭號大傻瓜!”
“呃……也許……”我忍著痛,把花兒別在他的襯衫釦眼裡,看著他在我懷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